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道上，一辆马车摇摇晃晃横穿了过去。
马车两侧，还跟着七八个护院，不知道的人，估计还会以为马车上坐着的是什么富绅巨贾。
可实际上，马车是租的，护院是借来的。
就连马车上的人，也只是一个小茶楼的老板。
想清楚整件事情的个中关键所在，常昊已是满头堆汗。
见状，坐在对面的玄奘不由得开口道：“常施主，你这是怎么了？”
“人已经救了出来，可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开心？”
常昊咽了口唾沫，抬头看向玄奘：“大师，我……估计被人盯上了！”
闻言，玄奘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表情古怪道：“常施主莫不是在开玩笑？有裴施主等人在，还有谁敢找你的麻烦？”
“裴大哥走了之后呢？”
常昊越想越心惊，脸上透出几分不安。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推断极有可能成立。
也就是说，对方只是通过一个举动，便摸清了自己的底牌。
玄奘不明所以，秀气面庞上多出几分狐疑。
常昊强自忍下心中情绪，将自己刚才想到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等到听完常昊的一番说辞，玄奘表情也多出些许变化：“你的意思是，除了吴自得之外，还有第二个人，而且对方或许会对茶楼下手？”
常昊微微点头，表情沉重：“对方现在也已经知道了，我能够找李哥帮忙，借来这些高手。”
“到时候，对方只需要派出足够的人手拖住裴大哥他们，我也好，茶楼也罢，到时候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常昊神色郑重，玄奘反而笑了出来。
“常施主，你过于杞人忧天了。”
见常昊满脸不解，玄奘双手合十，装模作样的道了声佛号：“杜老大一事本就事发突然，这才处处被动。”
“即便吴自得背后还有人，只要稍加防备，想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再者说……”
玄奘话锋一顿，开口劝道：“方才我与裴施主等人动手时曾刻意留情，吴自得手下等人有伤无死，算是半个善缘。”
“若他识趣，自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若是不识趣，这不是还有贫僧吗？”
玄奘说的那叫一个神色自然，常昊微微皱了皱眉，最后只得将这件事情暂且搁置于心底。
他最开始决定卖酒，只不过是为了尽早凑够买官的钱罢了。
可任谁又能想得到，这么一场小小的生意，最后竟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吴自得、躲在幕后的第二个人，甚至于连李哥都被牵扯了进来。
常昊转头看了眼斜靠着马车车厢昏睡过去的杜祁，心中默默叹气。
不管是吴自得也好，还是有可能存在的第二个人也罢，对方能够调动万年县衙役，这绝对是个利坏的消息。
眼下，他只有两条路可走。
尽快买官，然后离开长安城，离得越远越好。
第二条路该找人找人，该撒钱撒钱，争取在对方上门之前，给自己准备几张护身符。
不过，第一件事也好，第二件事也罢，都得花钱。
而且是大把大把撒钱的那种！
常昊双拳紧握，满心不甘。
随着“吁”的一声，马车缓缓停下。
车帘外，裴宣的声音随之响起：“常老板，茶楼到了！”
闻言，常昊当即收敛了心情，只不过，还没等他出门，裴宣的声音再度响起。
“主子？”
“李哥？”
能被裴宣称作主子的，自然只有李哥了。
听到裴宣的称呼，心中犹自有些不甘的常昊顿时来了精神：“李哥来了？”
常昊随手掀开门帘，只见茶楼门口正站着一个笑盈盈的青年。
不是李哥还能是谁？
而且除了李哥外，旁边还站着两三个人。
老唐，老魏，以及欧阳老先生。
看到这么些个人，常昊顿时眼前一亮，脸上更是露出灿烂笑意。
李世民注意到常昊的表情，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常昊所遭遇的事情他已经从长孙皇后处听闻，这次若不是自己及时派出了裴宣等千牛卫，常昊必定会遇到大的麻烦。
不出所料的话，这位小常老板应该会对自己感恩戴德吧？
李世民下意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等待接受常昊的致谢。
然而……
“欧阳老先生！”
常昊三两步上前，脸上满都是笑容：“您怎么来了？”
李世民笑容一僵，嘴角抽了抽。
“我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麻烦您呢，没想到您竟然主动来了茶楼，快快，快请进！”
常昊满脸堆笑，迎着欧阳询就要进门。
旁边，李世民脸色接连变了几变。
这……和他预料的貌似有些不太一样？
按道理说，常昊不应该感谢自己吗？
明明是自己派出的人帮了忙，可怎么看常昊的态度，反倒是欧阳询看起来更受欢迎？
“那谁，裴大哥，玄奘，麻烦你们先把杜老大送到后院。”
欧阳老先生当面，常昊可谓满心喜悦。
在看到欧阳老先生的一瞬间，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主意。
吴自得是当朝昭武校尉，从六品的武散官，但欧阳询老先生却是银青光禄大夫，同样是散官，却是从三品。
最关键的是，欧阳询老先生还是大唐给事中兼侍中，论官职，能甩吴自得好几条街。
早些时候得知杜祁被掳走，常昊没有找欧阳老先生帮忙，一方面是因为老先生上次才帮了忙，这次再找人家，多不好意思。
再者便是暂时还不知道对手的身份实力，贸然就请欧阳老先生，有杀鸡用宰牛刀的嫌疑。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先不说吴自得，对方背后可能还有旁人，而且还知道了自己的底牌，小命当前，面子什么的自然无关紧要。
这样算起来，老唐老魏以及李哥反而不算什么了。
面对满脸热忱的常昊，欧阳询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接下话茬。
陛下就在旁边站着啊！
尚书左丞魏大人和户部尚书唐大人也都在旁边。
你小子不先与这几位打招呼，往我这把老骨头跟前凑什么？
其实若论身份，欧阳询并不比魏征和唐俭差。
但在官场上混迹多年，欧阳询很有自知之明的，官职大小比之在陛下面前的受宠程度，根本无关紧要。
若是惹得陛下不喜欢，今天你可能是朝中大员，赶明儿就有可能被下方州县当个小小笔吏。
“小常老板，我、我是随李先生一同来的。”
瞥了眼脸色隐隐不喜的李世民，欧阳询适时开口提醒。
常昊这才算是反应过来，旋即赔着笑道：“一起，一起进。”
李世民脸色又黑了几分。
最终，在常昊的热情招呼下，几人随之进入茶楼。
玄奘和裴宣两人送杜祁去后院，一直守在茶楼里的檀儿则沏了壶茶送了过来。
等到几人各自落定，看着面前的欧阳询，常昊突然一敛笑容。
“我……马上就要死了！”
“求欧燕老先生救我！”
一语既出，满座震惊。
李世民更是满脸愕然，端起的茶杯都僵到了半空。
怎么……就要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