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兵肯定要发饷银,还得包饭吃。
老百姓是麻木和心存侥幸的。
没有利益驱动。
你就是强行抽调壮丁入伍,也练不出什么效果来。
在座的里长镇长、富商豪绅肯定希望有更多的军队保护自己。
乡兵也是兵。
总比挥舞着锄头镰刀的老百姓强。
当场就有人站出来问道。
“沈大人,请问备寇时间为多久?”
沈忠信答道:“暂定为五个月,从今日起,到明年一月底算第一阶段。”
“到时候,再视情况定夺!”
前排有个战战巍巍的老翁,拄着拐杖站起来。
“沈大人!”
沈忠信连忙拱拱手,挤出几分笑容。
“啊?原来是朱老大人,坐下说,坐下说就好。”
吴七低声介绍道:“他就是上任县尉朱斌,老头为人还不错的。”
沈麟暗暗一笑。
为人不错?
人家还没告老还乡呢。
就被沈忠信横插一杠子,夺了县尉之职。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
朱斌这时候站出来,不会是给沈忠信上眼药的吧?
沈麟乐见其成。
朱斌闻言,就势坐下了,语气倒是平静和缓。
“刚刚老夫听了沈大人的方略,整个安定县编练班军乡兵。”“怕是,不下于两万八千人。”
“这个数目,委实吓人呐!”
沈忠信眉头微皱:“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
朱斌呵呵笑道:“养兵就需要开饷吃粮,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乡兵标准,自然无法跟正规军相比。”
“但是,每月,一个乡兵的粮饷,也得要一两银吧?”
“五个月,二万八千兵,足足需要十四万雪花银呐!”
“还有兵器,简单些,就按照刀盾兵,枪矛兵,弓箭手三类建军。”
“武器,每兵三两银好了,足额算九万吧!”
“皮甲一领,号衣、鞋袜两套,分秋冬装,后勤还要购置不少东西……”
“五个月,再加九万不算过分吧?”
“上阵杀敌要鼓励,救死扶伤需药物,战后抚恤要银子……再准备个十万八万银子或者物资备用,也不过分吧?”
“额,老夫年纪大了。哪位帮忙算一算?总计多少钱了?”
吴七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立马举手道。
“朱大爷,四十二万啦!”
“您还忘了几样呢。各地城防需要修缮,是不是要预设几处戍堡提前预警?”
“战时不光要有兵呀,还得简单训练差不多数量的民夫协助和补充!”
“恐怕五十万银子都打不住哦!”
朱斌赞许地点点头:“啊哟,是你这个小猴子?”
“嗯嗯,你说的没错!”
这老头身子前倾。
伸开干枯的五指,颤巍巍地在沈忠信面前晃啊晃的。
“沈大人,五十万两雪花银呐!”
“你沈家乃安定第一家族哦,你准备捐多少?”
沈忠信一张老脸黑得滴血。
他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朱斌这个老家伙。
忒记仇了吧?
没有本官上台,就凭你以前练的五百班军守安定?
别说三千马贼呢?
五十骑就能把赶羊,你信不信?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添什么乱?
花多少钱,本官不知道?
不过沈忠信也是千年修炼的老狐狸,很快就镇静下来。
“多谢朱老大人,给我等算了一笔细账。”
“没错,这次编练班军乡兵,五个月的花费,大体就是这个数额。”
老天,真要五十万两?
上哪儿弄去?
沈忠信不打算给其他人插嘴的机会。
“好消息就是,我安定县已经请示澶州,今年的秋粮赋税、徭役折现,全部截留。”
“这第一笔,五万两银子就有了。”
才五万两?
就这个?
连零头都算不上吧?
大堂里一遍唉声叹气。
上边,真是一毛不拔呀!
其实这笔钱已经不少了。
差不多一户出一两银子。
这还仅仅是秋税,夏税呢?
乡下的老百姓,可没什么赚钱的渠道。
一年每家二两银子的税赋,徭役折现,还得换算成粮食上交。
收税的时间,也是新粮上市,价格最低的时候。
折来折去,普通之家才几亩薄田?
最后剩下的粮食,很多人都渡不过春荒。
吃糠咽菜都在所难免。
沈忠信倒是胸有成竹。
“第一批五万两银子,总可以坚持练兵一个月吧?”
“至于兵器甲胄,本官打算招募全县所有铁匠,集中于沈家集统一打造,分发。”
“……”
朱斌又打岔了。
“哎哎……沈大人,还差四十五万两银子呢,说说,怎么弄?”
沈忠信恨死了这个死老头。
净添乱了!
“这个嘛,本县准备起征商税!”
商税?
底下的豪商缙绅,立刻沸腾一遍。
大周立国之初,倒是征收过一段时间。
后来被文官集团,以“与民争利”的借口,把商税给废除了。
三十税一。
不是核算净利润。
这个时代的成本核算,就是一笔糊涂账。
原始的记账法也弄不清楚。
还是按照销售额计算最简单。
成交额三十两银子,卖方需要交一两税银。
小老百姓一年到头,也买不到二两银子的货物。
所以,
商税,就是从豪商大户身上拔毛。
这些人不反对才怪呢!
“不行,沈大人,你这是……与民争利!”
“对对,沈大人,朝廷都不征收商税,你凭什么收?”
“你这是……违反大周法令的。”
……
“砰!”
沈忠信一把摘下头上的黑翅管帽,掼在桌子上。
“哼哼,不征商税?可以!”
“那就捐钱吧!我沈家先捐一万两。”
“在座的诸位,有多少身家,可瞒不住人。”
“来来来,大家凑一凑,五十万两银子算什么?”
“你们乐意便宜外面那些商家,随便!”
“本官就不明白了。一旦乱匪打进安定县,抄了诸位的家。”
“别说五十万两银子,五百万也不止吧,你们甘心?”
“哦哦,对了,这顶官帽子,就摆在这里。”
“谁觉得自家本事比沈某人强,尽管拿去!”
呃……
大堂里顿时为之一静。
谁要你这顶县尉的官帽子了?
就算刚刚去职的朱斌,也没那想法再夺回来。
他只是给沈忠信上上眼药,去去心头的恨意罢了。
谁能保证?
贼寇就不来攻打安定?
这个时候,负责缉私拒盗,保一方平安的县尉一职。
就是烫手山芋。
傻子才愿意接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