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您终于来了!”
尚衣局来往凤鸣宫的一处转角,秋菊惊喜地向张姑姑迎上去,
很着急的模样,伸手就要去接跟在身后,端着新做好华丽衣裙的托盘,
“等等。”
张姑姑只稍一句简短的话,跟来的小宫女们就灵活的转身抬手,避开殷勤的扑过来的秋菊,
秋菊的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努力克制住如擂鼓的心跳,僵硬地来到张姑姑面前,
“姑姑,奴婢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口谕,先来这里等着您的,为的就是能早点将衣物拿回去宫中,您就让人将衣物拿给奴婢吧。”
说到底,秋菊也只不过是一个刚刚有资格,进龙啸宫伺候主子的奴婢,
小心思有,但论起后宫女人们的的手段,与其说是一知半解,不如说是只听过风声,
按宋卿卿的话简单点来说,就是空有小心思却蠢笨的小炮灰,
就像是现在,连撒个谎都是这样的容易让人看穿,
头压得很低,眼神闪烁,语气漂浮,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张姑姑,
能当上尚衣局的管事,张姑姑一双眼睛是何其的敏锐,
“是吗,既是皇后娘娘着急,又为何没让人来尚衣局催,我们这衣裳可是前两天就做好了的,现在才送来,也不过是再仔细翻看一遍而已。”
“可、可能,可能是皇后娘娘体恤姑姑吧,主、主子心里在想什么,奴婢又怎么会知道,姑姑还是快将衣裳给奴婢吧。”
秋菊心里很着急,又急又怕,明明前几日这老太婆来宫里和皇后娘娘说话,都是挂着一张笑容,
语气温和谦卑,从头到尾都是好说话的样子,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变得这么难缠,
“急什么,来都来了,就一起送去皇后娘娘跟前吧,姑姑我虽然是上了一些年纪,腿脚还是利索的,冬儿,春儿,走。”
说完看也不看秋菊一眼,直接带着春儿冬儿跃过,径直往帝后二人的龙啸宫而去,
秋菊在后面煞白一张脸,脚步在这一刻犹如千斤重,跟上也不是不跟上也不是,
“秋菊,你站在那里做什么,适才不是同姑姑我说,皇后娘娘着急得很吗,现在怎么又不动了,莫不是你在诓骗我?”
一行人来到龙啸宫时,宋卿卿身上披着件薄披风,坐在梨花木椅上,剥着半夏给她煮的香喷喷的栗子在吃,
头顶是百年的梧桐树,白君就蹲在她身边,秋风萧瑟,卷起梧桐落叶和梧桐香,倒也是惬意的,
“嗯?”
“秋菊,你怎么和张姑姑在一起?”
宋卿卿奇怪道,秋菊是新来的,她看半夏一个人实在是太忙的,所以就打算让秋菊来给半夏帮帮忙,
你看,半夏半夏,秋菊秋菊,冥冥之中的缘分不是,说不定还能处成小姐妹呢,
“皇后娘娘、奴婢、奴婢……”
秋菊整个人都在颤抖,一路来想的全是该怎么应对,忽地眼角余光瞥见宫门口进来的一抹玄色龙袍袍角,
膝盖一软扑通就跪在白玉石上,双手撑着,砰砰砰地磕着头,
“皇后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就是看您那天,
好似很期待张姑姑给您新做的衣裳,这才擅作主张地去迎张姑姑的,奴婢就是想着赶紧将衣裳送到您面前,
好向您讨点赏赐,是奴婢贪财,是奴婢不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过奴婢,求求您!”
这一通声泪俱下的操作,看得宋卿卿一愣一愣得,抱着怀里用油纸包包起来热乎乎的糖炒栗子,
纤长的睫毛忽闪,波光涟漪的一双盈盈水眸全是茫然,显得绝美的小脸有些懵懵地可爱,
“你、你这是干嘛,本宫也没说要罚你啊……”
“快起来吧,别磕了,不疼吗,这玉石地也挺凉的……”
秋菊却跟耳朵聋了一样,完全没有把宋卿卿的话听进去,依旧一个劲委屈害怕的哭,一个劲砰砰地磕头,
嘴里不断说着求饶的话,好像真的是因为受了太大的惊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惶恐一般,
若是不知道的看见,还得以为宋卿卿是对秋菊做了多令人发指丧心病狂恶毒的事,
“皇后娘娘,求求您,求求您,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了。”
宋卿卿很懵,是真的很懵,不太明白秋菊的这一番操作是为何,这咋地,孩子还有自虐倾向呢?
不至于啊,她也没说什么呢,
“奴才奴婢参见皇上!”
庭院里响起宫人们的恭敬的拜礼声。
宋卿卿闻声抬眼看去,就看见一身玄色龙袍高大伟岸的身形往自己这边走来,
南宫伏羲此刻眉峰深拢,冷冽的薄唇直抿,俨然心情不悦。
但宋卿卿会害怕吗?
当然不怕,从铺着柔软毯子的梨花木座椅下来,抱着喷香喷香的糖炒栗子,
就朝神色拢着阴霾的男人过去,双手一张乐颠颠抱住男人,“伏羲你回来啦。”
说完才跟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一样,从宽阔温暖的怀抱里出来,
一张摄人心魄的小脸,眨了眨无辜地水眸,纤长莹润的指尖指了指此刻梧桐树下,
已经没有再磕头。但是跌坐在颤抖着肩膀楚楚可怜模样的秋菊道,
“秋菊那丫头好奇怪哦,明明臣妾什么怪罪的话都没说,她就吓成那样子。”
而后状似伤心难过,委屈地撅起小嘴,扯了扯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龙纹的袖口,
“夫君,难道人家怀了孩子之后,有变丑那么多吗,都把秋菊那丫头吓成那样子了。”
梳着朝凤髻的小脑袋微微低垂下,小模样别提有多丧气了,
可怜巴巴的,像只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小白兔。
额心温热,软腰被温柔圈住,宋卿卿整个人顺势依偎进龙涎香萦绕的怀抱里。
“没有,卿卿很美,比以往更美,寡人不在不想着寡人,整日里都在瞎想些什么呢?”
南宫伏羲怎能看不穿怀里小女人的心思,配合地演戏,
“这不是秋菊她都被臣妾的样子吓哭了嘛。”
宋卿卿撅了撅嘴哀怨,双手愈发肆无忌惮旁若无人抱紧紧,
伏羲怀里真暖啊,这么暖的怀抱,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呢。
是的,她已经看穿了秋菊的小心思!
不过装可怜的小白花已经过时了,现在流行委委屈屈说反话,绵里藏针的小绿茶~
“她眼盲。”
“有眼睛还眼盲,既如此这双眼睛不要也罢。”
南宫伏羲望着秋菊,冷眸危险地眯起,是真的为此动怒,连平日里怒极反笑都未曾表露,
这个宫女,在昨日她张口说的那一句话时,他便想杀了,
若不是当时卿卿在他怀里,没发现这宫女的心思,他怕他就这样无缘无故把人杀了,
卿卿若是问起知道了会与他置气,哪还有眼下这手段卑劣的一幕,
这种愚蠢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没由来辱了卿卿的眼。
“啊?”
宋卿卿兀地从南宫伏羲怀抱里抬起小脸,到底是和平年代生活过的人,
哪里遭得住这种,想想就觉得可怕,“别了吧夫君,
把她赶出宫就是了,倒也不必那么残忍,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德公公就跟在帝王身后,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同时又有欣慰,
皇后娘娘心善其实是好的,皇上虽治国有方,但手段到底是残忍暴戾了些,
如今有皇后娘娘陪在皇上身边,虽不能很快改变什么,但也能潜移默化的影响,
哪怕是改变改变一点点,那也是好的,如今大渊毒瘤的赵家已除,天下太平,
皇上以前狠辣的手段确实是该收一收了,这样,
无论是对天下还是对皇上,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南宫伏羲宽厚的大掌包裹住下女人娇软的柔荑,拿起在菲薄的唇边怜爱亲吻,
“好,都听卿卿的。”
上不了台面的奴婢罢了,确实不值得他多费心思,答应下来能让卿卿欢喜,何乐而不为。
秋菊被赶出宫了,秋风落叶,尤为凄凉,龙啸宫伺候的宫人们,更安分守己了,
夜,
宋卿卿有些不舒服,让柳如烟来看,只说这是怀孩子的正常反应,没办法,
“伏羲,难受。”
宋卿卿觉得委屈死了,明明好困,可是怎么躺怎么都觉得不得劲,隐隐还有点犯恶心,就是吐不出来。
“寡人坐起来,卿卿试试坐在寡人怀里趴着,好不好?”
南宫伏羲的眉峰拢得愈深,说话间已经坐起来,把快要哭出来的小女人轻柔抱进自己怀里,
宋卿卿一张小脸,就蔫巴地趴在南宫伏羲肩膀上,显得十分没有精气神,跟条霜打的茄子一样,
“感觉好些没有,嗯?”
南宫伏羲温热的大掌,极为耐心地轻抚过宋卿卿纤细的背,面若冠玉的脸庞满是愧疚和自责,
心里甚至隐隐后悔,早知如此,不要孩子也罢,总归帝王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嗯,好点了,夫君你不要停哦,也不要和我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就好,我感觉我就要睡着了。”
宋卿卿嗓音越来越温软,越来越小声,沉重的眼皮也开始耷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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