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雨桐俯身拜下:“她曾与臣女说起过家中事宜,是为报仇才寻上了我,也恨上祁家。可祁家断然不会弃百姓性命于不顾,这其中必有蹊跷,或是有人刻意引导她,这才……”
“诸多事宜臣女还没弄明白,斗胆恳求圣上留下绿荷一条性命。但凡涉及百姓,祁家不会有一丝逃避和遮掩。”
她话音落下,圣上还未说话,周洛羽就嗤笑道:“你就是祁家那个养女?口口声声把祁家说得这么光明,还不是做下那通敌叛国的事儿!”
“二皇子慎言!”
凌雨桐和祁宴同时抬眸,异口同声道。
祁宴的一双眼似含着烈烈火光,冰冷又灼人,直刺得周洛羽后心发寒,他犹自嘴硬还口:“难道不是吗?民间、军中,祁家的事儿都传遍了!你们却还……”
耳听着周洛羽越说越是离谱,圣上气得胸腔剧烈起伏,大声喝骂:“闭嘴!这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圣上喝道。
周洛羽悻悻垂眸,不敢再说。他揉了揉泛着疼的耳朵,不情愿的低声道:“父皇,您要不要为儿臣换个惩罚啊,禁足着实难受得紧,眼看着就要莲灯节了,儿臣都答应母妃要为她取来最漂亮的莲花灯,要是出不去,母妃得多失望啊。”
圣上一听娴妃,就是一顿。但当他眼角余光瞥见祁宴和凌雨桐神色,当即就冷了脸,呵斥周洛羽:“少啰嗦狡辩!去殿外待着!这一个月的禁足,你一天也别想少。”
“啊?”周洛羽一脸苦相,却是半点不带怕的。
凌雨桐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透心凉。
早听闻圣上偏宠二皇子,是因为娴妃的缘故。可她没想到,圣上能偏宠到如此地步!方才未提娴妃时,圣上脸上的怒色还真实几分,这一提娴妃,看似语气严厉,实则放任纵容!
周洛羽不甘心的出了殿,还毫不掩饰的瞪了祁宴一眼,眼中颇有“你等着瞧”之意。
殿内没了周洛羽,凌雨桐当即又是一拜,说起暂留绿荷一命的话。
而这时,地上意识昏沉的绿荷被一盆冷水浇醒,刚惊魂未定的抬眼,就听见了凌雨桐的话。
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凌雨桐会为她求情?怕不是要私下折磨她吧!
若是如此,她宁愿死在棍棒下,也不要被祁家人折辱!
绿荷艰难地爬着,想对圣上说,她宁愿一死。可凌雨桐余光已经扫到她醒了,当即就是一个布团子塞进她嘴里,跪地对圣上道:“这绿荷身负武功,若是一醒就激奋自尽,那抓住她也就前功尽弃了。望圣上不怪臣女出手突然。”
绿荷顿时就瞪大了双眼!
谁说她要自尽了!她就是死也要拉上祁家人做垫背的,还绝不能死在祁家人手中!
谁知圣上朝她瞥了一眼,微微点头:“凌姑娘说得有理。既然你所求是留她一条性命,那就先留着吧。只是棍棒之刑免不了,拖出去,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绿荷被拖出去,外间很快响起打板子的声音,声声沉闷,听起来就骇人。
凌雨桐低头,一言不发。
祁宴也不开口,静静等着圣上最后的决断。
“朕将你们留在宫中,可不是要被上私刑的。既然朕答应了你们要查祁家的事,就一定会查。经过此一事,你们在宫中,朕得保证你们的安全。”
“喜福啊,派两个宫女侍卫跟在他们身边。往后,他们的活动范围,不必再拘泥于殿中,只要不冲撞了贵人,就当是在宫中小住吧。”
圣上这是解了他们的禁!
凌雨桐眼睛一亮,但是高兴不过瞬息,她就瞧见圣上身边的喜福公公领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宫女朝她行礼:“见过凌姑娘,奴婢名为松月。”
另一个侍卫朝祁宴行礼:“见过祁公子,奴名为来澈。”
圣上对他们抬手:“可还满意?”
凌雨桐和祁宴对视一眼,都是摇头。现今,也没有他们不满意的份儿。
圣上眼中掠过满意之色,他站起身来,说道:“那便在殿中好生养伤吧,他们会照顾你们的起居,切勿在宫中乱跑,冲撞贵人。”
最后四字圣上格外念了重音,暗暗指得是谁,不言而喻。
待圣上一行人离去,周洛羽自然也被带走了。太医留下了药膏后,也不愿意久留。殿内凌雨桐和祁宴,与两个新来的侍卫宫女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
圣上虽然松口解了他们的禁,但一个松月,一个来澈,不正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监视吗?
凌雨桐轻轻吐出一口气,听见外头打板子的声音渐渐停下了。
她抬头吩咐松月:“你且去门口看看,绿荷怎么样了,若是受刑完毕,就把她带过来。”
本想是支开一个是一个,但没想到,来澈竟主动朝他们行礼,道:“二十板子行刑很快,松月一人怕是搀不住绿荷,奴也去吧。”
凌雨桐眼神一闪,这来澈……
不过,人都主动请求了,他们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祁宴微微点头,看着两人走出殿门将门关上,对上凌雨桐疑惑的眼神,低声道:“来澈这个人,我曾帮过他一次。有些小事,可以不必避讳着他。”
凌雨桐瞬间恍然,怪不得来澈如此知情识趣。
两人很快将绿荷带来,凌雨桐还没和祁宴交流几句,就迎面看见了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绿荷。她身上的伤可是分毫未曾处理,就再被拖去打了板子,这样的伤势便是铁人也受不住。
此刻绿荷的唇都苍白不见一丝血色,可在凌雨桐接近的瞬间,她的眼中透出提防和不屈,低声道:“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拿捏住我,任凭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来,我绝对不会死在你们祁家人手上。”
凌雨桐眉梢一挑,真情实感地说:“你倒挺有毅力。”
“我知道心中有大仇的感觉,特别是,明明仇人就在眼前,你却难以得报,必得虚以委蛇。”
她声音轻轻的,缓缓蹲下身去,拿了药膏拧开,涂抹在绿荷被铁丝洞穿的肩胛骨。
松月忍不住道:“凌姑娘,那是太医院难得的伤药,给你们也只留了一瓶……”
凌雨桐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
“既是伤药,做出来就是要用的。”
伤药沾染上伤口的那瞬,绿荷疼得忍不住“嘶”出声,她颤抖着,盯着凌雨桐:“你少在这里恶心人,你们祁家人的好心我一分一毫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