朱慈烺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兵备道原毓宗的意思是。
天津一旦被包围,李自成肯定要派大军来围困,所以,北城肯定是要丢的(在他看来大顺已经夺了北京,可以慢慢围城,打个好久),所以北城肯定守不住,浮桥也肯定守不住。
但朱慈烺却知道。
这一切是不可能的。
今天已经三月二十三了,距离历史上的山海关之战,只有一个月时间了,在一个月之后,李自成要么,出兵山海关,要么,就是与入寇京畿的满洲鞑子交锋。
到时候。
李自成哪还顾得上天津城?
只听朱慈烺笑呵呵地朝原毓宗道。
“你所虑者,本宫早有考虑,放心吧,只要能够在北城,坚守月余,流寇自会,不战而退……”
好嘛。
朱慈烺压根就不用坚守太久,只要天津北城能够守一个月,李自成自己就走了。
一个月的时间。
朱慈烺自问,还是坚守得住的!
“流寇会不战而退?”
原毓宗有些懵,刚刚走过来的黑云龙与冯元飙,正是有些不解,他们看向朱慈烺。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哼哼,东虏闻中原剧变,岂会坐以待毙?”
朱慈烺冷笑一声。
“只怕是东虏得了消息后,就会举国之兵,杀向关内,李自成在京畿才呆了多久?蓟镇,密云一带的边墙,他又没有派驻大兵,到时候,京畿四处是鞑子,李自成哪顾得上咱们?”
“这……”
黑云龙与冯元飙一声。
二人不由相视一眼,然后相互点了点头。
朱慈烺说,绝非不可能。
相反,概率极大,想到这,冯元飙不由朝朱慈烺道。
“殿下,守一个月还是可行的!”
“那就好!”
朱慈烺呵呵一笑,然后道。
“前面带路,去北城看看,流寇是如何攻城的!”
“是,殿下!”
冯元飙连忙颔首。
北城的城头上,朱慈烺穿着一身普通士卒的鸳鸯战祅,罩着身铁甲,趴在一个垛口,朝下面张望。
昨天晚上,张能在吃了一个亏后,便撤回了北岸,开始稳扎稳打,进行攻城了。
李自成麾下的老营军队,攻坚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能打下开封洛阳这样的中原这样的坚城,能攻破潼关,夺下西安,还能在山海关之战时,如果不是清军插手,就可以夺取山海关,足可看出,老营精兵的攻坚能力还算不错的!
当然,攻坚能力再强,他们一时半会也休想破城而入。
因为在这个进攻手段比较落后的时代,想要进攻有重兵防御,还有火炮的坚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时候,光是前期的准备,就是一项极为耗人功夫的活。
此时,只见到城外的流寇骑兵,已经下了马。
然后,在这些士兵的驱使下,上千个身穿着绸缎衣裳,看起来皮肤白嫩,脸上带着富态,被张能派兵,从附近村庄逮过来本地富户,正瑟瑟发抖地推着满载着土石的独轮车,抱着装满了泥土筐子,簸箕。
往城下来。
他们这是要负土去填沟壑!
堵护城河!
在攻城之前,只有先把这些东西填实了,才能够发起进攻来。
而城头上的大炮,就是因此而开火的——当然要开炮了,开炮拖延一下流寇填沟壑的速度,这么一来,就能坚守更长的时间了!
冯元飙作为巡抚,在朱慈烺逃到天津后,为了天津的城防,就派人在城外挖了好些个陷马坑,陷阱,所以,眼下城外的流寇,正在慢慢的填着这些玩意。
不把这些东西堵平了,根本就没法攻城。
而他们填着的时候。
朱慈烺耳边,又是一阵的炮声响起。
原来是城头上的几门将军炮,还有两门红夷大炮开火了。
炮弹的准头略差,几颗炮弹竟然只命中了一颗,不过当场,就把那附近的两个富户,直接给打成了一滩烂肉,连惨叫声都没传出来,炮弹余势未减,在地面上又弹了几下,这才在地上犁出来一道长达数米的沟壑,带着点热气,停了下来……
“炮打得不行啊!”
朱慈烺瞅着这打炮的手艺,忍不住摇头道。
然后吩咐。
“回头上炮标的人过来,教教你们如何打炮,如何算弹道,而且,火药也一定要用好的,这打炮可是个技术活,得好好的学学,这才能打得好……”
天津城头的炮手,都是在这里当差多年的,也没学过如何测距,如何瞄准,完全就是经验来打炮,朱慈烺对这种完全凭信仰瞄准的经验主义向来是嗤之以鼻,他是讲科学的,此时,朱慈烺就要让他们好好学学打炮。
而与此同时,虽然炮击结果,让朱慈烺很不满意。
但这炮弹落下的同时,那些个被张能从附近的村庄里面逮过来,用来当炮灰的本地富户们,却是战战兢兢被这场面给吓坏了,丢下手中的簸箕就要逃。
可他们还没逃出来几步。
远处那些个在大炮射程之外,手持着刀剑,督促着那些个他们填沟壑的大顺天兵里头,就有几人,从背上取出来了开元弓,咻咻咻的,就射过来几枝木羽箭!
大顺天兵老营兵,那都是身备数仗的精锐,既可以上马当骑兵,也可以下马当步兵,还可以抄起弓箭当射手,他们的箭法丝毫不逊色于明军的家丁,箭矢越过数十步,精准地命中了几个,往后溜得比较快的富户的胸膛。
当场就把人射翻在地!
“再敢后退,格杀勿论!”
昨天跟张能一块去南京溜达过的那个哨总许虎,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火呢,他收起弓箭,大声嚷嚷了起来。
吓的是那个富户一溜烟功夫,又跑了回去,开始继续工作。
见此情形,朱慈烺不由朝左右的诸将道。
“瞧见没有?流寇是真的狠啊,就瞧不惯有钱人,这把富户们都逮过来当炮灰,真的是太坏了啊!”
“太子爷,那咱们还发炮打不打了?”
一听这,旁边的冯元飙有些担心,生怕朱慈烺犯了妇人之仁,不准开炮打这些个城下负土填沟壑的百姓……
“打还是要打的!”
朱慈烺刷地,板起了脸,然后指着城下的富户们道。
“他们现在是在干什么?他们现在是在给流寇卖命,是已经从了贼的,不打他们,打谁?”
“不只要打,还应该调过来好炮手,狠狠地打!”
朱慈烺可不会对这些富户们手下留情。
这些富户们完全是活该——但凡他们平时不偷税漏税,但凡他们少侵占点民田,少盘剥点小民,大明朝哪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
只听朱慈烺朝旁边的朱七道。
“一会派船,去大沽口,分批接一些官员们过来参观,让他们瞧瞧,城外被流寇驱使当炮灰的,都是什么人,也让他们都知道,一旦他们落到流寇手上,是什么样的下场!”
朱慈烺得让这些该死的官僚士大夫们清楚。
除了大明朝外,大顺绝对不会优待他们这群鳖孙玩意的。
所以,想要过得好,那就少贪点,少占点,办点实事,维持着大明朝,别让大明朝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