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办的诗友会,不止年轻一辈参与,连老一辈的大儒也有人来。
人声鼎沸,萧府门前停着一连串的马车,下来的宾客个个穿着精贵华裳,在下人的引领下一路去往府上专门开辟的一片地方。
那处高高挂着一块牌匾,是萧寒找书法大家提的字:书友阁。
时辰快要到了,公子贵女们都端坐在席位上,静等着萧府的人发言。这时,进口处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药香,惹得人不自觉朝那边看。
入眼是素色衣摆,再朝上看,来人两男两女,皆是容貌上乘,气质空灵之辈。
贵女们定睛一瞧,这不是祁家的人吗?只是最边上那人看着颇为陌生。
祁家人神态自若,坐到了位置上。
自此,诗友会正式开始。
“感谢各位赏脸,今天的规则是以阁中物作诗,找到物品后,可现场找人比较,一人一句,对诗文两个回合,若对不上,当场就是一个输字。”
“对得上,则由现场众人的反应票选决定谁输谁赢。赢者可以获得作诗的物品,结束之时,哪位贵女或公子手里的阁中物品最多,就拔得头筹,获得静心准备的彩头。”
萧寒公布完规则后,有活跃的公子当即就问道:“彩头是什么啊?”
萧寒微微一笑:“保密。”
他一抬手:“不过,这个彩头必不会让诸位失望的。”
凌雨桐懒懒抬眸,对这彩头并不感兴趣,他们今天来,一身素衣本就足够打眼,倒是不必刻意去抢萧家人的风头。
视线转了一圈,她已经看见萧宝珠刻意坐直的身体,显然是要大展一番拳脚。
热闹就这么开始了。
许多身份低于萧宝珠的公子,都已经随意折了阁中的或是树枝、或是花朵,主动朝萧宝珠所在的方向去。
凌雨桐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心里明白,看来这头筹已经被内定了。
在她身边,祁韵老神在在地坐着,眼皮都不带掀一下。
他们周围像是真空环境一样,没一人靠近。昔日与祁家交好的几位同阶层家族子弟都没有主动靠近。
甚至,那些人眼神掠过他们时,情绪是分明的轻蔑。
凌雨桐一哂,当真是功利。那些人的想法她闭着眼都能想出来,不过是觉得祁家不可同日而语了,也不配和他们站在一条水平线上。
索性,他们也不在意虚假繁荣,友人贵精不贵多。
在周围一片真空安静的氛围中,陈秋水脱离被人群围绕的中心,朝他们走了过来。
男子的背影宽阔瘦削,萧宝珠咬牙,眸中的愤恨根本无从掩盖。
她真的气死了!
另一头,凌雨桐正在听祁韵说话,扭头看见陈秋水,也瞥见了萧宝珠直直朝这边看来的目光。
她勾唇调侃:“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小姐竟然没跟着你?”
陈秋水无奈地看她一眼。
语出惊人。
“我已经向家父提了退婚之事,家父也已向圣上禀报过,已经批准了,只是并未宣扬。”
凌雨桐挑眉,惊诧一瞬后,瞟一眼萧宝珠还未收回的眸光。
“可是,对方似乎不太甘心哦。”
陈秋水面色正经,看起来毫不在意。
“事情已定,这门婚事解除,我揽下了全部的责任,萧小姐不会在名声上受损。”
凌雨桐收回视线,笑:“于名声无损,不代表于心理无损。尽管问心无愧,也需做好防范。”
她淡淡说过一句,就不再提了。
陈秋水不是心里没数的人,点到即止即可。
陈秋水点头,眸子无意识地扫过松月,停留了许久。
而松月一直低着头,十分安静,眼睛一点也没抬,没往陈秋水身上看。
祁韵开口:“我们也各自去寻些小物吧,起码要作出几首诗来,才不算来这儿混了一遭。”
“雨桐,你跟泽楷一路。”
凌雨桐点头。
谁知他们还没分开行动,就见萧宝珠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她手上已经揣了不少公子们刻意输给她的东西,当下急走着,一把全部塞进身后的丫鬟,就扬眉挑衅。
“凌小姐,几日不见,你身边倒是又换了个人啊!”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武流光,啧啧道:“不过,你这欣赏水平,可是倒退了不少,竟喜欢这寡淡相的男子,真是晦气。”
凌雨桐脸色一冷。
武流光淡淡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刚要开口,就听凌雨桐嗤笑一声。
“萧小姐在说什么呢?”
“今日大家前来,不都是参加诗友会吗?以诗会友,何来什么……男女之情的喜欢呢?”
她优雅地抚了下衣摆,停顿一瞬才道:“或许,是心里想着什么,才只能看见什么吧。”
萧宝珠气得脸红,手抬起一半又放下。
“你!牙尖嘴利。”
“不及萧小姐,老眼昏花。”
她慢悠悠地抬眸,直接忽视了萧宝珠,扭头对祁韵微笑:“那大姐,我便朝那个方向去。”
祁韵点头,回眸看了一眼武流光,示意他跟上她。
自始至终,被贬低的武流光连眸光都没有动上一下,现在更是直接离开,丝毫不给萧宝珠面子。
萧宝珠只觉得有锋利刀剑一下洞穿心口。
心梗得厉害。
怎么谁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愤愤转身,看见陈秋水也要走,也不去追着凌雨桐找不痛快了,而是眯了眼,随意唤了个先前斗诗输给她的公子哥,凑着陈秋水的背影,大声道:“某些人放着锦绣安排不走,非要去捧那一手空……”
公子哥自然向着她,句句顺着她的话说。
而被内涵的中心人物陈秋水,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萧宝珠气得跺脚,但很快就被捧着她的贵女公子包围,想寻也寻不到陈秋水的影子。
而另一头,凌雨桐皱眉。
要是她没认错,前面正一脸痴迷表情的人,是严青?
因为背影遮挡,她一时没看清对面是谁。
但那从底下露出来的衣摆,她眉眼一跳,当即就走过去了。
严青俨然是将一个女子抵到了假山旁,口中还念念有词,说着斗诗!
谁在这偏僻地方斗诗文呀!
他定有鬼。
“严公子腿脚不好要不要我三哥扶你一把,省得摔到了假山了,脸给蹭破了相!”
一道凌厉女声传来。
严青恼怒被打扰,扬声就火道:“谁在那咒本公子?你才腿脚不好呢!”
凌雨桐眯眼扫了一眼他脚下,弯腰迅速拾起块小石头,扔到他脚下。
“是吗?你腿脚好,那你倒是站直啊!”
严青果然被激,一怒就要往后踩,然而,下一瞬他就脚下一滑,整个人一抖,就要摔个狗啃泥!
慌张之下,他眼角余光扫到可供支撑平衡的假山凸起,也顾不得那尖锐的石头能刺的人有多疼,赶紧握了上去。
撕裂的疼痛袭来,严青痛得面目扭曲。
站是能站了,但手也快疼废了!他甩着手就想把石头松开,但一松开,他本就没站稳,更是慌张地瞪眼,只能再去抓石头。
二次伤害,穿刺,更疼。
严青忍不住生嚎了一声,凌雨桐不忍直视地皱眉。
这时,被他身影遮蔽的女子也露出样貌。
此刻正朝凌雨桐他们看去。
祁泽楷怔住了。
严青的影子还遮挡着半边她的面容,女子的一双眼眸生得如水温柔,眼中神色却坚毅决绝,且她手中紧紧攥着钗子,直往脖子上抵,大有严青再靠近一步,她就戳下去的劲儿!
凌雨桐顿时动作迅速地挡在女子身前,往前走时,脚下看准,狠狠踩了严青一脚!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