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孝瞅得沈麟直发毛,过了半晌,他眼中的精光一敛,才又恢复到了一个古板老头的模样。
“沈麟啊,你不想读书,不走科举之路。”
“大伯自然不会,强按驴头喝水。”
“老夫听说,上午过堂时,你们村那群赌徒,指认里长杨成良有庇护之举。”
“收受贿赂,教唆赌博。他呀,这个里长,是做不成了!”
“不如,大伯出面去找找县尊,给你求个里长当当?”
沈麟早就知道,杨成良的底子不干净。
这一家人,是十几年前,从外地迁来的。
为了当上泸水河沿岸四村的里长。
还不知道?老杨花了多少钱打点呢!
“不对呀,大伯,他这样渎职的基层官员,不是丢官去职那么简单吧?”
沈忠孝太了解大周的官场了。
杨成良当里长,虽然是上任县令留下的锅。
但有些事儿,该擦屁股,你也只能捏着鼻子生受了。
不过是庇护一群地皮开赌坊而已,这种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判决已经下了。”
“杨成良去职,罚银子一千两。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老夫听说,此人甚要脸面。怕是出了公堂,就得张罗着卖房卖地卖粮食喽!”
“泸水河村,也归咱沈家集管。”
“最后啊,他还得去找你三伯沈仲儒!”
沈麟来到这个世界。
一直以来,确实只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但他也明白。
要想赚大钱,平头老百姓可不容易。
或许,披一身官皮。
办事要方便很多?
机会来了,他也不矫情,当即拱手道。
“如果大伯,能把泸水河四村的里长之位,替小侄拿下。”
“侄儿我,也就当仁不让了。”
沈忠孝轻抚着一把大胡子,眼中颇为满意。
“小事一桩。你且归家去,安心等消息便是。”
眼看天色不早了。
回家还得赶五十多里地儿呢。
沈麟起身告别。
沈忠孝也没挽留,只让自家女儿代为送客。
两人并肩而走。
沈思思改了称呼道:“啊,那什么?沈麟堂哥,爹爹给你弄了个里长之位,你就不表示表示?”
沈麟诧异地道:“怎么表示?”
“你以为你爹跟杨成良一样?”
“这小小里长,你爹说一句话就成了,又不需要花银子打点!”
自家老爹脾性秉直,可是很少求人办事的。
沈思思郁闷道。
“那是……那是他老人家的面子够大,好不好?”
沈麟沉默片刻,忽然失声一笑。
“要不?那块玉佩,堂哥我上交给你,如何?”
“你找沈毅,出海寻宝去吧!”
又说寻宝?
除了大堂哥读书读傻了,才生出那种虚无缥缈的念头。
你当沈家小才女,是白叫的么?
沈思思跺跺脚,娇嗔作色。
“谁要你的破牌子?留着唬你未来的儿子吧!”
“不理你了,坏人!”
沈麟摸摸鼻子,刚出门口,却看到一匹黄骠大马,沿着大街缓缓走来。
胖子吴七,以跟身材完全不契合的敏捷,纵身一跃。
“砰!”
地上砸起无数飞灰。
“麟哥儿?跟你大伯那种老学究,有啥好聊的?”
“害得我们兄弟俩,都等半天了!”
沈麟乐呵呵地拍拍爪黄飞电的马脸。
“飞电,你好啊?”
黄骠马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心,痒痒的。
“老七?你在这里等我?有事儿?”
吴七大大咧咧地笑道。
“都下午了,你家那么远?怎么回去?赶夜路可不安全。”
“我兄弟,说要亲自送送你!”
他竖起一根手指,想了想弯下一半儿。
“一个时辰,不不不,不用半个时辰,飞电就能送你到家。”
沈麟连连摇手。
“不成不成,怎敢劳动飞电兄大驾?”
他其实,是担心养不起这匹酒鬼马!
送我回去?
在我家蹭吃蹭喝?
马料还好说,我哪儿去找上好的竹叶青?
这家伙三五天就得喝一坛子,典型的败家马!
吴七多精明啊?
他拍拍马屁股后面,一左一右挂着的两个竹筐子。
“我兄弟自带酒水,六坛竹叶青!”
“足够时间,等你炼出宝刀了吧?”
沈麟哑然失笑。
你这家伙,催我快些炼刀就直说。
非得派个酒鬼马跟着监工?
好吧,我这辈子。
暂时,买不起爪黄飞电这样的神骏宝马。
先骑几天,过过瘾再说,夕阳西下,一道黄色影子,闪电般地冲出安定西门。
沈麟抓着缰绳和马鬃,望着两边极速倒退的树木、行人,他心惊胆颤地喊道。
“飞电兄?悠着点儿啊!”
这古代可没有安全气囊。
虽然是敞篷宝马,但老子尽吃灰了。
“希律律!”
爪黄飞电恐怕也是难得出来撒一回野。
不仅没有降下速度,反而跑得更欢实了。
好在这家伙通灵,总算没走错路。
不到半小时,就跑完了五十多里的颠簸泥巴路,一点都不带喘的,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给沈麟看的啧啧称奇。
村口。
波光粼粼的泸水河畔。
娇小可人的柳楚儿,早就翘首以盼了。
“啊呀?相公,哪儿来的大马?比我还高呢?”
沈麟跳下马来,哈哈大笑着道。
“那位七爷借的,这可是一匹宝马。飞电,来认识一下。”
“我妻子,叫楚儿姐姐!”
爪黄飞电喷了喷鼻子,亲昵地舔了舔柳楚儿的小手。
痒的这丫头咯咯直笑。
“我宣布,从今天起,飞电就是我柳楚儿的好朋友啦!”
两人一马,走了不远,就被忙碌的现场给惊呆了。
沈麟一瞅头里那套显眼的三进院子,悄声问道。
“老杨这是?要搬?”
柳楚儿完全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也悄声笑道。
“老杨完了。听三叔说,正在卖田卖地卖房子呢。”
“说是为了免罪,他要筹够一千两银子去打点!”
“嘶嘶!”
沈麟倒吸一口凉气。
昨儿晚上,瞅着县令王瑞光文质彬彬的。
挺好说话的人呀。
这家伙,宰起人来忒狠呢。
一千两银子。
对于里长,杨成良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这世上,最坏的,就是读书人了。
幸亏老子迷途知返。
果断不读书了!
“呀?麟哥儿,赚大钱了呀?哪里买的宝马?”
有村民艳羡地问道。
沈麟连忙摆手,这锅我可不背。
“梁叔,您笑话我呢?”
“我买得起这样的宝马?”
“这是新认识的朋友,胖捕头吴七爷,暂借我骑几天的!”
“胖捕头?”
刚出院门的杨成良双眼一眯,马上又换成一张笑脸招呼道。
“麟哥儿,正等你呢!”
“我这宅子卖给你!”
“八十两银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