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澈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出门没看黄历。
不然,怎么能次次都撞上凌小姐和陈大人的……约会呢?
他苦着脸,心道这一趟没跟着祁公子去北疆,留在京城这眼睛可是受了累了。
正寻思着要不要给公子传个信,他就眼皮子一跳,麻溜地闪身。
但,迟了。
“诶?来澈,跑什么呢?”凌雨桐扬手唤他。
来澈浑身一僵,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似的,一卡一卡地转过身来,看见凌雨桐正眯着眼看他,他立即扯起一个友好的笑。
“哈、哈哈,好巧,见过凌小姐、陈大人。”
“这么紧张做什么?”陈秋水莫名。
来澈眼神一抖,表情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神态太过明显。
“没有,绝对没有!”
可是,他忙不迭的回答,将他的心思暴露了个干净。
两人同时默了。
凌雨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指了指陈秋水,又指指自己。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来澈耳朵一抖,立即昂头:“不不不,肯定没有误会,我、你……”
“凌小姐陈大人,公子还交给我有任务,我要抓紧去做了,时间紧急,那我就……先行告退。”
“大人小姐放心,我绝对没有误会什么,我今天什么也没看见!”
说罢,他脚底一抹油,不等面前两人回应什么,就迅速跑开。
凌雨桐挑了挑眉,侧头瞥一眼陈秋水:“你最好能赶紧找到个心上人,免我受无妄之灾。”
她心里摇头叹气,何尝看不出来澈定是误会了她和陈秋水的关系。
可是,还没等她解释,对方就跑了个没影。
看样子,之后也会躲着她走,就怕她提起这件事。
但,谁叫她拿了皇后娘娘的手软呢,反正误会的人不是祁宴,是来澈的话,等时日久了,对方自然会明白她跟陈秋水毫无干系的。
等等,她刚刚想的是什么?
凌雨桐一怔。
反正误会的不是祁宴,所以,是来澈还是祁宴,有什么区别吗?
她的心跳快了几分。
是陈秋水的一声叹笑打断了她的沉浸。
“我倒是想啊,但是如今不是合适的时候,也没遇上那合适的人。”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哂笑一声。
……
来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没人,才放松地瘫软在地。
“哎呦喂,幸亏我跑得快。”
周朝不是个民风不开放的地域,未婚男女只要不逾矩,不会有太多人抓着不放,街边亮堂的茶馆和餐店,也出没着不少年轻的公子小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见凌小姐这样,怪心慌的。
迫切地想做点什么……
从地上爬起来,他小跑着回去,心里有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不行,他得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告诉公子知道!
奋笔疾书,加急投递。
等一封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信到了祁宴手里的时候,刚一拆开他就皱了眉。
安南侯恰好在侧,忍不住笑:“这谁写的信呀?字迹……嗯,勉为一观。”
祁宴看他一眼:“是极影响体验。”
他垂眸看信。
安南侯忽的感觉周身一冷。
他搓了搓手臂,心道:“倒也没有入冬,怎就冷得这样厉害。”
刚嘟囔完,他转头就是一愣,被祁宴沉凝的脸色唬了一跳。
他眼皮子跳了跳,试探着问:“怎么了,这是。”
信被捏着它的人“啪”地一声折回去。
旁观者都能看得出,这动作明显带了情绪。
可祁宴道:“无事。”
罢了,直接把信纸在手心一攥,抬头看安南侯。
“侯爷不是说,有试探结果了吗?是什么。”
安南侯暗道,祁宴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现在就要去暗杀了谁,气势汹汹,恐怖压抑。
明智地没有窥探信上是什么内容,说到正事,他正了神色,说道:“没有发现什么,她一切正常,看不出要向外界传递信息的迹象。”
祁宴:“……”
“没有?”
他蹙了下眉,有点不太信。
“真没有,起码,我们试探的方向,她没有踩中这个雷。”
祁宴深吸一口气:“明日,我会去亲自试探她。”
他这话一出,安南侯都怔了一瞬。
“行啊。”
难得祁宴对这事这么积极,他自然要答应。
月明星稀,祁宴独自坐在营帐内,借着特意开的一条小缝隙,看着天。
他半仰着头,白天看过的信,内容在脑海里一点一点浮现。
她……竟是有了心悦的人吗?
不是说过,在祁家恢复往日荣光之前,她不会考虑自己的事,而且祖母之命……
他闭了闭眼,烦躁地喝了一口酒。
烈酒烧喉,他险些被呛到,可是,却紧紧攥着酒瓶子不肯松开。
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事实上,生活上遇见意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心悦之人又是可遇不可求,若当真对了感觉,当下是何时,并不能算作第一思考顺位。
而且陈秋水那个人,他也曾了解过,人正派,性格也还行,身份……家族力量比之前全盛时期的他们家,也不差多少。
若是与她相配,倒也还算……
屁个合衬!
他眉头拧紧,抬手狠狠灌了一口酒,本指望烈酒浇灭他的烦躁,可**的酒水非但没让他平静下来,反而更加烧灼他心。
他一点儿都配不上她。
能配得上她的人只有……
祁宴略有混沌的脑子忽的一清。
夜里的冷风透过他特意留下的缝隙吹到脸上,他垂下眸,遮住了眼底的波涛海浪。
刚刚,他脑海中一瞬间产生的想法是: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站在她身边的人,那他希望,那个人是他。
拳头猛地攥紧,他把酒瓶子封了口,吐出一口浊气。
嘴角不自觉扯起一个苦涩的笑意。
他的心一片清明。
原来,他一直对她抱着这样的想法吗?
他对她竟是……这般感觉?
酒水润了唇,他将唇抿紧,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忆着信上的字眼,似是不放心,他又拆开信封重新看了一遍,然后发现,没错。
信是以来澈的第一视角记录的,他并没有看见他们行为亲密,只是因为那次偶然听见的对话,和她语焉不详地对萧宝珠的反问,这不能作为确定性信息!
他抿着唇。
所以,她也许是和陈秋水逢场作戏,是不是?
他有机会。
一场狂风暴雨在他眼底酝酿,顺着他深沉的眸色,逐渐化为一片压抑的热烈。
他抬手将营帐的缝隙拉住。
此时,营帐外还点燃着微弱的照明之光,有将士守夜、换班巡逻。
本该在帐子里睡觉的雪凝,悄然出现,然后按照隐秘的方法,传递出去现在她知道的所有信息。
同一时刻,暗中关注她的将士,将她的小动作告诉了安南侯。
一片黑沉的营帐内,安南侯扯唇:“好啊,女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将士将他看见的雪凝的神情尽数告知。
冷艳,无畏。
“呵,果然不是什么小白兔。”
他回忆了一下雪凝的面相,那女子本就长得冷艳绝情,只是因为平日总耷拉着眉眼说话,才叫人觉得柔顺温和。
现在看来,都是假象。
次日清晨。
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一队面黄肌瘦的人排着队,艰难地跟上前面气势冷厉的将士。
晨起的坎坷路上只有呼呼的风声,所有人都很累,但没人敢说话。
为首的将士似是无聊,一伸胳膊就怼了身边的人一下,说道:“诶,你知道吗?听说京城那个最公正的谁?严侍郎,好像犯事儿了,招了圣上厌烦。”
这话音一落,队列中某一面黄肌瘦的男子猛地抬起了头。
“哎呦,你干什么,这吓我一跳的。”
说悄悄话的将士不爽地抽了一下这人,厉喝:“给我低下头去!”
男子一动不动,他的眼透着病态的专注,死死盯着将士。
“严侍郎犯什么事儿了。”
“干你什么事啊!问。”
“你说。”
男子的眼狠狠瞪着,不顾影响队列也要冲上前去,疯狂道:“他犯什么事了,你说!你说啊!”
“疯了吧这人?”
将士被这凄厉又沙哑的语调吓了一大跳。
他不耐烦开口:“啧,不就是严侍郎惹了圣上不快吗?他平时虽然在朝中低调,但也没有好几期没消息的情况。”
“我这也是小道消息,刑部的人告诉我的,那家伙,好像被查出来个什么事儿,然后被圣上发现了,现在啊,在刑部正受刑,那刑重的,就靠着一口药吊着命,生生就是求死不能!”
将士翻了个白眼:“怎么着,你听高兴了?那咱来算算你刚才大呼小叫的总账?”
“嚯!”
他一扭头,就被吓一跳。
只见方才还吼声病态的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神色苍茫,一直摇头:“不可能,爹,爹不可能惹圣上生气的,他最忠君了,他最……”
将士愣住。
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
“得了,别计较了,这个被流放的,是那严侍郎的独子,严青。”
“哦,那怪不得了。”
“他还争取了条命,来流放了,他老子,可是惨哦。”
*
祁宴调整了面部表情,主动出现在雪凝身边。
他并不言语,但雪凝显然上道,这回的姿态拿捏得更准了。
明明身体离着他不短距离,可一双眼好似粘着他了一样,暗含情愫。
“祁大人……”
两个不同的声线异口同声喊道。
祁宴回眸,先看向喊住自己的将士,问:“怎么了?”
将士语速很快:“咱们营帐门口来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指名要见您,还说他姓严,求您见他一面。”
“我们暂且将他拦住了,怕有危险,就……”
祁宴皱眉,严?
严青?
“我去看看。”
雪凝看他要走,话语忍不住脱口而出。
“大人,我……”
祁宴扭头,看她及时闭上了嘴,眼神一顿,想到计划,还是说道:“若有事,待会再说。”
说罢,他就转头离开。
雪凝本已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可祁宴这般态度……她猝不及防,愣在原地。
将士和祁宴都走远了。
陈厨从刚刚起就在这里,这会儿对她笑了笑,眨眨眼:“瞧,咱们祁大人就是不开窍,我瞧着比前几日,大人的态度可是温和了不少!”
他语调暧昧:“我们雪凝,有机会的哟。”
雪凝垂眸红了耳尖:“陈厨别乱说,大人已经明确拒绝过我了,我方才一时没忍住,才多和大人说了两句话,他能回答我,我就很开心了。”
陈厨笑笑,眼里满是笑意。
“别妄自菲薄,雪凝这么漂亮,又这么懂事,大人定能发现你的好的。”
“但、但愿吧。”
雪凝佯装害羞地垂头,眼中却掠过一道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