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思隐的身影落下来,白衣华贵,羽绒的料子,应是价值连城,穿在他的身上,更显的优雅淡然,他的声音低了,“提前将孩子带给顾璟旭,怎么就扰了你的计划了。”
“你知不知道,这个孩子会干扰顾璟旭的很多决定。”
苏晏之将人心的每一步都算透了,每一步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可多出来一个孩子,会让顾璟旭在很多事情上做出犹豫。
“你的计划?”南思隐眯起了眼眸,上前走了两步,一把按住了苏晏之的肩膀,“你的计划就是带着所有可能挡他路的人一起去死吗?”
“是,这是最简单送他上帝王位的路,不是吗。”
所有的规则,都将在皇室的覆灭中重新开始。
苏晏之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当初他就是血洗了整个北国皇室,才走上了帝王位。
这一条路,本身就是用血铺出来的。
不杀背心之人,何以镇威。
南思隐背着手,凝着苏晏之,“血铺出来的路,你能走,顾璟旭心高气傲,你认为他会污浊自身,走上和你一样的路?”
“他不会,但是我可以逼他走。”
苏晏之的手握紧了,巷道内的风卷起了他的发丝,白衣的衣袖连着腰带卷起落下,他的目光透着深沉,隐着淡漠,“总要走的,不然等北国霍乱,天下便乱了……”
南思隐直接打断了苏晏之的话,甚至有些嘲讽,“就是因为他不爱你?你就想着死吗?”
“别太愚蠢了,苏晏之。”
南思隐的话让苏晏之目光一沉,“你以为我苏晏之会因为顾璟旭去死?”
顿时眼里的深渊更冷了,“南思隐,你才愚蠢。”
南思隐冷然一笑,“是啊,愚蠢。”
愚蠢一点多好,看不见这世界的黑暗和人心,所有的人都是单纯善良的。
但是很多人都太过于聪明,看透了人心薄凉,垂下眼帘,南思隐的目光里有着对自己的喟叹,“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苏晏之。”
靠着墙,南思隐抬起目光的时候,看着灰沉沉的天空,“我们的心都像是黑透了的墨,而他们就像是不染尘埃的纸。”
“我们想用自己的黑抹掉他们的白,可抹掉了,又能怎么样呢。”
“看着他们和我们一样黑吗?”
南思隐闭上了眼眸,深呼吸了一口气,凉白的衣裳透着冷,“白纸黑墨,永远无法救赎对方。”
苏晏之也侧过了身,站在了南思隐的身边,抬起了目光看着灰暗的天空,“白纸终归是白纸,只有被墨画上浓墨的江山,才会被所有人瞻仰。”
南思隐沉默,靠着墙不知道在想什么,寂静了良久之后,才开口,“苏晏之……”
南思隐忽然压住了苏晏之的肩,然后手瞬间移动到了苏晏之的手腕,按上了那手腕上的脉搏,探了一下,便又松开了,“你几乎没有活路了。若是两个月以前……还有五成。”
“可现在,你内力散了三成,四个月内必死。”
“四个月……”
苏晏之皱了一下眉,他的时间不多了。
南思隐插着手,靠着墙,“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顾璟旭还不够格。”
苏晏之深叹了一口气,“是啊,还不够。”
“我可以帮你。”
南思隐垂眸,紧跟着看了一眼苏晏之,黯然开口,“帮你逼他,走上帝王位。”
“西域七万精兵,我可以调配给你。做你的后盾。”
“你不是……”
苏晏之眯起了眼眸,对南思隐有所戒备。
“你以为我和苏景宸一起的?”南思隐低眉,他敛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目光黯然,笑了一下,“那个傻小子,懂什么。”
一声叹息之后,便是平静,“你看见过风沙活埋上千人的场景吗?苏晏之。”
苏晏之沉默,靠着墙,“倒是未曾,不过朕也爬过尸山,吃过腐肉。”
“所以啊,我们很像。”
南思隐沉默的站着,目光很平静,或许经历的多了就平静了,“有机会,去西域看看吧,那里的每一寸土,都有骨。你的尸山在眼前,西域的尸山在沙漠之下。”
苏晏之凝落下了眉,未曾多说。
而南思隐也平静,继续说着,“西域有一种能吃的土,叫白土。可吃了,就等于踏入阎王殿了。”
“但是每一年,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吃。”
“有一种止疼的药,叫亡骨。可用了,便也只能活几日。”
“但是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服药。”
“有一种悲哀的祈求,叫活着。可也有一种活法,叫不死就好。”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南思隐将这一切都说给苏晏之听。
这些,他从来都没有说给别人听,怕传出去,毁了西域皇族的名声,但是事实,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