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听着薛澄对西涼的描述,&bsp&bsp剩下的这段路显得和谐多了。
盛则宁在看见自家的铺子就在眼前时,还没反应过来那么长一条路,不知不觉中就走完了。
“好热闹啊!”薛澄也被眼前攒动的人影吸引了注意,打住了口里的话题。
“粽子,&bsp&bsp我家要十个!”
“大家都有,&bsp&bsp不要急、不要挤,&bsp&bsp我们量足!管够!”里面的小二极力稳住场面,&bsp&bsp可是人流还是止不住地往里面涌。
和他们一样,&bsp&bsp刚刚走来这个路口的路人也被这热闹的景象吸引,奇怪道
“欸怎么这家粽子卖这么好,&bsp&bsp是不是特别好吃啊?”
“这家买五个粽子送一根五彩丝,&bsp&bsp不要钱的!”有个刚从里面挤出来的路人提着两手的粽子,&bsp&bsp十分高兴地说。
虽然一根五彩丝不值什么钱,&bsp&bsp但是有东西不要钱就能拿到,&bsp&bsp就让人感觉占了天大的便宜。
封砚眼神好,看见五个粽子换来的五彩丝和盛则宁给他的那根一模一样。
原来这也不是什么稀罕少见的东西,&bsp&bsp她多到都能随意送人。
可就连这个,&bsp&bsp她现在也不愿意给他了。
隔着袖子,摸到套在手腕上的五彩丝,&bsp&bsp这明显不合尺寸的线绳勒得手腕有些发紧。
原本就不是准备给他的,却被他强求来,果然就不适当了。
封砚长睫微垂,&bsp&bsp俊昳的侧脸偏向一侧,&bsp&bsp那流线优美的下颚线像倏然绷紧的弦,&bsp&bsp就仿佛为了抑住因为忽然疼痛而产生的反应。
盛则宁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瞟向走过的男人。
那名客人沿路在给还没挤进去的路人炫耀他免费得来的两根五彩丝,封砚一定也看到了。
说起来,&bsp&bsp她明明早也提醒过此物低廉,配不上他。
盛则宁以为封砚会提上一提。
谁知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他一句。
盛则宁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也许就是因为他是封砚。
他似乎就从没计较东西的高低贵贱,一点也不似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因为出生皇家,而处处都要彰显出自己尊贵的身份。
出行的宝车华服,吃的山珍海味,那都是必不可少。
封砚对物质的要求低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有一年冬天,她甚至看见封砚在喝一壶冷茶。
宫人疏忽也就罢了,他也不声张,就着那壶茶,看了一下午的书。
就好像自己身边无人伺候一样。
“我闻到了粽子的香味,果然是凉州才有的糯米。”薛澄不知道两人之间刚刚有暗涌,一来到这里就把手搭在眉骨上,兴趣盎然地往人群里张望。
因为太多人,导致他几乎看不清铺子里的情况,更别提他心心念念的粽子。
竹喜就道“郎君、姑娘就在外面等着吧,里头人多,难免冲撞,奴婢去拿几个过来。”
盛则宁点点头。
竹喜身形娇小,钻进去不费功夫。
看这盛况,哪怕粽子是个便宜物件,今日盛则宁也会小赚上一笔。
“呜呜呜我要那个刻字的金珠珠。”和别人高高兴兴出来不一样,还有个小娃娃垂着鼻涕眼泪被拽了出来。
她娘在旁边头疼道“行行行,给你买,祖宗呀,快别哭了,哭红了眼睛回头你爹爹又要说你了。”
这一大一小,拖着拉着,从三人面前走过。
盛则宁察觉到封砚的目光追随那对母女而去,显然是在听两人的对话。
“卖粽子赚不了多少钱,所以我让铺子里的伙计戴了有金珠的五彩丝,若有客人感兴趣,他们就会去琳琅馆买。”盛则宁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口解释起来,许是先头那件事让她感觉有些不安。
卖几个金珠的利润比卖一百个粽子还多,物的价值越高,越能获得更高的利润。
就像玉,简直是没有底的暴利。
只不过盛则宁看不透玉的市场,轻易不敢再尝试。
“嗯。”
封砚虽然回应的很平淡,但是眸光回落到了盛则宁身上。
盛则宁的确很有经商的头脑,光这几日经历的事,她一系列操作,环环相扣,虽然有时候还有些天真想法,但是每一步,她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为之努力。
她或许还是个新手,但是处处显出一种飞扬而起自信。
本就明艳的小脸更是光芒四射,就好像知道只要盛放,芳香自来。
“琳琅馆……”
另一边的薛澄也跟着她念叨起这三个字。
盛则宁听见他的声音,不禁想起之前掌柜来跟她说过,有个世子也来问过青脂玉。
难道那人就是薛世子?
说来也奇怪,明明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并且追捧青脂玉,可这段日子的经历让她觉得青脂玉好像大受欢迎一般。
还没等竹喜拿了粽子出来,人群里忽然就掀起一阵喧哗。
“大家伙不要买他们的粽子,他们的凉州糯米粽是假货!”有人在人群前头振臂高呼,声音洪亮,气势惊人。
随着他的呼喊,周围的路人也议论纷纷。
“怎么还有假的!”
“不会是胡诌的吧?我才刚买二十个!”
盛则宁被这突发事件弄得很惊诧。
她下意识就抬脚迈步,急冲冲准备过去看情况,刚摆起的胳膊肘忽然给人擒住,身子都被拽得往后跌了半个身位。
这股反力把盛则宁吓了一跳,她一回眸,就见封砚凤眸稍压,好像写满了不赞同。
他沉声问她“你去做什么?”
盛则宁怀疑封砚是不是反应迟钝,这是她的铺子出了事,她当然要去看个情况。
“……我要去看看。”
“你看清闹事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了吗?”
盛则宁真的不耐这个时候封砚还慢条斯理地问话,就好像学堂上夫子拷问她昨日功课温习了没,课后习题领会了没?
如出一辙。
她心里着急,又气到无力“这个现在重要吗?”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他们旁边狂风过境般掠过一人,随后人群里又传出一阵惨鸣。
“打、打人!——”
只听薛澄的声音响亮“谁打你了!”
“快来看啊,他们要杀人灭口啦!”
那个泼皮无赖叫得更大声,干脆就在薛澄的手下扭了起来,装作一副费力挣扎的模样,把场面弄得越发混乱。
盛则宁看见薛澄把那人扭捆在手上,跟拎只小鸡一样,只怕事情越闹越大,不顾封砚劝阻,还想过去。
封砚大步走上前,把她的路挡住,声音沉稳道“在没弄清情况之下,你进去反而添乱。”
“可是薛世子已经把人抓住了,混乱很快就能止住的。”盛则宁提起裙子趁其不备就绕过封砚的阻拦。
她这么急切,其实还存有一分怕薛世子会手下没个轻重。
竹喜与她迎面碰上,也是满脸惊慌“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急,我们有交契在手,白纸黑字还有手印,都是按着规矩来写的。”盛则宁疾步往里面挤,可这时候被煽动的客人纷纷要珍食铺给出说法,不然就要退钱。
其实这粽子好吃不好吃、米正宗不正宗,吃了就知道,但是在这混乱的时候,人们第一本能就是先信其有。
只要第一个人被鼓惑,其他人自然而然会撺掇。
从众心理,人皆有之。
也没什么好奇怪。
只是眼下这事不能再闹大了,盛则宁心里不断盘算着究竟是招惹了谁。
她的米不假,食材也很新鲜,价格还公道,若不是真正的食客,那就除了对家之外,还有她的仇人?
盛则宁一下就想到魏平与管修全。
她眸子紧了紧,脚步又提快了些。
“竹喜,你去找一下梅二娘,我需要柴胡帮工的那间米铺证明,证明我购买的米是从米铺正当途径出去的。”
竹喜点了点头,担忧道“那姑娘你千万注意自个安全啊!”
盛则宁颔首。
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快走到了薛澄的身边。
别看薛澄平时脸红皮薄的腼腆模样,可他动起手来,真不是普通的市井刁民能抵抗的,那有力的胳膊死死钳制住泼皮无赖,让他只能从咽喉里发出桀桀的怪声,再蹦不出一个字。
“谁派你来捣乱的?”薛平问。
“桀桀桀桀!”
“薛世子,您手劲太大了,他好像有些呼吸不过来了。”盛则宁一赶过来就看见那无赖脸色发青,明显气出得多,进得少,只怕再过段时间就要没气了。
薛澄连忙松了点力。
那无赖狂咳了一顿,举着颤巍巍的手,嘶哑着喊道“看、看到没有,他、他们想勒死我,不让我说实话!”
盛则宁大步跨到他跟前,俯视他,再三审视,确信不是她认识的人,就问“你是谁派来的,为何要假传铺子卖假米?是受人胁迫还是收了好处?”
那无赖眼珠子滴溜溜在盛则宁身上转了一圈,硬声道“我不是谁派来的,我就是知道你们这铺子打着虚假的噱头卖凉州糯米粽子,为防着街坊百姓上当受骗,这才挺身而出,告发你们!”
他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若我所言有假,天打雷劈!”
“满口胡言,我看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吧?”薛澄作势又要收紧手臂。
“啊!快来人啊,要杀人啊!”
旁边的客人拿着刚买到手的粽子,都不知所措。
盛则宁见这泼皮还在这里煽风点火,就对薛澄道“麻烦世子帮我把人带进后堂在,这里人多,不好问。”
薛澄点了点头,挟着人往铺子里走。
盛则宁回头看了一眼,封砚还远处遥遥望着她,隔着距离都看不清他的神色表情,但是他不动如山的姿态与周围哄闹的环境形成了对比鲜明,仿佛是清风朗月,高高在上,只会俯瞰这闹剧一般的场面。
更没有半点要走过来的意思。
虽然盛则宁并没有想过封砚会来帮她,但是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冷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