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傅蹙眉:“你想见他倒是不难,但他那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话让凌雨桐心一抖。“阮医师的意思是……我可能会看见他受辱的画面?”
“我来时,那边殿内是有人的。”阮傅抬眸,一双眼透着莫名的光。
凌雨桐抿唇:“就是说,就算我们去了,也只能干看他受刑,若不愿打草惊蛇,就不能救他?”
阮傅低语:“那几个人……我建议你不要轻易对上他们。”
“宫中敢如此横行的,除了那几个二世祖,就没别人了。你忧心那人,该是和他们有旧怨,所以,他们才会下手如此狠毒。”
狠毒二字背后代表着什么,没有亲眼所见,凌雨桐想都不敢想。
她咬唇:“那些人不可能一直留在殿内的,只要我能见到他……”
阮傅微微叹了声,他点头道:“好吧,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但若是那几个纨绔在,你可得听我的,立即躲起来。”
凌雨桐快速点头:“好,我一定会躲起来。”
他们就这么商定好了要去见祁宴。绿荷全程被他们忽略,气得眼都红了,偏偏她受了伤,行动不便,哪怕费了全身的力气也只能移动一点点。
阮傅解开了凌雨桐身上的束缚,像是刚刚想起绿荷的存在一般,扭头点了点下巴:“这个废柴,怎么处理呢?”
凌雨桐皱眉看过去,低声道:“她身上的事情我还没弄明白,劳烦阮医师帮我把她绑在这儿,等我回来再好好问她。”
阮傅微一点头,他动作利落,绿荷没有任何反抗机会,就被牢牢绑在刚刚凌雨桐呆过的那个梁柱。
绿荷眼神一狠,张嘴就要疯狂叫喊。可凌雨桐动作更快,抬手就从身上撕下一道布条,随手一团就塞进绿荷嘴里。
“呜呜”的声音从绿荷口中溢出,凌雨桐又扯下几道布条,把自己的伤口缠住。
等她做完这一切,一抬头就看见阮傅看她的眼神。
那是一种奇异的,似乎包含着某种震惊,还有欣赏的眼神。
他微微一笑,说道:“你很像我。”
凌雨桐动作一滞,不自在地抿唇。糟糕,她一着急,习惯就容易暴露出来。这随手撕身上布条裹伤口的习惯就是跟着阮傅后,被他传染的。
只是,这一世她没有拜师,突然出现这样的动作……
她努力自然些,轻咳一声:“我们走吧,我的伤没事,行走无碍。”
阮傅深深看她一眼,笑了声:“别急,让秀娘给我们探探路。”
他偏头温柔地轻轻点了下秀娘的鼻子,秀娘翅膀一扇,就从窗户缝隙飞了出去,约莫不到十息,秀娘就回来了,十分可爱的绕着阮傅转圈圈。
阮傅像是在静静倾听一样,笑:“好,我明白了,谢谢你,秀娘。”
他极自然地舒展肩膀,秀娘落在上面。
凌雨桐眯了下眼,她也大致辨认懂了秀娘的意思。恰好这时阮傅扭头,冲她招手:“走吧,那边没人了。”
他们动作迅速地出了殿,意料之中,关着祁宴的地方和关着她的宫殿距离不远,她深吸一口气,单指点开纸窗,等看见里头的景象,凌雨桐呼吸一窒,眼圈顿时泛红。
殿内除了祁宴再无别人,她绕开守卫进去,每一步走近,身体都在颤抖。
祁宴现在的模样,太过于凄惨了。
他简直成了血人,浑身上下都是鞭伤。这伤口和绿荷那条鞭子还不一样,恐怕是鞭子周边还混有尖刺,每打上一鞭,被打的人都要承受更多细小伤害。
许是感受到不一样的脚步声,祁宴眼睫一颤,抬起了眸。
凌雨桐忍不住捂住嘴,她小步跑过去,眼中的泪控制不住就要落下来。他这样浑身血肉模糊的样子总让她想到前世不好的回忆,那会让她恐惧到无以复加。
祁宴的目光没在她身上停留多久,他只是对她摇摇头,就将警惕的视线望向阮傅。
凌雨桐立即压下自己的情绪,她以气音低声问:“阮医师,你身上还有药吗?他的出血量太多,如果……”
阮傅微微皱眉:“我并没有随身带多颗救命药的习惯。”他上前在祁宴脖颈间探了一下,这期间,祁宴的眼神都如狼一般,没有片刻肌肉放松。
凌雨桐安抚的轻声道:“他是来帮我们的,你别紧张。”
听了凌雨桐的话,祁宴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身上血液也流得更凶。
这时阮傅皱眉:“他的情况可比你严重多了,稍等,我得回我那取药,你们且在此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至多一盏茶时间。”
他的话说完,凌雨桐心中一屏,她立即点头:“好。”
阮傅转身就要走,走一半像是不放心她,眼神在殿内四下扫了下,说:“我方才去找你前,曾瞥见过这殿内二世祖的神色,他们不像是会轻易放过之人。”
“你若是听见脚步声,万万要第一时间躲藏起来,那个案台下,刚好够藏一个你。”
凌雨桐立即随阮傅视线看过去,她忙点头应下,神色坚定:“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她的模样像是对他报有十分的信任。
阮傅看在眼中,忽然心间被软软戳动。他应了声,眼底笑意一闪而过,身子轻巧一转,就不见了身影。
凌雨桐撕下一道布条,要为祁宴擦拭他肩上止不住的血迹。
祁宴眼皮一颤,低声道:“你,怎可随意撕扯衣衫?”他定睛一看,发现她自己身上伤口被包扎的地方,也是和身上衣衫颜色近似的布条。
凌雨桐动作一顿,迟疑道:“只是内衫,无碍的。你比较严重些。”
祁宴抿紧了唇。他看着凌雨桐的视线很沉,在瞥见她身上的伤时,他身上气势一瞬就浓了起来。
“谁伤了你?”
凌雨桐蹙眉:“说来,我不认识那个人,你还记得,三年前轰动一时的城内追杀吗?那人说,咱家人害了她妹妹。”
祁宴断然否认:“不可能!”
当时他也在京中,全程参与,且后续补偿是祖母亲自操持,绝不会有任何一家失误。
凌雨桐也皱着眉,她当然是相信祁家的。但凡波及了平民,祁家都很慎重。除非,是有人故意隐瞒消息,或者是谁,故意将这事赖在祁家头上!
正当她沉思时,门口传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
祁宴眉眼一厉:“快躲起来,是他们回来了。”
凌雨桐心里一紧,身形比脑子还快,瞬间就钻进案台下面。
她凝神从案台垂下的布缝朝外看,入目是几步之远的一双锦靴。那靴子上绣着的图样……非皇子不可使用!
祁宴竟还和皇子结了仇吗?
当那皇子一开口,凌雨桐就听出了是谁。
当今国都国姓为周,说话的皇子是周洛羽,他是如今最受宠的娴妃娘娘的儿子。
祁宴低垂着头,半阖着眼,仿佛昏过去了一样。
周洛羽发出一声嗤笑:“你就装吧?才这么点刑,你就受不了?”他偏头吩咐:“来人啊,给本皇子端上来一盆盐水,好好让我们祁四子,清醒清醒。”
“是!”
快速的脚步声传来,宫人端着一大盆盐水过来。周洛羽瞥一眼,张嘴就喝道:“给本皇子泼!”
淡白色的水兜头浇下,祁宴的伤口混着血水、盐水都落在地上,伤口发出呲呲的声音,听着就觉得疼到噬骨。
在这近乎残忍的折磨中,祁宴抬起眼,勾起个嘲讽的笑。
“你也就,这点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