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之听着这一句询问，他便想冷言回答，不愿意。
“忘了，呵……”
忘了，便不是他了……
他可以忘了他自己是谁，反正他活了二十多年，没什么日子是值得他留恋不舍的。
但若要忘了顾璟旭，他便不愿意。
话到嘴边，他停住了，他的目光看向了院外。
起身往前走，推开院子的门。
走出院子的那一刻，他便看见了默默站在拐角处躲着的顾璟旭。
苏晏之知道顾璟旭没走。
他的璟旭自从登上帝王位之后，这疑虑的性格，倒是变得和他一般无二了。
“璟旭……”
苏晏之看着顾璟旭，唤了一声。
顾璟旭没有开口，站在拐角之处，眼神里隐藏着一丝哀伤，他凝着苏晏之，看了一眼之后，便又红着眼眸转了目光。
“苏晏之，你能不能……”
顾璟旭话没有说完，声音便已经沙哑了，整理好情绪之后，他才继续开口，“他是唯一的退路了，苏晏之。”
天下之大，却找不到一条能让苏晏之好好活下去的路。
“退路？璟旭既然说是退路，那便当是退路吧。”
苏晏之低眉，他一直以为能活上这安静的几年便是退路。
却不想，他想的路，一直不是顾璟旭走的路。
“璟旭，可知他是谁。便如此信他。”
什么人能如此说，只要他忘了，便可以活下去。
这时，那青衣男子也走了出来，他走到了顾璟旭的身侧，淡漠看着苏晏之，“许氏长子，许辰渊。属苗疆一族，如何？可信吗？”
“许沐锦是……”
“弟弟。”
许辰渊轻柔一笑，一点也没有遮掩。
苏晏之上下扫了一眼面前之人，冷哼一声，“那还真不可信，苗疆一族皆灭，怎么可能还有活着的？”
“况且……”
苏晏之走近了许辰渊，绕着他走了一圈，“你这样貌，可不像许沐锦。”
许沐锦那孩子，就算只有几岁，那容貌也可看出桀骜清尘，这男子容貌可谈不上绝艳，普通之人罢了。
许辰渊没有过多解释，他只是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瓶子，倒出了一粒药丸，递给了苏晏之，“三年或者三十年，既然有所选择，为何不选。”
苏晏之拿过了那一粒黑色的药丸，转身将那药对着阳光看了看，“三十年，五十年华，白头之年，应是够了。”
他将药直接递进了自己的口中。
顾璟旭一惊，他没有想过苏晏之会如此平静。
“你……”
顾璟旭其实一直还在犹豫，他也在徘徊。他甚至有些恐惧，他不知道苏晏之失去记忆会如何，更不知这药是否真的能让苏晏之活三十年。
苏晏之微微一笑，眼神平淡，“璟旭不是说，这是退路吗？若是无路，何不往后退？我……真想吃糖葫芦了，璟旭现在可以去买了吗？”
顾璟旭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苏晏之看着顾璟旭离开的背影，一直没有收回目光。
“你真的吃了那药？”
青衣男子挑眉，有点不敢相信。
苏晏之冷漠瞥了一眼，“你真是许沐锦的哥哥？苗疆一族，都若你一般普通？”
青衣男子微笑，“身份是真的，那药能保你命三十年，也是真的。会让你失忆也是真的，只不过……有一点骗了你和他。”
苏晏之目光幽深，他微微笑着，“就知道，你们医者，都喜欢隐瞒一些自认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反正药都吃了，不如如实相告。”
许辰渊目光凝着苏晏之，语气平淡，“记忆是会消失，不过有些特殊，不是慢慢遗忘，而是瞬时遗忘。几年记忆，在一年后的某一日，瞬间消失。”
苏晏之听明白了，“所以，本君会先忘了顾璟旭？”
许辰渊挑眉，“是，一年后，你约莫会忘了最近五年的记忆，记忆停留在二十岁……这般，活上十年。”
“每天清醒，你的记忆都会停留在二十岁……再后来的十年，你的记忆会充斥十岁之前的。”
“最后十年，你会忘了你自己。什么人都不是。每天醒来，都是空白的。”
苏晏之听着这药的效用，始终平静，他的声音都是淡漠的，“若是这般，那便和活一年，没有差别了。”
“为何？”
许辰渊不明白，“失忆罢了，你还是你，他还是他。有差别吗？”
“若忘了这五年，而保留着前二十年的记忆，本君……不敢保证，这天下，还是顾璟旭的天下。”
苏晏之的目光忽然阴狠了起来，他猩红了目光，笑容也带着惨绝的妖冶，“本君，也忘了告诉你，失去这五年记忆之后，本君很疯的。”
许辰渊看着苏晏之的阴狠，皱了眉，“如今天下，帝王可是顾璟旭，你能做什么。”
“能做什么？若是不爱，便杀了他。虐杀。看着高位者跌落，求之不得。将他做成人彘，高挂城墙之上，给天下之人看着。”
“不让他死，带他去天下走一遭，让四国俯首，让百姓都看着他们曾咒骂的怪物，如今站在万人之上！是他们的帝王。”
许辰渊只是听着，都觉得恶心，他并不觉得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你还真是……”
“疯子？”苏晏之勾唇，皮笑肉不笑，“二十岁之前，的确是。”
“或许，本君会重新爱上顾璟旭，但若真如你所说，每天清醒，只会有二十年的记忆。”
“那璟旭，绝对不会在本君手里活过三日。”
“二十岁的苏晏之，太狠，绝对不会爱上顾璟旭。璟旭杀我，太难了。而失忆的我杀顾璟旭，太简单了。”
“简单到，不费吹灰之力。”
苏晏之正经了眼神和表情，他从手腕里反手捏出一粒药丸，黑色的药丸，正是他刚刚转身替换的。
他刚刚吃进去的，不过是他随身带的一粒护心丹，“若是真吃了这药，一切就变了。”
许辰渊凝眸，“你就不信，你会继续爱上他吗？”
苏晏之低眉，“二十岁的苏晏之，就算爱，也不会让顾璟旭活。挡着本君坐上帝王位的，都得死。死了……也是活该。”
许辰渊哑口无言。
苏晏之将药重新递给了许辰渊，“拿着，这药应该挺贵重的吧，拿去救该救的人。本君，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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