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淮序强忍着心头的不爽,没让眼里的杀意露出来。
只是情绪到底是无法完全掩盖的,即便有面具遮住脸上的细微表情,他的下巴也绷得很紧,被祁宴锋利的气势直接扫到脸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也很是低沉。
气氛僵持。
祁宴撂下狠话之后,就见应淮序不出声了。
他没工夫多搭理对方,扭头就要回帐子里去,可刚一转身,就见刚刚还静默的应淮序脚步一转,拦在了他身前。
“祁小友,我同你好好说话,也希望你对我能尊重一点。”
“凌姑娘忽然吐血,一定不是因为我的香膏,她每日接触那么多有症状的将士,被传染也有极大可能,我可以容你一次对我无礼,但若有下次,我……”
“呵。”
祁宴从喉腔里溢出一声冷哼。
“看来应大人的废话说不完。”
将责任推到将士身上,他现在是完全不信对方是当初那个义无反顾冲进火场里救人的英雄了。
英雄从来坦荡。
祁宴说罢这句,腰间佩剑一抽,未出鞘就狠狠打在应淮序胸前。
“你!”
应淮序猝不及防,生生挨了这一下,疼得一哆嗦,险些跪倒在地。
而周边的将士也没有一个要助他的意思,没人去拉开祁宴,反倒都眼观鼻鼻观心,当没看见。
应淮序瞬间反应过来,是刚刚他的话寒了众将士的心。
眉头一皱,可这会也没法补救,他只能……倒退几步离开祁宴的攻击范围。
但祁宴的攻击范围哪是他退两步就能离开的。
应淮序眼皮子一颤,猛地朝后仰身,想避开袭来的剑鞘。
但,避不开。
于是场面极其滑稽。
祁宴冷着脸,手中剑根本没有出鞘,动作漫不经心却次次狠厉,稳稳地敲打在应淮序身上。
而应淮序躲闪不及,狼狈至极,除了脸上的面具还狠狠扒着脸没掉下来,衣衫早被打得凌乱嘈杂,没了大家气度。
忍无可忍下,应淮序再憋不住好涵养,怒骂道:“你袭官!”
祁宴平淡应:“嗯,我预警过你了。”
再废话,他就以下犯上,直接动手。
应淮序隐藏在面具下的脸色瞬间就极为难看。
这场混乱,是祁宴单方面对应淮序的制裁。
安南侯的到来结束了这一切。
只是,他在看见这一幕时,第一反应竟是先看了看祁宴的刀鞘,然后挑了挑眉,才抬手制止。
“停手。”
祁宴一顿,刀剑往腰间一别,负手而立。
“你说说你,情绪不好倒是拉着人上武场切磋去啊,怎么在帐子门口就教训起人来了,哪个将士这么不懂事,速去领罚!”
安南侯像是没看见地上半蹲着的人戴着面具一样,凌厉开口。
应淮序觉得格外难堪,出口的话也带了火气。
“你让我去领罚?”
他的嗓音失了平时的温润,面具微微歪斜,将眼里的黑沉遮住了大半,一身狼狈。
安南侯高高挑起眉头,这才惊讶道:“应大人?”
“怎会是您!”
他看看应淮序又看看祁宴,语气夸张道:“原来你给应大人打了?这冲动可要不得,哎呀……”
说着,他走上前来拍拍祁宴的背,有安抚之意。
“本侯知道最近的事是多了杂了些,你年轻气盛,应大人是官场老人了,许是代沟颇深,言语之间就起了争执,但有了争执得言语之间掰扯明白呀,或者干脆退让一步,是不是?”
“何必闹到动手这一步呢。”
应淮序:“……”
没想到在年龄上,倒是坑了自己一把。
代沟颇深!?他的真实年龄就比祁宴长一岁,同岁人何来代沟!
他一口老血哽在心口,手掌勉强在地上借了力,才有劲站起来。
不是要掰扯吗?
好啊,那他就好好跟祁宴掰扯一番,拖延时间让凌雨桐的症状更重,让祁宴也尝尝痛苦噬心的滋味!
可当他好不容易艰难走到他们面前,一抬头却看见祁宴抱歉的神色。
对方的歉疚那么真诚,甚至还将腰间佩剑解了下来双手递给他,说:“对不起,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在大人身上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我也只是太担心雨桐了。”
“这剑给您,您若想打回来,我受着,绝不还手。”
应淮序:???
他差点气得笑出来,好啊,祁宴还有两副面孔呢。
偏偏安南侯此时也扭身过来帮腔。
“祁宴定不是故意的,剑没出鞘,这事儿就不到最严重的程度,应大人最识大局,定能理解少年心性的焦急。”
应淮序舔了舔后槽牙,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
气想忍又忍不下,但发出来,除了一时痛快,对他接下来的计划百弊而无一利。
还是得忍。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左右香膏我已经交到了祁宴手上,帐子里不是还有一位太医吗?你们让他一验便知,我的香膏没有任何问题。”
“出问题的,定是她日常多有接触的将士们。”
“所以,请不要将什么黑锅都扣到我头上!”
“不然,我下次不会这么轻轻揭过。”
安南侯皱眉。
祁宴将佩剑戴好,眼里的愧疚神色顿收,平淡的话语背后是最深刻的冷酷。
“同样的话附赠给大人,雨桐的症状,若让我查到一丝与你的关联,下次,就不是不出鞘的剑了。”
他嘴角笑意凉薄无情,无声道:“我会直接杀了你。”
应淮序瞳孔一缩。
祁宴转身进了帐子。
但刚刚那一瞬席娟全身的冰冷杀意如附骨之蛆,沾染在身,带给他的恐惧良久不散。
安南侯的眼神也微妙地冷了许多,虽言语间还维持着客气和礼仪,但应淮序知道,他得加快进度了。
这两个人都盯上了他。
那,距他的身份曝光,也就是早晚的事了。
离开的时候,他眼中一片黑沉。
其实他大可以做做姿态就走的,但……凌雨桐忽然吐血,这样远超他设计的反应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安。
按他的计划,凌雨桐应该在一个绝对沾染不到他的时间……突发急症,危在旦夕。
绝非现在。
香膏确实毫无问题。
有问题的,一直是盛放香膏的盒子。而盒子已经换过,除非精研此道的人,不然,根本看不出来。
据他所知,这位方太医,可是正统的宫内御医。
圣上不会让这样的御医了解到蛊术相关的。
他们查不出来。
应淮序垂眼。
他的唇抿得平直,虽看着模样是在闷头走路,可在刻意避开人之后,他越来越接近……关押雪薇的帐子。
他眯了眯眼。
这个帐子,真的只有明面上刘钰一个将士在守卫吗?
他不信。
那,他停留在哪里,才是安全距离呢。
眼眸里的光明灭之间,他勾起唇,心里有了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