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尴尬的寂静后,太平公主开口道:“既然薛公子也来了,是否也理应让他一试?”
“太平说得不错,薛绍上前试衣。”一直在旁边看热闹打酱油的李治,突然发话道。武则天也点头准许。
薛绍听了,精神一振,上前对武承嗣道:“有劳了。”说罢一伸手,示意他赶紧脱下衣裳。
武承嗣看向台上的姑母武则天,见她面沉似水,对自己毫无表态,只得狠狠回瞪了一眼薛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入屏风,磨叽了半天才拿着衣裳走出来,胡乱地扔给薛绍,极为不忿地退在一旁。
薛绍接过衣裳,快步转入屏风,很快便换好了出来。
如果说这套衣裳对于武承嗣来说是尺寸合适、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那么穿在薛超身上则显得那么浑然天成,与他飘逸俊朗的气质相得益彰,令所有人眼前一亮,觉得赏心悦目。
看来这武承嗣是恰好与薛绍身量相当,才能勉强穿上此衣。不过两人前后这一对比,果然应了那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刚才众人一致认为武承嗣已经是这套衣裳的最佳人选,片刻之间就被薛绍秒成了渣!刚才还志得意满的武承嗣,这会儿脸色直接晴转阴。
李治开口称赞道:“甚好,绍儿穿此衣甚为合体。”城阳公主是李治的亲姐姐,李治则是薛绍的亲舅舅,有这一层关系在,他看薛绍自然更加合心顺眼。
太平公主见父皇出言夸赞,心中欢喜,觉得事情有了很大的胜算。
武则天却道:“既然他二人皆能穿上此衣,那么便同为驸马的待选之人,此事容后再议吧。”
“等等!”太平公主忍不住道,“父皇母后容禀,这套衣裳还另有玄机!”
“太平,今日乃是御赐家宴,宾客们还未尽兴,你不得再胡闹了。”武则天责道。
“诶,既是家宴,不妨便由她一回,”李治笑道,“朕倒是很想看看这衣裳里还有何文章。”
“圣上总是纵容于她。”武则天对李治微嗔道。
“太平的性子最像你,朕就是喜欢她这种敢作敢为,颇有主见的性情,”李治说着,转而对武则天低声道,“就像喜欢媚娘你一样。”
“圣上……”武则天被他说得既不能恼又无法反驳,只好道,“也罢,今日便由她去吧。”于是便不再阻拦。
太平公主得到准许,迈步来到薛绍身前,示意他把腰间的躞蹀带解下,递给自己。薛绍连忙解下,双手捧给她。两人眼神交汇,心意都已坚定。她伸手接过,举起给众人道:“父皇母后,还有诸位宾客,请看这条躞蹀带。”
众人闻言,都向她手中的躞蹀带看去。锦华轻声问高士袗:“我一直觉得这条腰带怪怪的,那上面挂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什么?”
高士袗低声道:“这种腰带原为武官所用,后来文官也可佩戴。腰带用兽皮做成,上面镶有金玉等饰物,品级越高装饰物越多,这条腰带镶有十一枚饰物,上面挂着的东西共有七样,乃是刀子、砺石(磨刀石)、契苾真(雕凿用的楔子)、哕厥(锥子)、针筒、火石袋,还有算袋(放笔砚的袋子)。”
“乖乖,没想到一条腰带的功能这么强大……”锦华感叹,“比我们的化妆包、收纳包、还有各种奢侈品包包要强大好几倍!”
高士袗点头:“确实如此,这种腰带原本就是为了方便游牧和狩猎所制,后来才被朝廷官员所用……不对,好像出了什么岔子?”他示意锦华看向场上。
场中央,太平公主将手中的躞蹀带,与薛绍、武承嗣今日所佩戴的躞蹀带上的饰物逐一比对,看哪一条与她手中的躞蹀带上的饰物、纹饰、细节一模一样,那么那一个人便是与她最有缘分的,更适合的驸马人选。
薛绍与武承嗣品级相同,腰带上的饰品相同,上面悬挂着的七样物品,刀子、砺石、契苾真、哕厥、针筒、火石袋这些都是朝廷的定制,材质与款式并无二致,只有最后一件算袋,因为里面装着笔砚,是平时最常用到之物,所以很容易弄脏弄旧,需要时常替换,许多人都会选择自己喜欢的花纹图案作为装饰,只要颜色和纹样不逾越制度就行。
太平公主本以为高士袗是薛绍身边之人,所做的算袋必然不会有丝毫差错,谁知竟然在最后的一个细节上出现了致命的错误——太平公主的算袋与武承嗣的算袋上皆绣着“猎兽图”,而薛绍的却是“梅花图”!
“这,这怎么可能……”太平公主一脸不可置信,简直震惊到怀疑人生。
武承嗣也没料到剧情会出现这么大的反转,一脸撞大运的惊喜。
连李治和武则天都感到诧异。今日之事,任谁都能看出是太平公主故意为之,无非是要向父母表明自己的意中人是薛绍,求他们下旨赐婚,怎么到了如此关键之时,能出现这样的差错?
一旁的宾客们也都深感意外,在席上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高士袗回忆那天在马球场上,自己唯一没有看清楚的便是这算袋上的花纹图案。凭借他多年的经验,他知道唐代官员的算袋上多为“猎兽图”,谁又会想到薛绍算袋上的竟然是梅花图案?
“完蛋了,薛绍的‘水晶鞋’计划要泡汤了……”锦华一边替这对苦命鸳鸯捏把汗,一边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我记得那位薛砖家说,回到古代千万不能改变历史,否则会引发灾难,难不成因为你的一个失误,太平公主要被嫁给武承嗣了吧!h,n!”
高士袗也彻底慌了神,这可是他穿越到大唐以来,第一次这么六神无主。
场上的局面一下子坠入冰点,太平公主窘迫地站在那里,想不出怎样将计划进行下去。恰在此时,殿外有人通传,说有西域使臣携带舞女前来歌舞助兴,李治一听正中下怀,当即传召他们上殿表演,算是暂时替他这个闹出乱子不知道怎么收场的女儿解了围,命她先退下歇息。
太平公主退出殿外,火急火燎地命人将高士袗和锦华叫来,愤怒道:“你们究竟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竟然会出错!”她一把将薛绍身上的算袋扔在高士袗身上,让他自己看上面的图案。
高士袗内疚无比:“小民有罪,这纹饰着实大意了……”
“大意?此事也能大意?”太平公主急得来回踱步,“你、你不是他身边的人么?怎么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我……”高士袗彻底没词儿了,心中暗想搞不好之前的所有努力都要白费了,自己和锦华的身份估计很快就会被揭穿。
“你二人……”太平公主思来想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走上前死死盯着他们,“你们俩……不会是那个该死的武承嗣派来的奸细吧!”
“是啊公主,奴婢一直都觉得他们俩有问题。”丹砂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啊?武承嗣派来的奸细?!
锦华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晕,又双叒叕被怀疑?又双叒叕要反转?她的小心脏实在承受不起这么刺激的剧情了!苍天啊,穿越实在太不好玩了!我要回家!
“说,你们给本宫说清楚!”太平公主的面色越来越阴沉,如画的眉目扭曲成一团,边说边解下腰间的躞蹀带,在手里紧紧攥着,看起来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妈呀!黑化了的公主实在太可怕了,锦华心想,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魔女!这腰带上又是刀子又是楔子又是锥子的,哪个戳在身上都是一个血窟窿!这回他们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就在小魔女要拔出腰带上的锥子之时,一直跟随他们而来,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过的赵缝工此时走上前,从容不迫地道:“禀公主,小民这条躞蹀带,或许可以为您解围。”说着,他将一条躞蹀带捧在太平公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