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麦没敢离开电话,一边吃着涂阿姨送来的水果,一边不安地等着任宝珠打来电话。
都死人了,任宝珠处理完了,不可能不向她汇报。
她在心里猜测,那个叫蔡长春的女工怎么突然死了,难道是工伤?
如果是工伤,她就要好好批评任宝珠和侯新义。
她反反复复强调要安全生产,却出了工伤事故,那就只有是他们没抓好安全。
一个小时之后,任宝珠终于打来了电话。
林麦开口就问:“那个叫蔡长春的女工是怎么死的?如果是工伤,该怎么赔就怎么赔,别舍不得钱。”
任宝珠气愤道:“不是工伤,是被她男人打死的。
只是没死在家里,来厂里上了一会儿班,突然吐血不止。
车间主任刚把厂医务室的医生给叫来,她两眼一翻,人就走了。
刚她男人和婆婆得了信,跑来跟我们闹。
说蔡长春死在厂里,那就是工伤,要十万块赔偿,我已经报了警,公安正在处理。”
林麦沉思了几秒:“我现在就去买机票,看今天能不能飞去江城。”
任宝珠犹豫了一下,道:“你不是怀了孕吗,就别东奔西跑了,这事我能处理。”
林麦道:“你能处理我也要去一趟。
不管蔡长春因为什么原因而死,终究是条人命,而且是厂里的员工,我都得去看死者一眼,让她走得安心。
再说,我还想找省里领导反映一下双轨制。
这样做太不科学了,对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打击太大了!
不仅打压了民营企业的发展,也让外资企业不敢前来投资,不利于改革开放。”
任宝珠听她这么说,也就没敢阻拦,只是叮嘱她,让她带个随行人员照顾她。
林麦把要去江城的事跟方爷爷方奶奶他们一说,二老都愿意当她的随行人员。
最后一大家小搭乘下午的班机去了江城。
方卓然下午下班回来,家里就只有涂阿姨和阿黄。
媳妇刚回来没几天,就又走了,方卓然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飞机在江城落地时,已是傍晚七点多。
虽然操心服装厂的事,可肚子里的宝宝要紧。
林麦也不敢一下飞机就直奔服装厂,而是和方爷爷他们回了别墅。
因为来之前给方卓越打过电话,方卓越已经等在家里。
林麦等人一到,方卓越立刻给附近预约好的一家小酒店打电话。
让他们把他事先点好的菜现炒了送上门来。
方卓然特意强调,那道红枣花生猪肚汤是给孕妇喝的,一定要用最新鲜的猪肚。
酒店烧菜是要花功夫的。
方奶奶生怕林麦累着了,让她上楼去躺会儿,等酒店送来了饭菜她再下楼吃。
豆豆懂事地把林麦扶上了楼。
等豆豆离开之后,林麦把电话打到了任宝珠家,询问蔡长春一案的进展。
任宝珠有些心烦意乱,告诉她,蔡长春的男人和婆婆都是无赖。
哪怕公安初步尸检,蔡长春身上全都是新旧伤痕,死于家暴的可能性很大。
可她男人和婆婆拒不承认,在厂门口已经大吵大闹了一整个下午,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任宝珠叹了口气:“蔡长春被她男人打死了,我看她女儿也活不长了。”
林麦不解地问:“这话怎么说?”
“今天蔡长春的爸爸和妹妹带着她女儿来看她妈最后一眼,我见那孩子露出来的胳膊大腿也全都是伤。
我悄悄问她,可怜的孩子告诉我,是她爸打的。”
林麦道:“不怕,只要尸检证明蔡长春是被打死的,她男人就会被抓,她女儿也就安全了。”
任宝珠忧愁道:“人身是安全了,可吃饭又成问题了。
她奶奶重男轻女,是不可能给她一口吃食的。”
林麦沉默了几秒:“慢慢来吧,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解决小姑娘的吃饭问题。”
她心里纳闷,蔡长春又不是孤儿,她是有娘家人的。
她在婆家受虐待,她娘家人怎么不给她出头?
等二天吃过早餐,林麦就去了锦绣服装厂。
她乘坐的出租车还没开到锦绣服装厂门口,就见厂门口围满了人。
林麦付了车钱,下了车,向人群包围圈走去。
只见包围圈里有个长相忠厚,看上去很淳朴的老太太正坐在地上哭诉。
说她儿媳累死在厂里,她昨天和她儿子来讨说法,说法没讨着,儿子一大早却被公安带走了。
老太太拍着大腿大哭没天理,就是因为锦绣服饰财大气粗,连公安都要做她的走狗。
老太太的长相太有欺骗性,说的话又太有煽动性。
现场有不少吃瓜群众听信了老太太的话,一脸愤慨对着锦绣服饰的大门口吐口水,还说要抵制锦绣服饰。
林麦并不怕他们抵制锦绣服饰。
等过一两天,公安公布尸检结果,人们了解了死者的死亡原因,也就不会再抵触锦绣服饰了,这场危机也就平安度过了。
可是她看不惯蔡长春的婆婆血口喷人,就想当众教训她。
林麦见侯新义带了几个保安,要把老太太拖走。
她忙把他叫到跟前耳语了几句。
侯新义便没管蔡长春的婆婆,任由她在厂门口又哭又嚎唱大戏,而是向几个保安交代了几句。
那几个保安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不一会儿,三个保安用自行车带着蔡长春的爸爸、妹妹和女儿来了。
当看到蔡长春的爸爸拄着拐杖、她妹妹才只十六七岁的样子,瞬间就解开了林麦心中的疑惑。
蔡爸爸残疾,蔡妹妹又太小,他们太弱,怎么给蔡长春出头,也难怪蔡长春长期被婆家虐待。
一行三人被三个保安带到了蔡长春的婆婆面前。
蔡长春的女儿看见她奶奶就害怕地瑟瑟发抖。
蔡爸爸因为大女儿被女婿给打死了,心里悲愤。
一看见大女儿的婆婆,举起拐杖就往她身上抽去。
边抽边怒骂:“你儿子打死我大姑娘,你还有脸怪到锦绣服装厂,你这么爱说谎,我就敲掉你一口牙!”
说罢,又把拐杖向蔡长春婆婆的嘴里捅去。
蔡妹妹牵着她姐的女儿,含泪对围观群众道:“我姐不是在厂里干活累死的,而是被我姐夫打死的。
我姐夫不仅经常打我姐,还打我这个可怜的小外甥女。”
她撸起小女孩的衣袖和裤腿,把她身上的新旧伤痕展示给那些吃瓜群众看。
那些新旧伤痕叠加在一起,让人触目惊心。
蔡妹妹对小外甥女道:“你跟大家说,你身上的伤是谁打的?”
小女孩紧紧靠着她,小声道:“爸爸打的,还有奶奶也打我。”
众人哗然,又开始纷纷指责起蔡长春的婆婆。
大家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差点把她淹死。
可老妖婆不要脸,她不怕万人指责,只怕蔡爸爸揍她。
蔡爸爸用拐杖把她的嘴捅得血肉模糊,牙齿都掉了好几颗。
她不停地喊着救命,可谁救她?只有骂她的。
这时,一辆警车开了过来,稳稳地停在了锦绣服装厂大门口。
这辆警车也是林麦招来的。
她刚才跟侯新义耳语。
不仅让他安排保安把蔡家父女和蔡长春的女儿带来,现场揭露老妖婆的谎言。
还让他安排保安去派出所报警,说蔡长春的婆婆在厂门口闹事。
不仅诽谤锦绣服饰,还干扰生产,还请公安前去澄清一下。
不然害怕那些被蔡长春婆婆蒙蔽的群众一时激愤,把厂子给砸了。
公安来了,看见一个残疾中年男子在揍一个老太太。
一个少女拉着一个六七岁,浑身是伤、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在向围观群众含泪控诉着什么。
他们首先分开残疾男人和被揍的老太太,就地调查,了解了原委。
虽然蔡爸爸揍人不对,可那个老妖婆的儿子把人家姑娘都打死了,还在这里信口雌黄,叫谁受得了?
蔡爸爸激愤之下打老妖婆一顿也情有可原。
公安把蔡爸爸严厉地批评了一顿,责令他赔付他大女儿婆婆的医药费,这案子就这么了结。
虽然法律不外乎人情,可是蔡爸爸用他的拐杖,把他大女儿婆婆的嘴巴捅得稀巴烂,这是事实。
不让他赔付医药费,实在是说不过去。
蔡爸爸没钱,他宁愿坐牢。
林麦让侯新义默默替他把医药费给赔了。
蔡长春的婆婆被打,一肚子的气。
可是拿到赔付的医药费,她还是开心的。
至少没有白挨打。
老妖婆拿着医药费准备离开,公安却把她叫住,让她别急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