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夏意对许沐芸的印象实在不怎么好,但对方是许沐晨的妹妹，有些时候碰上那也无可避免，偶尔给顿饭吃，使唤一下也还行。但这大过年的居然跟过来了。
这是要过来过年了？
可赵夏意也没有理由说不,毕竟老爷子和老太太不只是许沐晨的爷爷奶奶,也是人许沐芸兄妹的爷爷奶奶,充其量许沐晨是长孙，但新社会了,谁还管这个。
而许沐芸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从许沐晨身后转出来就带着讨好的笑意空出一只手朝赵夏意挥手，“嫂子。”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夏意面对许沐芸也不好说出不好的话来了。
许沐芸大包小包，许沐晨也是大包小包,唯一令赵夏意欣慰的是许沐晨似乎并没有帮许沐芸的意思。
赵夏意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了,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挺爽的。
赵夏意迎了上去，许沐芸就咧嘴喊了声嫂子。
赵夏意嗯了一声伸手帮许沐晨拿东西,许沐晨没让，“走吧。”
三人出去，但只有一辆自行车,许沐晨将行李挂在车把上和后座上，把许沐芸的也放了上去，最后让赵夏意坐到前杠上，许沐芸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那年回来过年时的情形近在眼前，“大哥……”
许沐晨长腿迈上自行车撑着地，扭头问许沐芸,“知道怎么回去吧？”
许沐芸愣愣的点了点头。
许沐晨便说，“那就好。”
说完许沐晨双脚一蹬，车子便往前面去了，许沐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扔下了，当即大喊，“大哥，嫂子，你们怎么这样啊……”
寒冬腊月，天是真的冷，可惜许沐晨没回应她。许沐芸抖了抖身子，不得不赶紧朝家的方向走去了。
自行车走出去一段距离，赵夏意回头想瞅一眼，但被许沐晨严严实实的挡住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许沐晨平静的阐述事实，“她二十多岁了，比你还大，你能自己从家去火车站，她就不能自己回去了？”
“……哦。”赵夏意又问，“你怎么带她回来了。”
问起这个许沐晨就忍不住皱眉，“火车上碰见的。”
但许沐芸说昨天下午去泉城的时候她想坐他的车，但他早走了一步，所以没追上，又坐的其他人的车。
许沐晨担心赵夏意不高兴，便说道，“我在路上警告过她了，如果她说话不好听我直接把她丢出去。”
赵夏意心里甜滋滋的，却还是道，“那也是她的爷爷奶奶家。”
许沐晨皱眉，“不管。”
赵夏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趁着夜色赵夏意也大胆了，她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说，“停车。”
许沐晨停下，双腿撑地，不解的看她。趁着他低头的功夫，赵夏意扭着身子亲上他的唇，只不过这个吻一触即离，令许沐晨颇为不舍，“你可真可爱啊。”
得了可爱头衔的许沐晨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很高兴，“我说到做到的。”
赵夏意勾了勾唇，“嗯，我说的也是真话的。”
车子很快进了大院，到了家赵大刚和刘丽荣早就到了，四位长辈正在说话。
见两人回来曹慧兰便笑道，“人到齐了开饭吧。”
赵夏意瞥了眼许沐晨意味深长道，“还没到齐。”
“还有谁？”曹慧兰下意识的把另外一对孙子孙女给忘了。
赵夏意说，“一会儿应该就来了。”
但这个一会儿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喘成狗的许沐芸。
许沐芸已经累的不想说话了，又累又饿又委屈。
曹慧兰皱了皱眉，“去洗手吃饭吧。”
不管是曹慧兰还是许根生都没想到许沐芸会回来。
许根生问道，“沐阳怎么没回来？”
许沐芸洗了手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前回答，“医院里忙，我哥今年过年要值班儿所以就不回来了。”
“那你回来了，你哥又值班，你妈怎么过年？”对岑美芳，许根生夫妻没什么意见，犯错的是他们的儿子跟人岑美芳可没什么关系，说句难听的，也是许国盛当年祸害了这么个好女同志才对。
许沐芸解释，“我妈也要值班。”
母子俩都要值班，所以许沐芸回来过年倒也说的过去。
许根生动了动筷子，“吃饭吧。”
多了个许沐芸有些话在饭桌上也不能说了，晚饭吃的倒是很安生。
饭后赵大刚和许根生下了两盘棋然后就要告辞了，赵夏意和许沐晨还是决定回赵家过夜便一起回去。
等他们一走，许沐芸反而有些尴尬了，她不知道怎么跟爷爷奶奶相处。
似乎看出她的尴尬，曹慧兰说，“回来了就开开心心过个年，累了一天了赶紧去睡吧。”
因为这么句话，许沐芸感动的都快要哭了，“奶奶……”
“行了，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你嫂子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曹慧兰拍拍她的肩膀便回屋睡了，许沐芸却久久都睡不着。
腊月二十九，赵夏意和许沐晨难得睡个懒觉，起来时刘丽荣夫妻已经上班去了。赵夏意就按照昨晚刘丽荣说的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儿。
蒸馒头、宰公鸡、炸丸子。
肉得去买，鸡得去买，零零碎碎的都得买。
赵夏意想着两家都得过年索性什么东西都买双份儿，一辆自行车险些没挂不上，最后前车杠上也挂上东西了。
东西采买齐全，两人先去许家将东西放下，到那儿发现许沐芸还挺勤快，居然在家跟曹慧兰以及小庞做豆腐，重活小庞来干，许沐芸就管着烧火，脸上抹的这里一道那里一道很滑稽。
曹慧兰见他们来了便说，“反正不急着回去，待会儿吃了豆腐脑再拿着豆腐回去。”
赵夏意和许沐晨自然不可能拒绝，过了一会儿曹慧兰忙完了，就过来问他们，“过年你们怎么打算的？”
赵夏意看了眼许沐晨说，“我们打算中午在我家里过，晚上再过来。”
“这样也挺好。”曹慧兰说，“其实你们直接在你们家过年也行。沐芸和小庞都在我们也不孤单。”
赵夏意却觉得无所谓，过年也就那么点事儿，吃完饺子守岁睡觉。
而且两家抬抬腿就到了，他们可以晚上吃完饭再回娘家串门，玩够了再回来。
就这么决定了。
豆腐脑吃完还不算，赵夏意他们又等着豆腐做好吃了块豆腐，这才拿了一大块热乎乎的豆腐回家去了。
公鸡在许家的时候就收拾干净了，现在的任务就是多肉炸肉丸子炸藕合，这都是过年必备的菜品了。
当然赵夏意在干这方面的活是不太行的，主要是许沐晨在干，她在一边打下手，夫唱妇随很是和谐。
等刘丽荣回来的时候许沐晨不止炸了肉丸子藕合，还炸了麻花、炸茄子，满满登登的一大盆。
刘丽荣直接惊呆了，“这么些可吃不完，等会儿给你们奶奶送去一些。”
赵夏意便一样倒了一半儿，让许沐晨跑了一趟。
许沐晨出门后刘丽荣便说，“都是沐晨做的？”
赵夏意点头，“我也做了点。”
刘丽荣嗔怪道，“你别老欺负沐晨，不能欺负老实人。”
对这说法赵夏意不干了，“我没欺负他，您老觉得我欺负他，他欺负我的时候您是不知道呢？”
“他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赵夏意张了张嘴，他在炕上欺负我了。
但这话她也不好意思跟她妈说呀。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话真的应在刘丽荣身上了。
赵夏意不说话了，刘丽荣便道，“夫妻间该相互心疼不能一味的让人付出。不然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折腾。”
赵夏意哦了一声，“这点您放心，我们感情好的很。”
“那什么时候生个孩子？”刘丽荣突然提了这个问题。
赵夏意也不惊讶，大部分人都觉得结了婚就该生孩子，而她和许沐晨结婚快两年了，至今没怀孩子。
赵夏意直接说，“我们不会生孩子的。”
“嗯？”刘丽荣突然记起来了，她似乎问过这个问题，当初闺女给出的就是这答案。
赵夏意说，“因为我们中间容不下一个孩子，我们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他没做好当父亲的准备，我也没有当母亲的准备。与其让孩子生在一个不期待她的家庭里，不如不生。”
“老爷子老太太知道吗？”刘丽荣经历过一直不怀孕的苦，流言蜚语还有公婆的为难她都受过，即便后来生了赵夏意，对她的恶言也从没停止过。
说她是不会下蛋的鸡，说她让赵家绝后。
后来老太太没了，刘丽荣第一反应不是伤心还是痛快。
现在生育的问题又落到了她女儿的身上，她女儿女婿似乎并不为这个问题担心，因为他们干脆就不想生。
哪怕刘丽荣算是新时代女性，也有些接受不了，可想到许沐晨的情况，她又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她怕女儿以后会后悔，但她也清楚她的话赵夏意也不一定会听。
赵夏意坦然道，“他们没催过我们，如果催了，她会得到和给您的答案一样的回答。”
在赵夏意看来生孩子从来只是两个人的事，不管父母和公婆能不能帮忙都是俩人的事。毕竟父母公婆能帮忙带一下，但后续在孩子成长的十几年里还是更需要父母付出心血。
赵夏意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好母亲，所以她宁愿不要生孩子。
刘丽荣知道没法劝闺女也就不说了，不然大过年的都不会安生了。
赵夏意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许沐晨回来的时候连提都没提。
东西收拾好用包袱包着放在篮子里，扔在窗户外头，根本不用怕坏。
累了一天躺下后许沐晨还想动手动脚，赵夏意就差翻白眼了，“忙了一天你都不累吗？”
“不累。”许沐晨说的是真话，以前训练的时候可比这累多了，现在干的这些都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值得一提。
赵夏意哼哼唧唧道，“妈还嘱咐我不让我欺负你，你说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许沐晨静静听着不说话，突然他手塞了过来，赵夏意咬牙，“你干嘛？”
许沐晨平静道，“欺负你。”
既然都觉得他欺负她了，又怎么好意思不真的欺负一回。
赵夏意被他恼的忍不住笑，“别闹，明天年三十，要忙活呢，晚上还得守夜，今晚必须早睡。”
许沐晨有些遗憾的收回手，搂着她道，“那睡吧。”
第二天是年三十，一大早赵夏意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了。
赵夏意一摸旁边，许沐晨早就起来了，透过窗户赵夏意发现昨晚上居然下了大雪到处白茫茫的。
正当赵夏意收回视线的时候，余光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竟是许沐晨扛着扫帚在楼下打扫楼下的积雪。而几个家属院的男人领着一帮孩子在楼前放鞭炮。
赵夏意将棉袄棉裤摸进来，在被窝里暖和了之后这才起来穿上。
外头赵大刚正在下面条，手擀面散发着一股豆腥气，而旁边的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见她起来了，赵大刚就道，“起来了就赶紧洗漱，一会儿吃了饭还得写春联。”
赵夏意哦了一声，这时候刘丽荣和许沐晨也从外头回来了，刘丽荣穿着厚棉袄还冷的搓手，反而是许沐晨穿着薄棉袄神色如常。
面条出锅，赵夏意拿筷子拿碗，许沐晨将锅里的卤子盛出来放在桌上。
面条捞在碗里，再舀上一勺子白菜肉丝鸡蛋卤子，香气扑鼻。
赵夏意吃了一碗半面条，至于许沐晨吃了几碗赵夏意已经不想去数了。反正家里剩下的都进了他的肚子。
同为男人的赵大刚同志颇为感慨，“年轻就是能吃啊。”
刘丽荣忍不住拆台，“你年轻的时候也吃不了这么多。”
饭后赵夏意主动刷碗，而后要写春联，过去的十年是没人写春联的，但现在都过去了，谁家过年不贴春联呀。
但赵夏意写的毛笔字不好看，最后还是许沐晨来写。
一笔一划写下去，赵夏意总算明白力透纸背是什么意思了。
春联一式两份，写完后也没直接贴，而是收拾了一些酒菜，一家人出门去给赵家人上坟。
临出门前赵大刚还问许家那边要不要上坟，许沐晨摇头，“许家老家不在这边，据说也已经找不到位置了，所以我们家不上坟，。”
赵大刚明白了，这或许是许家二老不在意这个。但赵家还是要去上坟的。
赵家父母是从隔壁市转移到这边来的，赵大刚的爹妈死后也都是埋在这边。若是离的远也就算了，都在丰城不去祭拜一下不像话。
一家四口出了门，又去坐了公共汽车，一直到了早上十点才到了地方。
这边是丰城的公募，如今趁着过年过来祭拜的人不少。
不过赵夏意对爷爷没有印象，对奶奶的印象也实在不太好，所以哪怕站在老太太的墓碑前赵夏意都没有什么怀念的心思。
但赵大刚却不同，好歹是亲娘，哪怕亲娘不靠谱，赵大刚这会儿也不免感慨。
上了香烧了纸钱，又祭拜了，一家四口也不停留直接走人。
回来时已经近十二点，赵大刚和许沐晨马不停蹄准备团圆饭，四口人五菜一汤再配上一盘子水饺，齐活了。
两点钟，一家四口坐在桌前，赵大刚拿出珍藏的茅台一人倒上一杯，“来，干杯。”
在赵家的团圆饭吃完已经三点多，两口子几乎还没消食便转变战场往许家去了。
路上赵夏意摸着肚皮说，“你觉得你还能吃的下吗？”
许沐晨犹豫了一下说，“团圆饭可以晚点吃，估计得六点左右，那时候也许就消化了。”
“好吧。”赵夏意有些埋怨，“都怪你和爸把饭做的太好吃了，就那盘子辣子鸡几乎都被我吃光了。”
许沐晨“……哦。”
手艺太好也是错。
俩人溜溜达达往回走，街上已经多了不少玩闹的孩子了，偶尔还有人甩个鞭炮在地上，过年的气氛更加浓烈。
到了许家，曹慧兰带着小庞和许沐芸已经在准备了，赵夏意和许沐晨过来后也加入进来。许根生就喊赵夏意，“夏意啊，过来跟爷爷下棋。”
赵夏意犹豫了一下，曹慧兰笑，“去吧。”
于是赵夏意在许沐芸的羡慕下去找许根生下棋了。
但赵夏意哪会下围棋啊，便和许根生下五子棋，一老一少玩的不亦乐乎。
就如许沐晨所说，这边年夜饭摆上桌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赵夏意和许根都从下五子棋到在院子里练太极拳了，曹慧兰才喊他们吃饭。
许根生笑问，“还撑吗？”
赵夏意摸摸肚皮笑，“我觉得有点饿了。”
“年轻人就是好啊。”许根生说，“年轻消化的也快，我们这年纪要是这么吃，那明天估计也吃不下了。”
赵家人少饭菜也丰盛，许家这边一共六人饭菜更丰盛，赵夏意喜欢的辣子鸡又摆上了桌，红烧肉、海带炖排骨，蒜黄炒鸡蛋、孜然炒羊肉，外加一大碗西红柿鸡蛋汤，满满登登摆在桌子上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西红柿在这寒冬季节可是稀罕物，想来也是许根生的老部下给送来的了，赵夏意他们也是沾光。
团圆饭后已经七点多，许沐晨又开始剁饺子馅儿了，大院里传出孩子的嬉闹声，在这样的时候，没人会打孩子，也没人会苛责孩子。
许根生跟小庞出去串门打牌去了，许沐芸无聊蹲在那儿看许沐晨剁饺子馅儿。
曹慧兰悄悄的拉着赵夏意说，“等会儿他剁完馅儿，你们回那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晚点回来也不要紧。”
赵夏意笑着应了，正起身去泡茶，外头有人敲门，然后赵夏意就看见谢元杰领着大院里一帮小年轻在门口站着了。
谢元杰大大咧咧的喊道，“许沐晨在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