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若是吃不惯,不必勉强自己。”
萧殷看出冉秋念不喜欢这里的馄饨,却不知为何没有如往日一般丢下筷子。这东西虽然对他来说尚可,可冉秋念娇气惯了,必然是吃不惯的,只不知她为何还要勉强自己继续吃完?
面对萧殷的疑问,冉秋念只是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就见陈记馄饨铺后面一闪而过几个人影,冉秋念住了嘴,凝神看过去。
就见昨晚见过的那个小乞儿领着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小萝卜头们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旁对着自己使眼色。
“去去去,别堵在这里扰了我做生意。济慈堂在那边,别到这儿来乞食。”
不止冉秋念看到了他们,连那个正忙碌着擀面皮儿的小贩也看到了那群小乞儿,生怕这些小乞丐冲撞了他的客人,连忙不客气的冲上去作势要赶人。
“老板,这些孩子是我的客人,劳烦您给他们每人也准备一碗馄饨。”
冉秋念见老板要把这些小乞丐赶走,连忙起身阻拦。听了冉秋念的话,那小贩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收了冉秋念额外付的银子之后,便不再去管那些嘻嘻哈哈的小乞丐了。
“小姐,我把兄弟们都带来了,一会儿济慈堂开门施粥,我们哥几个就去领粥,您大可以看看,我昨晚说的是不是真的。”
其他的孩子都被冉秋念面前那碗冒着热气的,喷香扑鼻的肉馄饨给吸引去了视线,只有昨晚那个被冉秋念他们抓住的叫小耗子的小乞儿还能冷静几分。
他的眼睛虽然也止不住的往那桌子上瞥,却还记得与冉秋念的约定,要向她证明自己并未说谎。
“馄饨上来了,趁热吃。”
几人正说着,那边小贩的馄饨也都下好了,几碗热气腾腾的肉馄饨端上桌子,顿时把那群小乞儿的眼睛都看直了,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着,都把自己今日是为了什么过来的给忘在了脑后。
“济慈堂施粥了。”
不远处的济慈堂打开了大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高高胖胖的男人,穿着济慈堂的衣裳,不高不低的喊了这么一声,很快就有等候许久的穷人和小乞丐围上去等着领粥。
就算济慈堂的粥汤多米少,到底也是一口吃的,有总比没有的好,况且若是等到什么时候济慈堂来了上面派遣下来巡查的大人,他们这些人还能领到一份掺了野菜和一点点肉腥味的浓粥。
“都别吃了,快点过去领粥,晚些领不到粥水,今日可就白来了。”小耗子虽然埋头吃得欢,可眼神一直在自己的馄饨碗和不远处的济慈堂之间流连。
一听到那边传来的熟悉的叫喊声,便立刻丢下吃得一干二净的碗,拍着身边几个还在舔舐碗底的小乞儿,急声催促起来。
“快点去,昨晚都是怎么答应我的?耽误了小姐的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小耗子在这些小乞丐之间颇有几分威望,这话一撂下来,原本还有几分恋恋不舍地小乞丐们全都放下了碗,依依不舍地跟着小耗子转身离开了陈记馄饨铺。
“把嘴都给我抹干净了,别让那济慈堂的王扒皮给看出来了。你们不是说想要让王扒皮的丑事人人皆知吗?今日就是个大好机会,馄饨铺的那几个人肯定是来查济慈堂的大官,一会儿你们可要给我好好表现。”
小耗子拍了拍身边几个小乞丐的脑袋,恨声叮嘱起来,几个小乞丐纷纷点头应和,用脏兮兮的袖子使劲儿抹了抹嘴巴,分散开来,混进前面排着队伍等着领粥的那些人中。
“又是你们几个小混蛋?上回不是说的好听,再不来领粥了?怎么,要饭要不到吃食,还不是要滚过来跪着求你爷爷我施舍的粥汤?若是给我跪下磕几个响头,今日我就施舍你一碗粥喝。”
好不容易轮到了小耗子,一抬头就看见站在施粥队伍里的王扒皮,那人正恶狠狠的看着几次三番捉弄自己的小耗子,满脸不善的说道。
“济慈堂施粥是圣上下的旨,人人可领。这粥米都是圣上的,又不是你的,凭什么叫我给你磕头?”
小耗子捧着空碗站在门口,气的面红耳赤,与那王扒皮争辩起来。
“你若不磕,就没有粥,滚出去,你不要旁人还等着抢呢,去去去,别站在这里碍眼,还有你那些一起来的小乞丐,别以为我认不出来,统统赶走。”
王扒皮与小耗子为首的这一伙小乞丐积怨已久,这也是小耗子他们宁愿在街上偷抢吃食,也不愿来济慈堂领这点粥水的一个原因。
“王管事,别跟他们废话了,后面的人还等着,晚些时候柳大人会来巡查,得在他来之前把粥水全都施舍完,当心被他看见。”
另一个施粥的管事对着王扒皮提醒起来,随手给前面过来的一个年老的乞丐打了一勺粥水。
“何管事,怎么今日这粥里一粒米也不见?这根本就是碗清水,如何能够果腹?”老人家忍了许久,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颤颤巍巍的举了举手里的那碗清可见底的“粥”。
这抱怨的声音虽然并不大,语气也并不坚决,却还是让那何管事被激怒了,他不耐烦的将老人家往边上一推,嚷嚷道:
“喝就喝,不喝就给我滚,你们这群贱民,能有口热的喝就不错了,本就是不要银子的粥汤,还这般贪得无厌的不知足。”
老人家被推搡倒地,手里的那碗“粥”也没有拿稳,跟着那破口的碗一起打翻在地上,这坑坑洼洼的破碗也彻底碎成了几片。
“我的碗!”老人家顾不得摔在地上磕碰出来的伤口和浑身的疼痛,只是心疼的看着地上碎成几片的破碗,那可是他最后一只完好无损的碗了,现在也没了。
“何豺狗,你不要太过分了!对着老人家下这样的狠手!”
一旁的小耗子被这一幕激怒,忍不住脱口而出斥骂了两句,话刚出口,他就立马后悔自己的冲动,他不该以卵击石,在这种时候惹怒这姓何的。
“你叫我什么?”何管事被小耗子一声何豺狗给气的红了眼睛,也不再去管地上的老乞丐,而是与王扒皮矛头一致的对准了小耗子。
“竟敢对上官不敬,你这贱民真是活腻歪了,来人,把这小乞丐给我抓起来,关到禁室内听候发落。”
小耗子猝不及防被两个济慈堂的打手抓住,控制起来,很快就被拖进了济慈堂内,外面早就有机灵的同伴见势不对,赶忙偷偷溜了出去,连施粥也顾不上等了,连滚带爬的急匆匆跑回了陈记馄饨铺上。
冉秋念他们还在原处等候。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二位大人,出事了,小耗子被抓走了,被何豺狗和王扒皮抓去关禁室了。”
这慌张跑来求助的小乞丐的话让冉秋念面色微变,立时站了起来:“发生了什么?”
这小乞丐年纪太小,方才也只是远远看着,所以一时之间说不清楚。见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来,冉秋念无奈的转身看向萧殷和顾铮。
“那孩子既然是因为替我们办事才会落到济慈堂的手上,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顾铮义正言辞地说道,萧殷也颔首赞同,几人一拍即合,今日原本是打算静观其变,先探探底,可小耗子被抓走的事儿,让冉秋念不得不改变主意。
“既如此,我们现在就去济慈堂看看。”冉秋念拍板做下决定,几人起身,正准备寻个由头去济慈堂内查看一番,却听那前来报信的小乞儿忽地一拍脑袋,想起来一般说道:
“我方才想起来,那何豺狗先前说过,一会儿施粥结束,上面会派人过来视察,好像是个叫柳什么的大人,济慈堂的人听上去很怕他呢!”
小乞儿的话让冉秋念的步子顿了顿,蹙眉细思,有些犹疑不定的重复了一遍:“上面拍下来巡查的柳大人?可知道是哪位柳大人?”
小乞儿摇了摇头,这就有些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自然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可他先前说的这些,已经足够冉秋念重新制定计划的了。
“殷哥和表哥可有听说过朝中哪位柳大人会来巡查济慈堂?”对朝堂上的事情冉秋念自然比不过在朝为官的萧殷和顾铮,想了想,便直接出声问道。
“姓柳的大人?”顾铮摇了摇头,有些困惑不解。
萧殷也直说道:“朝中并无柳姓官员。”
柳这个姓氏虽然并非什么少见的姓氏,却也没有那么多见,尤其是在京城,够资格参加早朝的六品以上官员内,以萧殷和顾铮所熟知的那些人里,并没有一个人姓柳。
“这就难办了,看来还是得见到人之后在做论断。”
冉秋念本想凭借着对那前来巡查的柳大人的提前了解,判断出他究竟是与济慈堂同流合污,还是清正严明之辈。
尽管对这位神秘的柳大人并无了解,也不妨碍冉秋念对她原本的计划稍作修改:“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晚些等看到了那巡查而至的柳大人之后,再做打算。”
“可是小耗子哥哥怎么办?”小乞丐在旁边听着冉秋念和萧殷他们说话,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再做打算”,这是要不管他们了吗?
小乞丐登时便有些急了。
“并非如此,莫担心,姐姐这招叫做双管齐下,有备无患。”冉秋念摸了摸小乞丐的脑袋,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