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核桃,出生在西南的一个偏远山区。
打我记事起,娘就出了远门。
听爷爷说,他们早年去北边经商,得罪了一些人,然后出了意外,连尸首都没能找到。
自从知道了这件事,我就想着长大后去北边把爹娘的尸骨找回来。
随着年纪越长越大,我慢慢明白过来,去北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得有门吃饭的手艺,否则就得过风餐露宿的日子。
一晃眼,就到了高中毕业。
因为成绩实在太差,我没能考上大学,只能留在家里伺候庄稼。
这天,家里钻进来一个人,长得贼眉鼠眼的,脑袋上没几根毛,笑起来一嘴的豁豁牙,见面就冲我打招呼,“小核桃,想不想挣大钱?”
来的人叫王瘸子,就住在村东头,白天很少见他出门。
听人说,他做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平日里没人愿意和他来往。
早在我十岁那年,王瘸子就来过我家,一进门就说我是什么极阴命,除非吃阴家饭,否则活不过二十。
他那条瘸腿,就是被我爷爷用铁锹打断的。
没想到他还不吸取教训,还敢找上门来。
我想都没想就要撵人,“挣什么钱?走走走,赶紧走,一会儿让我爷爷瞧见,把你那条腿也打瘸咯。”
王瘸子缩着脖子看了看四周,似乎没瞧见我爷爷,又咧着嘴笑着说:“核桃,你可别吓叔。叔给你说正经的,跟着叔干,不仅能挣大钱,还能保你的命。你不是想去找你爹娘吗,挣了钱叔陪你去,你看成不?”
这番话一下子说到了我心坎上。
我放下手里的活计,忙不迭的问:“真的?真的能带我去北边?”
王瘸子一听,似乎觉得有戏,眼睛都亮了一下。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塑料袋,沉甸甸的看样子有点分量。
等他解开袋子,里面竟然是一沓子钱,挤挤挨挨的估摸着有二三十张。
他有些显摆的在我眼前晃了晃,说:“瞧见没,这是叔昨天一晚上挣来的,足足两千块勒!”
我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那个年头,一家子靠着种地,每年有个万把来块的收入已经了不得了。
王瘸子竟然一晚上就能挣两千块,这哪里是挣钱,抢钱还差不多。
见我愣神没有反应,王瘸子随便数了几张就塞进了我的兜里,招呼我晚上去他家找他。
搓着兜里足足好几百的钞票,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不得不说,钱真是个好东西,轻而易举的打破了我对王瘸子固有的看法。
一整天我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犹豫到底要不要跟着王瘸子干。
吃过了晚饭,我决定先去看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勾当,看在这么多钱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
王瘸子一个人住在村东头的三间平房里,院门常年关着,很少有人去他家窜门。
我站在门口看了看,小声喊了几句瘸子叔。
不多会儿,王瘸子就拉开了门栓。
跟着王瘸子进了屋,里面的灯光有些昏暗,桌子上还放着一只油汪汪的肥鸡和几盘卤菜,看得我都有些嘴馋。
王瘸子笑着把肥鸡推到我面前,示意我不用客气。
见我大口吃起了鸡,他在一旁笑呵呵的说:“你慢慢吃,叔给你说件事儿。”
“当年叔说你活不过二十,可不是喝了酒瞎说。不瞒你说,叔就是吃阴家饭的,会一些算命的本事。你出生的时候叔就给你算过,你小子天赦入命,遇事能逢凶化吉,百邪不侵。但是这命太硬,容易克死爹娘,当时你爷爷就打断了我一条腿。可是你看,你爹娘没几年就没了。”
“你今年十八,如果再不想想办法,过两年就轮到你了。”
听了他的话,我喉咙里咕隆了一声,含在嘴里的鸡肉顿时没了味道。
“叔,没你说的这么邪乎吧,人的命格还有这种说法勒?”
我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王瘸子。
王瘸子嘿了一声,一拍大腿靠了过来,放低声音对我说:“这种事叔敢瞎说不成?要不是看你小子能成才,我才不告诉你勒!”
听他说得真真的,我也信了几分,当即心跳加快,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那,那我该咋办?我还得娶媳妇儿生娃呢!”
王瘸子嘿嘿一笑,把自己的胸脯拍得砰砰作响,极为豪迈的说:“嗨,叔这不来帮你了嘛!我这门手艺,只有你这种命硬的人才干得来。只要你学会了,不仅能挣钱,还能保住你的命,怎么样,要不要学?”
不等我答应,王瘸子就领着我进了里屋。
一进门,打眼就瞧见一半人高的柜子,上面摆着一个神龛,神龛里摆着一个牌位。
王瘸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三支香,一边点一边冲我说:“咱这一行,拜的是大名鼎鼎的孙膑。光听名字,就知道这门手艺差不了。”
当时拜得急没问,后来我才知道,孙膑当年任齐**师的时候,见齐国士兵都穿着草鞋和木鞋,不利行军作战。
他就下令全军改穿皮制、布制的鞋。
后来,孙膑就成了皮匠的祖师爷。
说完,他把手里的三支香递了过来,示意我给祖师爷上香。
我稍有些犹豫,但还是恭恭敬敬的鞠了躬,然后把香插在了香案里。
见到香烟笔直升起,王瘸子高兴得拍了拍大腿,大叫道:“祖师爷承认你了,我王瘸子果然没有看错,你小子就是干这行的料!”
我被他此时的兴奋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等王瘸子平静下来,才好奇的问:“叔,你还没说你这是什么手艺勒,要是偷鸡摸狗,我可不敢!”
王瘸子冲我摆了摆手,从地上捡起一个白灯笼和一个背挎的木箱子,招呼着我出了门,说是今晚正赶上一个活儿,让我长长见识。
路上王瘸子也没有闲着,给我说起了他究竟做的是什么行当。
这世上的行当,自古就有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说法,可以说行行都有门道。
但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四种不怎么见得了光的行当,这四种被称为四阴门。
而王瘸子干的这一行,就是四阴门中的最后一门,二皮匠。
这二皮匠也叫作为走线师,但这些都是老辈人的说法,说白了就是给死人美容。
但这和入殓师有很大的差别,入殓师主要给死人整理遗容,而二皮匠则是以缝尸为主。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说不怕那是假的,毕竟这行时常要和死人打交道,我有些慌了神,站在原地不肯走了,嘴里说着告饶:“叔,我有些害怕,我不想干了!”
王瘸子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朝着我脑袋瓜子拍了一巴掌。
“你小子连祖师爷都拜了,哪里有反悔的余地。再说了,你不是想挣钱去北边找你爹娘吗?不干这个,你还能干什么?种地能挣几个钱?”
他的话让我瞬间蔫了,可一想到那些冷冰冰的尸体,我还是有些发怵。
“放心,有叔呢,你就当他们是死猪死羊不就行了。”
说着话,王瘸子催着我赶路,又说起了这行当的规矩忌讳。
“咱这行,有四不缝。一,死在清明当天的不缝。二,一尸两命不缝。三,夭折婴儿不缝。四,尸体不全不缝。”
“怎么有这么多忌讳?那万一没留神忘了怎么办?”
虽说我清楚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但却对王瘸子所说的这些忌讳有些好奇,不免出声问他。
王瘸子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下来,转过来死死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忘了?那会要了你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