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箱成件的珍贵物件被货郎拉去典当行,场面一时蔚为壮观。
典当行的老板一掀开帘子出来,就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
“这这这……何人典当,竟以马车拉来,这么多件!”
祁宴手中折扇一敲,抬眸轻笑:“典当之人是高县令,县令怜惜百姓生活困苦,地里无苗,遂好心把自家的珍贵物件都拿出来了。”
“还请您估个价,能收的都尽数收了去,换成现银或是菜苗,都可以。”
典当行老板一惊,手颤抖着指了指马车:“这些……全当?”
他可从未觉得,高县令是个大爱无私之人。
祁宴唇角笑意不变。
“是的,全当。”
他顿了下,脸上露出点恰到好处的疑惑。
“唔,也许……你们典当行应该吃得下这么多东西吧?”
典当行老板一听,顿时挺起了腰板。
“您说这话,我们典当行可是各地都有的,总行设立在京城,已经有百年的悠久历史,怎会吃不下县令的典藏?”
他当即一扬手:“来啊,屋里的学徒还有老师傅都出来认东西了,辨出价格来,能收的就收!”
“难得高县令如此大手笔,咱们也要为百姓们尽一份力!”
典当行门前顿时忙碌起来,祁宴微微勾唇,对老板点头:“那我便放心了。”
此时,来澈架着浑身虚脱无力的高县令来到典当行门前。
高县令全程不想抬头。
多年的典藏被一朝卖掉,他的心已经够痛了,没想到,祁宴杀人诛心,还要他亲临现场!
典当行上上下下从白日忙到傍晚,才清点完毕。
老板脸上不掩震惊,手中算盘拨了几下,说道:“这些物件加起来,总共能换得一万三千两纹银!”
“具体明细在这张账簿上,您细观。”
祁宴眼中带笑,摆了摆手:“不不,这些东西都是高县令倾情奉献。”
典当行老板秒懂,立马把手中账簿递给了高县令。
高县令哆嗦着唇,半天也没伸出手来。
周洛羽看得不耐烦,直接上前来,嫌弃道:“啧,磨磨叽叽,来,本皇子帮你一把。”
他劈手拿过,塞进高县令怀里。
典当行老板笑眯眯的。
“账簿已经接收,您确认过没问题,我这边立即把现银给您。”
祁宴挑眉:“哦?你们周转如此之快?”
典当行老板骄傲道:“您等确定要换时,我便向京都递了申请,天色将晚时,银票就由镖师护送到了,也就是清点完不久。”
祁宴若有所思,镖师啊。
他扭头看向高县令,笑道:“高县令可清点完了?账簿挺长的,或许高县令需要细观一番?”
几步远的距离,一个缓慢转身,要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背影陡然一僵。
高县令怀里抱着账簿,腰弯得厉害。
怎么这个祁宴非要一下一下戳他的伤疤!
眼睛一点点抬起,高县令满眼幽怨,心道,我还有什么好看的?你们都点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祁宴一个具有鹰眼的男人,难不成还会被典当行的人给坑了?
“没有问题……”
高县令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祁宴勾唇,嘴角笑意和煦如微风,笑道:“啊,那就没问题了,准备现银吧,我们要直接去购买地苗,给百姓们送去。”
“歌颂高县令的德行。”
一句歌颂,高县令的脸又黑几分。
典当行果然不是说假话,一万三千两,一分不少,用一个箱子装着,被珍而重之地交给祁宴。
周洛羽在一旁不爽皱眉,没看出本皇子才是全场最尊贵的存在吗!
祁宴一眼瞥过去,周洛羽气焰顿消。
典当行对这波直接垂头,当作没有看见。一大波珍贵物件入行,其中价值高的古董都要被专业镖师尽快运送上京,以免贼人惦记。
沉甸甸的银票箱子到手,祁宴有礼地谢过老板,扬手示意离开。
高县令望着被带上镖师马车的古董花瓶,惆怅泪千行。
……
遍地可见干枯杂草,沿路经过的房子,无论门窗还是房檐,都有修补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莫名的味道,难以言说。
这里是穷人区。
这里是完全不接待外界来客的地方。
祁宴眼眸凝重,虽然来前想象过这里可能会有的模样,但实际见到,还是会被狠狠震撼到。
身份卑微的穷,是一种苦难,难以规避,难以缓解。
周洛羽倒吸一口凉气,眼里的惊讶溢于言表。
“这种地方,他们怎么生活?”
“脏死了,破败成这样还住人,真不怕哪天房梁砸下来压弯了脊梁。”
“这就是你治理的区域?”
周洛羽没见过这样穷的人家,简直开了眼。
他的震惊让高县令抬不起头,也不敢抬头。一股森凉冷漠的气息已经笼罩了他们,是祁宴的气势。
祁宴一言不发,走到一处人家钱敲响了门。
“请问,有人在家吗?”
蹒跚的脚步声从屋内传来,门开了,探出了个眼含警惕的脑袋。
苍老的眼袋几乎要耷拉到眼皮子下面,老人看了他们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要关门。
祁宴眼疾手快,门被顺利截停。
老人顿时防备心加重,疯狂地想要关门,嘴里还嚷着:“不要盯上我们,我们家什么都没有,没有男丁,只有我一个老婆子,半只脚都踏进棺材……”
祁宴眉心狠皱,手上控制着力道,不会让老人因为太激烈的动作把自己伤到。
“听我说,我们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你。”
老人不太相信地抬眼,本是想狠狠瞪这人一眼,没想到,目光对上的一瞬,她愣住了。
那样清澈,不含一丝妄念的眼神她有多久没见过了?
自儿子被强抓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人们的善意。
强夺、挖苦、甚至诅咒,这些在往日遥不可及的事情,现在也已经适应成了家常便饭。
在她停顿的片刻,祁宴抓紧机会道:“我们当真没有恶意。”
“您看,我身后就是高县令,是你们当地权力最高的官员,他要关注起百姓们的生活,今日是特来送温暖……”
祁宴背后,高县令脸上配合地勾唇笑。
霎时间,老人像是看见什么洪水猛兽,竟是比刚刚还要反应剧烈。
“啊啊……不行,不要!”
祁宴一愣的工夫,老人就发了狠劲关上了门,脚步声噔噔噔,跑远了。
高县令:“???”
祁宴回眸,盯着高县令默默眯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