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蹙眉。
他看着应淮序异样的脸色,静站着没有说话。
凌雨桐也是同样。
人她见过了,心头那股劲自然就下去了,至于这应淮序,他本就是来看个新鲜,何至于要离开了脚步不动。
在两人的注视下,应淮序像那站在台上表演独角戏的人一样,即便有面具的遮盖也看得到他丰富的表情。
“小女孩……”
只见应淮序不敢置信地回眸,视线落在雪薇身上,眼睫都有些颤抖。
雪薇有点懵了。
情况有些不对。
凌雨桐眉头一皱,上前一步,然后看见了应淮序的眼神,是那种带着追忆、又很可惜,完全不敢相信的模样,就像是多年后看见故人,然后发现她误入了歧途,自己也在曾经帮过对方,可却还是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你是几年前那个,我救出来的小女孩吗?”
雪薇瞪大了眼。
祁宴的表情瞬变,眼底一片黑沉。
凌雨桐一惊,不过她并没有听过应淮序关于以前经历的讲述,此刻颇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人,心头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应淮序的脚步在一点点向着雪薇靠近。
他的表情格外奇异。
手也抬了起来,像是想要触碰,又缩了回去。
祁宴沉着脸拉住他,提醒道:“应大人,还请你记得,眼前之人是有预谋地进来营帐,随身携带蛊虫,杀了营帐内两人的危险人物,她不是什么娇弱可怜的小女孩。”
他话音落下,应淮序的嘴角紧紧抿着。
祁宴离得近,清晰地看见应淮序的眸色变化。
对方很痛苦。
他心里更沉了一些。
早在刚刚应淮序表情不对时,他就应该一把拉走对方!也省得对方在这里跟他来这种认故人的戏码。
幼年的滤镜已经崩裂得丝毫无所剩。
他冷着脸,并不觉得雪薇就是那个当年的小女孩,或者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是,认故人这种戏码也不该在审讯的营帐里发生。
他不管那么多,现在就要拉应淮序出去。
可应淮序却像是跟他犟上了,就是不动。
但犟是没用的,应淮序到底是敌不过祁宴的力量,皱着眉头被拉了出去。
动作间,祁宴几次眯眼,想借助一些“不经意”把应淮序的面具搞掉,但是,对方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次次躲开。
好啊。
都这么痛苦了还能躲避他的蓄谋袭击?
定然有诈。
雪薇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更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拖着人出去了。
她的脸色苍白得已经快没有血色,但在祁宴他们离开营帐后,她的眼眸却亮得惊人。
那样的光芒,让人看了平白觉得可怖。
太偏执了。
像是痴恋和高兴两种极致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躯体已经要掩盖不住这样猛烈的冲击。
雪薇勾起笑来,在昏暗的营帐内,静静等待未知的变化。
她好期待。
营帐外,刘钰一脸懵地看着祁宴拖着人出来。
嗯嗯嗯?
要是他没看错,被拉着的人是……应淮序?
这这这……
祁宴根本没分眼神给刘钰,他冷着脸,一把将应淮序甩开,也毫不顾忌对方是不是能站稳。
“应大人现在清醒了吗?”
应淮序没有反应。
凌雨桐皱眉:“到底怎么了?”
她一出声,祁宴一直盯着应淮序的视线就移到了她身上。
目光里的情绪也温润许多。
他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了一切,然后,看着凌雨桐一点一点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
漂亮的容颜眉心浮现刻痕,让人忍不住为她一抹愁绪。
祁宴垂眸,指尖微动,及时按住自己翻飞的心绪,让自己镇定下来。
凌雨桐看着应淮序。
“恕我直言,应大人,这有些荒谬。”
她在来北疆之前就得知了这个雪薇做的事。
如此狠辣的手段,哪还和当初弱小可怜的女孩子有任何关联。
她和祁宴的想法不觉撞到了一起,都觉得无论这个雪薇是不是以前的小女孩,现在,在她做了这些事情之后,她就再不可能是了。
在成长过程中长歪可以被费力掰正,但已经做了错事的,无论她是谁,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雪薇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死,就是因为她还没供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应淮序眼睫颤了颤,痛苦地蹲下来,捂住眼。
“我不会错认的。”
“我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觉得熟悉,细细看后,她无论是低头垂眼,还是执拗咬牙,都仿佛成了几年前的她的放大版。”
“太像……”
“不,应大人错认了。”
祁宴冷酷无情的声音响起,语调毫无波动,不容置疑。
应淮序沉默。
祁宴侧头吩咐刘钰。
“你听好,看管刺客的这间营帐,没有侯爷或者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再进去探看。”
“此令一出,严格执行,不得有误。”
刘钰的背下意识绷直了。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在场之人都知道。
应淮序这次没再拿着他是三品官说事,他只是蹲着,嘴角紧紧抿着,不发一言。
祁宴直接伸手给人拽了起来。
应淮序的眼在一瞬之间掠过懵懵的神态,然后,抿唇使劲,想把手抽回来。
祁宴冷冷抿直唇角,并不放手,而是扭头看凌雨桐。
“雨桐,应大人曾说过,他手臂有疾,常年以绷带紧紧缠之,不如,你帮他瞧瞧?”
“可以吗?”
似是怕语气生硬,他又补道。
这时候,他看向她的眼神中已经带了温柔。
凌雨桐点头:“没问题。”
不得不说祁宴拽的很是地方,她直接就要可以搭在对方脉上,为其看诊。
可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应淮序的时候,应淮序忽然发了狠劲,要把手从祁宴手中抽出。
没抽出来。
祁宴朝他丢去一个眼神,冷冷的,没什么情绪。
“应大人,有伤要及时就诊。”
“雨桐的医术,您也观摩了几天时间,还不信任吗?”
应淮序沉了眼。
祁宴显然是早做准备,就防着他使劲儿呢。
要是思绪没有沉浸在刚刚的痛苦演绎中被对方抓住,他哪还有现在的提心吊胆。
是的,他不能让凌雨桐探脉。
这一探,可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不必。”
“我的伤,自己心中有数。”
酝酿了下情绪,他这般道。
“是吗?”
祁宴淡淡反问。
一股看不见的无声气势们二人之间生起,刘钰被冻得一哆嗦,默默垂头,不参与神仙打架的对峙现场。
应淮序忽然轻笑一声。
但抬起的眼睛却尽是锋利。
“难道,祁小友还要硬逼着我看自己的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