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仿佛拿出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刺着面前的雄狮。
手臂紧绷,被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液,直到把白色的绷带都染成了血红。
他却仿佛毫无知觉一般。
身下的雄狮已经一动不动,如同呆滞在原地了一样。
突然,它四脚一歪,轰然倒地。
呜咽着断了最后一口气。
雄狮的血流了满地,深红血液浸湿地砖,缓缓蔓延到顾琛脚边。
他看着这片血红,眼睛似也被染成了红色。
“沈笙!”
顾琛扔掉手中匕首,踉跄着往前跑来。
眼前除了雄狮的身体,和一滩正在缓缓溢出的血液,再无其他。
顾琛双拳紧攥,额头青筋跳跃。
他拼命压抑着微颤的双手,试图去翻动雄狮的身体。
他心中突然生出巨大的恐惧。
对,恐惧。
这个他人生前二十几年都很陌生的情绪,蓦然铺天盖地地把他笼罩。
他眼眸充血,脚底发虚。
他害怕下一秒,眼前出现的,是毫无生气的沈笙。
他深深闭了闭眼。
“咳,咳。”
雄狮下突然传来一阵轻咳。
顾琛心头一颤。
好像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顾少,帮帮忙,这东西太沉了。”
沈笙的声音从狮身下传了出来。
顾琛一愣,随即扔掉匕首,快步上前,两人合力,将雄狮的身体翻了过来。
这才看见下面的沈笙。
她长发凌乱,浑身血红。
唇角甚至还轻轻勾着,似从地狱里爬出的索命幽魂。
被翻过来的雄狮,一刀封喉。
“沈笙,你…”顾琛缓过神来,恐惧就化成了滔天的怒意。
这个女人,居然敢自己跳到雄狮身上!
单枪匹马的与野兽决斗!
看到沈笙被狮子压到身下的那一刻,他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冲动行动吗!”顾琛沉声道。
“我没事。”沈笙随意擦了擦脸上的血,“这都是那东西的血。”
顾琛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头更是恼火。
他一把扯过沈笙,把她带离了圆形广场。
两个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把身上的血迹擦干净,顾琛这才发现,沈笙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口。
除了她自己划的那一刀。
顾琛压抑着眸中暗火,拿出医药箱,给沈笙处理着伤口。
他做这种事不是很熟练,所以动作慢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
沈笙提着小小的照明灯,两人离得很近,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顾琛的侧脸。
他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专注。
缠着绷带时,眼神深邃,带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沈笙微微别过头去。
她的伤口处理完了,沈笙才剪开顾琛手臂上的绷带。
他刚刚不管不顾地去刺伤雄狮,导致伤口裂开得很严重。
沈笙不得不重新帮他包扎。
“伤口很深,有发炎的迹象。”
看着再次撕裂的伤口,饶是沈笙受过伤无数的人,也不免皱了皱眉。
“你能不能注意一点,从现在开始,不要用这只手臂了。”
顾琛心里仍在恼火,开口的语气也不太好,“放心,不会麻烦你给我收尸。”
看着他僵硬的脸色,沈笙有些无语。
都是这个时候了,顾琛居然还在逞强。
“我只是觉得我们药物和绷带有限,不想都浪费在你身上。”她冷笑道。
顾琛狠狠磨牙。
这个狠心的女人!
“你的传讯器呢”沈笙问道。
进城堡时,他们每人都会携带一个电子传讯器。
如果谁想中途退出,可以通过传讯器联系外面的人,会派人来接人。
相当于中途放弃比赛。
“什么意思”顾琛蹙眉。
“你不知道你在高烧吗”沈笙静静看着他,“你退出吧。”
“退出”
“你的伤口发炎了,引起了高烧,虽然已经吃了退烧药,但没有好转的趋势。这很严重,不是闹着玩的。”沈笙淡淡道。
“我不会退出。”顾琛沉声。
这古堡中处处古怪,步步有危机。
沈笙就是个不怕死的,他怎么可能留她独自在这!
顾琛眉头紧拧。
高烧引发的淡淡眩晕感萦绕在脑中,他眼神无法专注,脑中的想法已经渐渐混沌起来。
心中唯一确定的是,他不能留沈笙自己在这。
她如果出事了...
她如果出事了,沐沐清清还那么小,他们怎么办。
还有爷爷奶奶,也会很伤心的。
对,进古堡前,他还答应了晴天,他不能失约。
他有这么多理由。
他不能走。
“顾琛,你怎么这么固执!”
沈笙见他毫无所动,不由有些生气。
她就算对顾琛放弃了那种心思,也绝不想看他在她面前出事。
“我们刚进古堡不久,就经历了这么多,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
“退出吧,顾琛,这地方不适合你。”
这是属于猎人的世界,充满机关,惊险,血腥。
她早已习惯。
但顾琛只是个普通人,纵然他的体能,胆量在豪门里已经算是顶尖。
但在这种惊险的环境中,失误一下,丢掉了可能就是自己的性命。
顾琛可以在他的世界里手腕铁血,呼风唤雨。
但在这,不过是未经训练的血肉之躯。
“你想想爷爷奶奶,想想顾氏,想想...你的未婚妻。”
“你走吧。”
沈笙淡淡扫了他一眼,默默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
“按下通讯器,不要乱跑,会有人来接你,把你带到古堡外。”
“别说了,我不会走的。”顾琛撑着墙面站了起来,“我们继续往前。”
他记得晴天特意提过,smith弄来了两条巨型水蟒。
一定还有更大的危机在前面。
沈笙那么怕水,怎么应付得了!
而他不过就是发了点烧,这点不适,他还不当什么。
沈笙皱眉,“你到底想干嘛”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顾琛。
顾琛毫不相让地与她对视。
失血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微弱灯火下,呈现出如玉的光泽。
即使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他五官依旧如刀削般完美,下颚线勾起冷硬的线条,固执又霸气。
这张让她沉迷了三年的脸。
分毫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