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迈着矫健的步伐,朝着厢房走来,虽然脸上表情平淡,但是脚下步伐明显是有些急促的。
老道刚到门口,杨骁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肖徒儿杨骁,见过师父。”
老道士赶紧弯腰搀扶:“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不必行此大礼。”
杨轩看这老道士,并没有什么道骨仙风,也没有什么气势如虹,完完全全就像是普通人家中长辈的模样。
虽然须发皆白,脸带皱纹,但是面色红润,杨轩都看不出来他多少年纪。
师徒二人寒暄了两句,老道士又看向杨轩:“这位是?”
“这是我亲兄弟,杨轩。”
“小子杨轩,见过张道长。”
老道士看着杨轩,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笑呵呵的说道:“好,好啊,杨骁你真有福气,有这么个好兄弟,一生无忧啊。”
杨轩一惊,这老道士话里有话啊,难不成他还会看相?
也是,道士相面,好像没毛病。
众人落座,寒暄过后,又奉上饭菜。
吃过饭,上茶,然后才正式开始聊天。
“杨骁,你此次上山,可是有事?”
“师父,我是来看望你老人家的,多年不见,徒儿甚是想念。”
张道长嘿嘿一笑:“言不由衷,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还不知道你。”
杨轩接过话来:“张道长,我哥没有胡说,他是真想念你老人家了,有事相求的是我。”
“哦?你有何事相求啊?”
这张道长面对杨骁的时候,是一副严厉家长的模样,面对杨轩的时候,却又立即切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神态,无缝衔接。
杨轩心说,这老道士可真是人老成精,一开口就说我有事相求,一下子就被动了呀。
“张道长,是这样的,我在应天府有点产业,经常往来各地,所以想要开一家镖局,听我大哥说他有很多师兄弟,于是便上山来看看,能否雇一些身手和人品都可靠的帮手。”
张道长一边听,一边缓缓点头:“小兄弟,我这老君观里,皆是品性纯良之人,至于身手嘛,也还过得去,不过眼下世道将乱,我可不愿徒弟们下山,卷入红尘。”
“嘶……”
这张道长一句世道将乱,说得杨轩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道长,如今世道承平,何来将乱一说?”
老道士沉默不语,闭上眼睛,左手掐诀,大拇指在其余四指上点来点去,好一会儿才说道:“也罢,终究都是命数,谁也避不开这滚滚而来的大势。”
说着,老道士看向一旁的大师兄:“天宝,便由你下山去,给众位师弟们,先探探路吧。”
“是,师父。”
这老道士说的话,听得杨轩云里雾里的,不过总算是派了一个人来,杨轩拱手道谢:“多谢张道长成全。”
张道长一摆手道:“不忙道谢,你先说说,给我这大徒弟,开多少工钱啊?”
杨轩一愣,这老道士学过变脸吧,刚才还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怎么转眼就能说出这么市侩的话来?
“张道长,这工钱好说,我便给这位大师兄十两银子的工钱,外加镖局一成的股份给到老君观,您看如何?”
杨轩明显看到老道士嘴角一抽,但是随即又平复下来:“这十两银子的工钱,是一个月,还是一年啊?”
“那自然是一个月的工钱。”
“小兄弟,果然豪爽大气,那便就此说定了。”
张道长说完,竖起手掌一礼,然后就走了。
临走还说了声:“天宝,随我来。”
然后大师兄也跟在身后走了。
……
在张道长的房间里。
“天宝,下得山去,定要好生做事,多看,多听,多做,少说,用心辅佐那杨轩,明白吗?”
“徒儿明白,不过师父,您不是一向反对我们卷入世俗的吗?”
张道长又不吱声了,只是双眼望天:“大势滚滚而来,而杨轩却不受这气数所裹挟,若有可能,将来为师和老君观众多弟子,都要去投靠于你。”
大师兄顿时惊愕,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道长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去收拾收拾,明日便下山,对了,把君宝也带上。”
“啊?”大师兄错愕:“把君宝带上?那小子整天惹是生非,别到时候惹出祸来。”
“放心吧,那杨轩自然能制得住他。”
张道长又说道:“一个月十两银子的工钱,我都想去了。”
大师兄哑然。
……
夜深,客房中。
“大哥,你这师父,好像有点……神神叨叨的。”
杨轩好半天才想到这个词,要不是看在大哥的份上,他直接就要说老道士脑子不正常了。
杨骁道:“没事,师父一向如此,我还看过师父自己跟自己对话呢。”
得,看来这老道士真是有点不正常。
什么世道将乱。
什么命数。
什么大势滚滚而来。
这老道士是个神棍吧。
对于坚信无神论的杨轩来说,这老道士分明就是装神弄鬼。
不过毕竟是大哥尊重的师父,杨轩也不好多说。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杨轩就被早课的声音给吵醒了。
去找大哥,却发现大哥也跟着做早课去了。
杨轩只好让车夫伙计们收拾好,准备返程了。
早课做完,张道长和大哥还有大师兄就都过来了,后面还跟了个背着包袱的小道士。
就是昨天开门那个。
张道长交代两人:“此去应天府,要听杨掌柜吩咐,好好做事,明白吗?”
“知道了师父。”
然后张道长又看向杨轩:“杨掌柜,我两位徒儿,就托付给你了,大的这个不用操心,就是小的这个,还要杨掌柜多多费心。”
杨轩一脸懵。
昨天还是小兄弟,今天就是杨掌柜了。
还有这个小的是怎么回事?
买一送一?
不过张道长开口了,他也不好拒绝,便看向那个小道士。
小道士大概十二三岁,脸上稚气未除,在杨轩看来,就是个小孩子,便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道士躲开杨轩的手道:“我叫君宝。”
“那你姓什么啊?是哪里人?”
“我是师父在山脚下捡到的,不知道是哪里人,随师父姓张。”
杨轩一边点头,一边念叨:“姓张,叫君宝。”
“嗯?”
“张君宝?”
“大师兄你叫天宝?难道你姓董?”
一旁的张道长颔首微笑:“我就知道小兄弟你跟我这两位徒弟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