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福臣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被八旗主子们驱逐着,往前面冲过去了,他很幸运,竟然没有在死伤枕籍的战场上面,被明军的铳弹伤着,如今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不过,随着身边的“同奴”愈发的少。
魏福臣心里面无尽的恐慌,已经涌上了心头,最前面冲锋的奴才们,也已经有些畏敌了,而不只是他们,在他后方的那些个上八旗旗丁,亦是如此。
同朝为奴。
如同乘一船。
风浪一起。
先落水,后落水,谁都不能幸免。
在知道自己死期不远的情况下,自己再冲锋,就是送死的情况下。
就是奴才们,也都不愿意再继续向前送死了。
与其这样拼着去死,他们甘愿呆在军营里面挨炸的同时,吃点喝点,然后上路。
此时,看着战场上面,那些个畏缩不前的奴才们。
韩岱几乎是带着哭腔,在那抽打着退下来的十旗奴才。
“都特娘的是混蛋,还有没有咱们旗人的脸?对得起老祖宗?对得起咱大清国,对得起满洲天兵的威名吧?”
一旁的旗人军官听到这,一个个也快急眼了——这眼下战场上还有几个正儿八经的满洲人啊?
不是汉人,就是蒙古人,正儿八经的满洲人,加一块怕是连一万人都没吧?
人家的祖宗要是知道他们为大清国卖命,怕是得从祖坟里蹦出来,把这些个不肖子孙给一波带走!
而韩岱发完了火,旁边的多尔济则赶紧上前,劝了起来。
“咱不能再这么送死了,都死了两万多奴才了,多好天兵啊,就这么的白白的折了,咱们回营坚守吧……”
“坚守?能守几日?”
“明军的大炮不停地轰,咱们守得住吗?”
韩岱哭丧着脸道。
多尔济闻言,一咬牙道。
“那就突围……”
“突围,往哪突围?”
韩岱苦着脸说,往南,那是明军的堡垒群,往西,那边是凤阳重镇,沿途也是大量的堡垒工事,往北,那是淮河,没有船,没有浮桥,河面上还有明军的战船?
怎么过去?
游泳吗?
淮河水面有一里多宽呢,虽然不算太空,而且天气也不冷,河水温度也不低,游过去不成问题,不是后世鹅子所承受的铁人三项。
但问题在于,这满洲兵里面,有几个会游泳的?
就拿韩岱来说,真要到了水里,不用明军动手,就能以最快速的,到达地面——河底也是地面嘛!
但大清国的上八旗天兵都没逃,岂能让这些个绿旗奴才们逃了?
“唉……”
韩岱看了眼战场上面,此时,无论是绿旗兵,还有上八旗兵,都是畏缩不前,再前两军之前的空地上,那到处都是死尸碎尸,好不渗人,他一咬牙道。
“罢了,再打下去,怕是再好的奴才,也得哗变了,撤回营中,咱们慢慢等死吧……”
好吧,韩岱这会也不打算摆自己的大将谱了——还摆个屁啊,要死地球了,谁还顾得上这个摆谱啊?
而与此同时。
随着清军鸣金收兵,战场上,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绿旗鞑子,黄旗鞑子,白旗鞑子,红旗鞑子,蓝旗鞑子一股脑的往后退,朱慈烺这边,在窥见到情况后,一时间,空气里隆隆的鼓点声响起。
随即,二十个营级长枪方阵里面,旗手同时挥舞起来旗帜,长枪兵们平端着长枪,不管不顾地朝远处,发起了冲锋。
而在他们后面,那些个铳兵则迅速地整队,将手中的斑鸠铳上好子弹后。
便紧随其后,冲杀上前。
“不好,明军杀上来了……”
韩岱刚刚下达收兵回营的命令,正在一队红甲兵的簇拥下,往营中撤退的时候,随着明军阵列里面,那密集的鼓点声响彻起来,多尔济随即,提醒了一下韩岱。
韩岱连忙回头,往身后看去,他站在马背上,只见到明军的阵地里面,是寒光一片,在接近正午东方刺目的太阳光底下,长枪如林,一个个轻装长枪兵(武士们多有勇气啊?他们才不需要盔甲这个的累赘滴,他们的武士道精神,足可以抵御任何杀伤)
而刚刚用服用过的“勇敢丸”,也会让他们拥有充沛的体力,不畏伤痛的能力,还有一定的狂热。
眼下,战场上面对着这明军压下来的倭人长枪兵。
清军是一股脑的就往后逃——日本鬼子,多凶啊,满洲鞑子就怕日本鬼子,谁让这是他们的日爹。
魏福臣就在不停地往后逃。
他逃得很快,几乎是不要命的逃。
他现在想逃跑,心里对大清国最后一点的忠心,也消失了不见,不过,他并有往营地逃,而是直奔着淮河边逃。
魏福臣要回家。
实际上,有不少士兵,也想回家,魏福臣是会游泳的,虽然不至于能一口气游几里地,但好歹到了河里面,不会以最快的速度接触到陆地。
而跟魏福臣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也不少,几万人大军里面,有个几百千把个会水的,实际上也很正常,而且,就算不会水,现如今战场上一片大乱,数万清军,犹如羊群一般,被驱赶着跑,很多士兵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逃,而且跟着别人乱跑。
而这一幕,看在朱慈烺的眼里,让他不由的朝感慨道。
“当初,那松锦大战的时候,洪承畴手底下的明军,大抵也是这样吧?”
“应当吧,这战场上一败,就是兵败如山倒,不过这一回,鞑子是逃不了几个了!”
朱慈烺身旁的周遇吉说。
这倒很正常,眼下,这些鞑子三面皆敌,唯一的生路,淮河上面,也有明军的战船,而除此之外,淮河水,也是一条天然的屏障,他们几乎,无路可逃,就是能够,侥幸向南,向西逃走,也会被那些明军搜出来,砍了脑袋。
因为明清双方的士兵,差别太大了。
想脱了军装,伪装成平民都不行——脑袋后的辫子给割了,但那秃脑门上的头发,却没那么容易长出来了啊。
而战场上的情景,看在对岸的多尔衮眼里,让多尔衮不由的就是一阵的心疼。
“完了,完了,六万多大军,完蛋了啊!”
“这一仗,我大清打没了七万人!”(算上之前损失的)
“王爷,不算完,我大清三十万天兵呢,不过损失了这点兵马,算不得什么!”
旁边的宁完我,宽慰着多尔衮。
而多尔衮的脸上,却丝毫没有高兴的表情,他冷哼一声道。
“可是这三十万人天兵,能调出来多少?现如今少了这七万,接下来,尼堪们怕是要挥师,收复淮北了吧?”
多尔衮话音才落,正匆匆过来禀报军情的范文程,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带着哽咽回话道。
“王爷英明,王爷,尼堪们在山东反攻了,他们包围了青州,如今似乎是要收复山东……”
“唉……”
多尔衮长叹口气,随即下令道。
“这一仗完了,我大清就该成守势了,洪承畴,你说说,我大清国守的住淮北吗?”
“王爷,淮北十有**是不保了,大抵,两三日内,南朝就会挥师北上了!”
洪承畴苦着脸道。
肯定是守不住了,多尔衮现在手底下,就剩下五六万人马,朱慈烺挥师北伐,兵力肯定比多尔衮多,真打起来,多尔衮拿头打啊?
而且,多尔衮也不能在淮北把这五六万人拼光了——拼光了之后,大清国的直隶,河南,山东,怎么办?
这五六万人是多尔衮现如今,能调动的机动力量。
可不敢拼光了。
“淮北可以丢,但徐州却必须守,王爷,应该速速派人,在徐州筑城,筑堡,南朝这一仗,之所以能赢,就是他们在淮南经营半年,修了水陆交通,筑了堡垒工事,所以,处处皆是钉子,我大清国选了五河渡河,可朱贼却把我军拦在了淮河边上,然后调兵力来围堵,这才大败了,如今我大清国也要学着点,也要筑堡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