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华与邓世昌见面,是在腾飞号的会议室中,由江水生与谢文远作陪,几人交谈甚久,其间还将定远舰管带刘步蟾与镇远舰管带林泰曾请来共同商议之后,又兴致勃勃的参观了腾飞号。众人究竟谈论了些什么,一时却无人知晓。
但只见商议之后,刘步蟾回到定远舰上,就以北洋舰队右翼总兵之名下令,命北洋舰队之幸存炮舰,尽皆由兰芳国腾蛟号护送去往宝岛进行改装整修,并严命中途不得擅离,否则军法从事。
如今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以身殉国,刘步蟾顺理成章成了此刻北洋舰队的最高军事长官。那方伯谦等众官兵虽对此命令有所疑虑,但服从命令乃是军人之天职,上命下达后安敢不遵从照办?
随即,仅余的八艘各损伤不一的北洋水师炮舰,在满载着舰沉落水被救援起来官兵的腾蛟号护航下,离开了此片战斗海域。但前往宝岛的大多数清军官兵此刻并不知晓,邓世昌、林泰曾等数人却未随大部队同行。而是留在了腾飞号上。
远眺着北洋水师舰队与腾蛟号没入海平线不见,腾飞号的舰艏甲板上,刘振华笑着对身边的邓世昌等人说道:“诸位大人,海面风大,咱们还是进舱吧,这里离着此行之目的地,还有段不小的距离呢。”
邓世昌中等身材,一张国字脸庞,浓眉凤眼。双眼开合间隐有精光乍现。闻言笑道:“振华小老弟,不必过于客套。如不是你率舰相救,吾等俱已命丧大海。受你救命大恩未报,岂当得起你这一声大人。”
“正是,振华小兄弟切莫折煞我等。”
“确实是这个道理!吾等还打算以附骥尾,等兄弟你挥师进袭,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雪恨呢!”身体微胖,性情直爽,一张圆脸上总是笑眯眯的林泰曾,亦开口支持邓世昌所言。
“……”
邓世昌与林泰曾的话,引来众人连声附和。让刘振华是摇首笑对半晌无言。但从心底也感觉到欣慰,虽然经历了一场濒临失败的大海战,眼前这几位华夏海军的精英份子,依然是斗志旺盛,血性十足。
“如此,大家都无须讲究。各以表字相称可否?”
“此称谓甚好,吾等就遵照子思贤弟所言。”众人皆颌首赞同,寒暄着回转至舰上的会议室中安坐。
“子思贤弟,不知这先进巨舰由哪国建造?如此利器,却是闻所未闻。贤弟却坐拥三艘,让吾等好生羡慕!”坐下不久,对战列舰倾慕赞叹,早就想开口询问的林泰曾亟不可待的发话。
“凯仕兄,这巨舰乃是我兰芳国自建。最近才下水试航。你未曾见闻,当在情理之中。”在座的大多是北洋水师管带一级人物,但与他们接触不久,交浅故不能言深,刘振华遂虚虚实实相告。
“如此庞大威武之物,却是你兰芳国自行建造?想那英吉利与德意志都无此等技术与能力吧!子思贤弟,你所言可真?”邓世昌听闻之后,难以相信。惊震之余,有些不礼貌的发问。
“呵呵,小弟所言句句是真,正卿兄如不信,他日如有暇,可前往兰芳造船厂一观,孰真孰假,到时自能见分晓。”刘振华不以为意的笑着答道。
“定然要去观瞻一二!”
“吾亦欲同往!”一直寡言少语的扬威舰舰长林履中,也忍不住搭话。
“也算上我一个,这等炮舰,老黄我看着就流口水,姥姥,要是朝廷舍得购上十艘八艘的,哪还容得下倭寇猖獗!”一旁的超勇舰舰长黄建勋亦同时感叹插话。
林履中与黄建勋二人,在刘振华的记忆中,都是在黄海海战中以身殉国的忠义将领。历史记载,二人皆是奋勇拼杀之后,舰沉落水,不约而同的拒绝了护卫鱼雷艇的救援,最终与战舰同亡之铁血军人。
林履中字少谷,年约四十出头,相貌老成,其深沉少语,但性情和易,蔼然可亲。尤为难得的是,他生活作风上勤慎俭朴,待兵如子,能与士卒同艰苦。因此,士兵视之如父兄一般,战时无不拼死效命。
黄建勋字菊人,亦年过四旬,身材敦实,浓眉大眼。性情沈毅,其人慷慨侠义,出言憨直不羁,不愿作世俗周旋之态。而其在军奋励,往往身先士卒出人头地,实乃一员难得之猛将。
此次海战在他们奋力下,全舰官兵无不誓死作战,只可惜超勇舰与扬威舰都已是十余年之老舰,敌不过倭国游击队的四艘主力舰猛击。此次海战两艘铁甲舰早早倾覆,乃是舰不如人,实非尔等之责。
至于邓世昌与林泰曾,一个是欲驾船与吉野号对撞,一个则是民族英雄林则徐之侄孙,亦是极有血性之士。面前这几个人,刘振华都是极为欣赏,早存了招揽为己用之心。
不过,眼前时机不到,刘振华也只能暂时按捺住心思。只先与几人谈笑了解,打好日后游说之基础。
邓世昌惊叹稍息,脸色一正说道:“子思贤弟之兰芳国舰队,此次不但救下我等及数千官兵,并助我大清北洋水师歼灭贼寇联合舰队,等此次倭国之行完毕,世昌定会催促子香将你等之义举表奏朝廷。不知你们有何意愿,世昌定会全力促使达成。”
刘振华毫不在意的笑笑,说道:“此乃恰逢其会之事,正卿兄不必为此太过介怀。大家同为华夏子孙,同胞有难,该当施以援手一致对外,岂能有任那倭寇逞凶之理。否则,吾等睚眦华人雇佣军之名不就成了个笑话!”
海战时,睚眦舰队旗语表明身份,那时刻超勇舰与扬威舰已经中弹起火。黄建勋与林履中并不知晓此节。闻听睚眦雇佣军之名,黄建勋疑惑的问道:“子思老弟,这睚眦华人雇佣军却是个怎样的队伍?”
“在座诸位兄长,皆是饱读诗书之人。睚眦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之意,想来毋须小弟赘述。睚眦雇佣军成军之宗旨,既是取这龙之子睚眦必报之意,但凡欺凌我华人同胞,侵犯我华人利益者,必将遭受吾等之雷霆报复。”
“好!痛快!”
“好一个睚眦必报!好一个雷霆报复!”
“原来如此!当击节赞叹!”
“哈,难怪此次海战大胜后,子思小弟还要兵行险着对倭寇予以更大打击,原来缘由在此,此般行事风格深合我老黄胃口。如不是老黄已立誓报国,定会追随你等,为这世上受苦受难的华人尽一份绵力!”
几位舰长听过刘振华之慷慨肺腑之言,无不拍桌概叹。他们的言语表现都被刘振华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对日后招揽这几位北洋舰队的中坚精英,他的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