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夏意是被冻醒的,脑袋昏昏沉沉,喉咙又干又痛,身上盖着的被子像浸了八十斤水又凉又硬,压的她透不过气来。
窗外北风呼啸,窗帘被风刮的噗噗作响,大风裹挟着大片的雪花飘进窗户落在床上赵夏意的脸上化成冰冷的水。
大冷的天是谁给她开的窗户?
赵夏意动了动四肢想起来将窗户关上,然而四肢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就在这时房门被砰的踢开,窗外的大风呼啸窜入房内,窗帘哗啦啦响的更厉害,赵夏意打个哆嗦,抬头就看见一个四十来岁醉醺醺的男人正朝她走来。
“妈的,老子娶了你是让你躺着享福的吗?蛋都下不出一个,还让老子丢人,老子花钱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男人摇摇晃晃的靠近,一张脸面目狰狞,一双眼睛嫌弃的盯着床上枯瘦的女人,“起来给老子做饭去。”
若非当初看她脸蛋儿长的漂亮,他哪肯娶个破鞋,如今这副鬼样子看着都让人倒胃口。
赵夏意有些懵,男人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接着将被子唰的一下给掀开了。
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被风一吹,整个人都浑身颤抖,昏沉的脑袋也越来越沉。
“哟,在家睡觉穿这么板正儿,板正给谁看啊。”见她不说话,男人竟笑了一声,随后用手撕开赵夏意的衣服,“既然不想做饭,那就先伺候伺候老子吧。”
男人发黄的嘴里散发着腥臭的味道,熏的赵夏意腹中翻滚,险些吐出来,见男人靠的近了,她下意识的挣扎,似乎刻在骨子里的意识支撑着她胡乱踢打眼前的男人,企图阻止男人的靠近。
“躲什么?挣扎什么?贱货!”男人啪的一巴掌打在赵夏意的脸上,随后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着头与男人对视,男人凑近她,咬牙道,“你不是最喜欢对男人张开腿吗?你不是离不开男人吗?躲什么啊?老子给你你还不高兴了,贱货!”
说着男人拽着她头发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撞了一下似乎并不能纾解心中的怨气,男人随意的将赵夏意扔在地上抬脚踢了出去。
赵夏意很瘦,瘦的浑身没有二两肉,男人这一脚踢的又重又很,赵夏意痛的弯了身子蜷缩起来。
“装什么装,起来。”男人醉的厉害,双眼赤红,竟双手抓着赵夏意的衣服将人拎了起来朝窗户扔去,“不想起来就出去凉快凉快去。”
砰!
赵夏意如断了线的风筝从窗户飞出落在地上,溅起一地的雪。
“啊!死人了!”
“啊——”
赵夏意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眼前是熟悉的房间,在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书桌,上头摆着她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爸爸一脸严肃,她和妈妈笑的很开心,而在墙上贴着的是一张旧海报,上头写着“上山下乡,尽我所长。”
她做噩梦了,梦里的一切格外的真切,就像她真的在梦里过了一辈子。她甩了甩头,那些痛苦的、不堪的就像印在她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记忆深刻。
隔着一扇门,外头的客厅里隐约传来父母的叹气声,赵夏意听着熟悉的声音有些恍惚。
梦里她被一个恶心的男人打死了,而一切的起源是她不听父母的劝阻,死活要下乡支援农村建设。
上山下乡政策已经持续了七八年,像赵夏意这样的独生女按照政策是不用下乡的。然而赵夏意铁了心要下乡,为此还和父母大吵一架,负气出走。
后来她还是下乡了,原本说和她一起下乡的表妹非但没跟着她下乡还和她青梅竹马的对象在一起了。赵夏意深受打击,正好又被生产队长的儿子看上,稀里糊涂的就嫁了人结了婚。
梦里的她任性又不听父母劝,她嫁人后除了要钱从不跟父母联系,父母心灰意冷感觉寂寞于是又给她生了个弟弟。再后来她不堪乡下男人和婆婆虐待,求着父母回城,她的父母想尽办法将她弄回城,而后被人举报以权谋私双双被撤职,打出生就病恹恹的弟弟高烧不退惊厥也一命呜呼。
弟弟原本就是她爸妈的老来子,生弟弟时她妈的身体就不大好了,弟弟去世后父母受不了打击双双病倒,那时的她总算有了为人子女的觉悟四处筹钱给父母看病。
然而原来依附着她家的姑姑一家躲的远远的,原来与她家亲亲热热的朋友也不肯见她了。为了筹钱给父母看病,她最终听了人劝为了二百块钱的彩礼钱嫁给了二婚男孙福强。
可惜二百块钱没能挽回父母的命,她也在婚姻中蹉跎,最后被孙福强扔出窗外活活摔死。
想到这里赵夏意就忍不住浑身打颤,脑袋也如针扎一般疼痛,突然间一些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子里,险些将她的脑子撑裂。
等她平复下来才明白,原来刚才那不是一个梦,那只是一本书里的故事,她看到的将是她在未来要经历的人生。在这本书里,她的表妹郑秋是女主,而她曾经的青梅竹马隋鹏飞是书里的男主,她作为男女主都相关的人物出现,为的就是衬托表妹的善良优秀。
在她下乡后,青梅竹马的隋鹏飞情绪低落伤心,郑秋带着表姐的嘱托开导隋鹏飞,一来二去两人对了眼,再征得赵夏意父母的默许后俩人迅速的结了婚。
婚后,夫妻俩一起在机床厂工作,年高考恢复后又一起考大学去学习机床相关专业,毕业后作为技术人员进入丰城机床厂,携手改进机床的生产和操作,成为丰城机床厂有名的模范工程师。最后在九十年代下岗潮时主动减轻厂里负担下海创业最后创出自己的商业帝国,在整个华国也赫赫有名。
而那时,赵夏意正被孙福强折磨虐待。
书中关于赵夏意的最后一段描述“……在被孙福强从窗户里扔出去的时候,赵夏意听见隔壁邻居家里的电视机上正在播着全国创业模范的颁奖典礼,主持人正在宣读着获奖人的颁奖词‘令人钦羡的模范夫妻携手走过七十年代又走过八十年代,他们的爱情感天动地,他们的爱情情比金坚,在经济腾飞的九十年代他们相互扶持彼此信任下海经商努力奋斗,最后在千禧年的时候取得辉煌成就。’
赵夏意本是天之娇女,只可惜被冲动蒙了头脑,竟一脑门子下乡,以为乡下的广阔天地能带给她不一样的刺激。殊不知就是她的自私决定,害了自己也害了父母兄弟。
她的一生可悲又可叹,在她短暂的人生中,感受到的唯一温暖大概就是当年拖着父母求助无门时帮她付了医药费的那抹正气的军绿色,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那个曾经帮扶过她的军绿色却早在她死的十多年前就因为犯了错脱下军装,最后黯淡死去。时过境迁后,在这个时代的洪流中谁还能记得住她和他曾经在某个地方有过交集呢?
若是再来一回,这两位原本的天之骄子又是否会走出一条不一样的人生来。当然,人生是没有回头路的,不管是她还是他都注定泯灭于世间,最后无人记得。”
就连帮过她的那个男人也要死吗?
明明这一世还未发生,可赵夏意的心□□像被人剜去了一块,那么疼。
不该的,哪怕只是一个可能,赵夏意也绝对不允许这样的结果出现。那样一个正义又帅气的人,凭什么在这书里要有那样的结局,甚至连一句简介都没有。
赵夏意不服气,也不认可,既然她知晓了那些将要发生的事,那她就要去阻止。
父母的命她要保,那个好人的命她也要保!
赵夏意想到书里男女主就忍不住犯恶心去他娘的狗比表妹,去他娘的青梅竹马,她是去下乡又不是下地狱,真担心她怎么说好的跟她一起下乡最后骗了她,真喜欢她怎么不跟着她一起下乡。说的好听,说不定这对狗男女早就勾搭在一起故意骗她呢。
赵夏意觉得很怪异,就她那个表妹竟然还能当女主?就隋鹏飞那货能当男主?写书的作者怕不是眼瞎吧。
能写出这样三观不正的书的作者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赵夏意的人生里就没有吃亏这俩字儿,乡她不下了,青梅竹马她也不要了,谁爱捡谁捡去。管你作者怎么写的,她的人生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
就在她忿忿的想着这些时,门咔哒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女人走了进来。
对方留着时下最流行的□□头,浓眉大眼圆脸盘,也是时下最受大娘大婶儿喜欢的福气脸。若非知道这女人在她的人生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赵夏意都能被对方这张具有欺骗性的脸欺骗过去。
赵夏意看着她的眼神冷飕飕的,郑秋一怔,随即露出温和的笑来,“怎么这么看着我?”
郑秋手里端着一杯牛奶过来,见赵夏意坐在床沿上看着她便过去将牛奶放到桌上,羡慕道,“舅舅和舅妈对你可真好,一年四季都有牛奶喝,旁人可就只有嫉妒的份儿了。”
“这说的你自己吧。”赵夏意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并没有分享的打算。
牛奶是热过了的,上头飘着一层奶皮,喝入口中时唇齿留香,奶味儿十足,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杯牛奶,赵夏意喝着竟有种好些年没喝过的感觉,让人很怀念。
她喝的时候郑秋就看着,闻言脸上僵了一瞬,“瞎说什么,你可我是最亲的表姐,咱们都要一起去下乡了,我怎么可能嫉妒你。以后我们还得好好相处互帮互助呢。”
“哦。”赵夏意点头,满意道,“还算你懂事儿。”
说完牛奶咕咚咕咚进了肚子,一点底儿都没剩。
郑秋很看不上赵夏意的粗鲁,觉得对方如牛饮水,她握着赵夏意的手苦恼道,“表姐,我们明天就要去报名了,可我看着舅妈似乎并不高兴。”
“这是正常的。”赵夏意嫌弃的抽回在裤子上蹭了蹭,看着她说,“要是换了你,有人拐着你闺女非得带着她下乡吃苦受罪去你能高兴的起来?”
郑秋听着赵夏意这话,呼吸急促起来,赵夏意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赵夏意知道她的想法了?她怎么可能知道,除了她和她妈可从没跟其他人说过啊。
这可怎么办?事情都到了这一地步,她不可能回头了,郑秋突然觉得嘴唇发干,心慌意乱,若是赵夏意不走,那她岂不是必须得下乡了,那她还怎么嫁给厂长的儿子,她可不想下乡受苦去。
觑着郑秋的表情,赵夏意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看你吓的,我妈又不知道是你劝我的,况且我都答应跟你一起下乡了我还能骗你?放心好了,明天我指定跟你一起去知青办。”
“哦,那就好。”赵夏意还是那个赵夏意,还是那个二百五,郑秋松了口气,感动道,“表姐,你对我可真好。我听说现在乡下也没那么难熬了,咱们俩都是高中毕业的,说不定下乡就能当老师,肯定不能下地的。”
“当不当老师无所谓,关键是能为广大农村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赵夏意脸上露出期盼的神情来,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她握着拳头慷慨激昂道,“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上山下乡,贡献我们的力量,为了祖国的建设,我们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敌人!”
“所以,我们是要坚决下乡的。”赵夏意兴奋的看着郑秋,“你说对不对郑秋?”
门外,刘丽荣听着赵夏意慷慨激昂的声音,手里端着的茶缸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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