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十月,孟承雍满周岁。
孟季庭从不打算委屈这个小儿子,只要孟承晖有的,孟承雍也会有。因此,孟承雍满周岁那日,宋国公府同样给他办了一个周岁宴。
抓周的大方案就摆在春熙院里,桌上放了一堆抓周用的东西。孟承雍穿了一身大红的小圆领袍,戴着红色的虎头帽,脚上是一对镶了珍珠的虎头鞋。宋国公夫人笑呵呵的将他放到了案上,对他道“雍儿,快去,喜欢什么就抓什么。”
孟承雍像是听懂了她说的话,脚上蹬蹬蹬的往前走。走得太快太急,刚走到中间就踉跄着一屁股蹲坐在了桌上。他也不急,然后就伸着腿一点一点的挪到了堆放印章、笔、墨、纸、砚等物件跟前,然后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不管见到什么全往怀里拿。
他拿起一锭银子,旁人刚夸了“以后必定大富大贵”,他又拿起了一把小木剑,于是旁人又改口夸“将门虎子,以后必定子承父业,成为大将军”,接着他又拿起了印章……旁边宾客面面相觑,心想这位祖宗这么贪心,他们连话都不知道怎么夸了。
孟承雍拿东西不是拿一个扔一个,而是全往怀里兜。拿了这个,怀里的另外一个又掉了,于是他又去捡掉下去的那个,因为人小,然后拿了半天,能被他稳稳抱在怀里,最多只有三件东西……
孟承雍像是也发现了自己拿不了这么多东西,左右张望了一眼,看到旁边站着对着他笑的青槿,将拿起来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塞给她,最后桌上剩了几件他不喜欢的东西,他自己一手拿弓一手拿剑,又站起来蹬蹬蹬的跑回了宋国公夫人的怀里。
宋国公夫人高兴的笑起来,对着他又抱又亲“我们雍儿多厉害的孩子,以后什么都会,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好。”
孟承雍也对着宋国公夫人咧着嘴笑,看到站在身侧的父亲,把手上的一把弓塞给父亲,接着回身看着青槿,伸着手对她“啊啊”的叫,要青槿把他刚刚塞给她的东西也拿过来给他。
抓周礼结束了之后,接着就是宾客吃席,女客在春熙院,男客在前院。
孟季廷想炫耀儿子,将孩子抱到外院,让人拿着一个托盘跟在后面,座上宾客要逗弄孩子,得先往托盘里扔一份贺礼。
孟承雍小小年纪,被人围着东捏一下西捏一下的逗弄,也不觉得害怕,更不觉得不耐烦,反而觉得十分好奇。有时候见到长了胡子的人,一手伸过去将人胡子抓到了手里,抓得人“呼呼”的喊疼,他反而高兴的咯咯咯大笑。
青松给孩子送了一枚平安锁,然后抬头问孟季廷“我可以抱抱孩子吗?”
孟季廷把孩子给了他,青松接过孩子,低头看着他,试了试体重,不由笑着道“可真重。”
抱着沉手,但看着却并不胖,肉结结实实的,可见长得很好。
孟承雍好奇的看了他两眼,接着便回身伸手要找父亲去了,青松只好又将孩子交回给了孟季廷。
远处,胡惟瑞持着酒杯冷看着他们,抿了一口酒,接着冷笑出声。
孟季廷抱着孩子,领着人继续往前走,到了赵王和徐大爷那一桌,逼着两人给孩子送见面礼。
赵王骂道“你前世来讨债的,我已经送了贺礼了,现在还跟我讨要。”
孟季廷道“你不给也成,孩子以后可不叫你伯父。”
赵王只好从身上掏出一个鱼纹玉佩,扔到托盘里,又道“别叫伯父了,叫岳父吧。他生母跟我家阿乔不是玩得好吗,我的小郡主以后嫁给他当媳妇。”
徐大爷见孟承雍聪明机灵也喜欢的紧,道“给我当女婿吧。”
赵王道“你家连闺女都没有,凑什么热闹。”
徐大爷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夫人又怀上了。这次我找老嬷嬷看过了,她说这一胎绝对是个闺女。”
孟季廷看着自家聪明的儿子,摸了摸他的脑袋,觉得连皇帝的闺女都配不上他,对赵王和徐大爷说要将闺女嫁给他,不屑一笑。
宴中觥筹交错、宴酣宾欢。这时,坐于胡惟瑞旁边的一男子像是喝醉了,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移开凳子就要往外走。
胡惟瑞连忙扶住他,道“秦兄,你可是要如厕。”
那位姓秦的男子涨红着一张脸,像是醉得脑子浑浑噩噩的,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道“对,没错,我要如厕。”
胡惟瑞于是对旁边的小厮招了招手,对他们道“这位秦大爷要如厕,他喝醉了,你们扶着他去。”
小厮于是赶忙扶了这位秦大爷,对他道“这位爷,小的扶您去。”
那位秦大爷挥开他的手“不要你扶,我自己能走。”
说着脚步踉踉跄跄的往前面走,小厮连忙喊住他“这位爷,要如厕要往这边走,不在那个方向……”
但秦大爷虽然醉了,但走得却快,又像是没听见小厮在叫他一样,继续往前走,小厮一时没跟上他。
桌子之间的过道有些狭窄,秦大爷走得又晃,他刚走到隔了三张桌,到了青松坐的那桌时,突然撞到了青松坐着的椅子上。
他扶着椅子背“哎哟”一声,大着舌头道“真对不起,撞到您了。”
青松回过头来,刚要说一句“没关系”,在看到秦大爷的脸,脸色瞬间变了起来。
秦大爷这时却也看到了他的脸,踉跄了一下扶住桌子,然后又凑近了看着青松已经避过去的脸,开口道“这位公子,你好面善啊,我是在哪里见过你。”
青松冷着声音道“你认错人了。”
那位秦大爷这时一拍脑袋,像是已经清醒了一半,道“我记起来了,你,你不是我爹买回来,藏在书房里的那个小倌吗。我记得你叫,叫,哦,对,叫庄青松。你小子,虽然十几年没见,现在长得高高大大的,但模样跟小时候一点没变嘛。现在穿得有模有样的,有出息了啊……”
青松将他推开,厉声道“我说了你认错人了。”
秦大爷没站稳,被他一推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他像是没反应过来,慢慢的转过身来,躺在地上也不起来,盯着青松,怒道“你敢推我……”
随着他的摔倒,周围的人先是面面相蹙,接着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旁边有人小声的问道“这人是谁啊,有点面熟。”
“这不是秦家二房那位秦大爷吗?秦家大老爷以前任大理寺卿,秦家倒是风光过几年。不过大概十年前,秦家二老爷有玩弄小男孩的癖好,结果弄出了人命。秦家大老爷为了袒护弟弟,把自己也搭了进去,被罢了官,秦家就此一落千丈……”
众人听到这里,再想起那位秦大爷刚刚说的那番话,看青松的目光意味深长了起来。
青松脸色涨红起来,此时解释不得,又不想在此处闹起来毁了外甥的周岁宴,站起来转身欲走。
秦大爷却在这时候扑上去,拉住秦大爷的手,骂道“你推了还想走,你忘了,当年你在我爹的书房里被绑起来打,还是我救的你,忘恩负义的东西……”
孟季廷在刚发现这边闹起来时,就已将孟承雍交给了小厮抱着,自己走了过来。他走过来时,恰好听到了秦大爷说的这一段,扫了一眼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小厮,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客人喝醉了在那儿胡言乱语,不知道将人带下去?”
小厮这才赶紧上前来,一人一边抓了他的手臂押住他,其中一人拿了抹布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继续出声,准备将他带下去。
胡惟瑞这时走上了前来,对旁人道“误会,误会,这秦兄一看就是喝醉了酒,认错了人,他说的肯定都是胡话,大家可千万别信。”
周围的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大多想着,那姓秦的能指名道姓的说出人名来,事情没有十成十的真,恐怕也**不离十。
秦大爷被人禁锢着又被人捂着嘴,看到胡惟瑞,像是求救一般的看着他,呜呜的挣扎出声。
胡惟瑞轻轻拿了小厮抓着秦大爷的手,想让他放开,没拿开,于是道“都是误会,先将人放开。他是随我一起来的,我这就带他去喝醒酒汤。”
孟季廷目光冰冷的扫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出了宴客的花厅。小厮押着人亦跟着他出去,胡惟瑞站定在那里,冷嘲的瞥了眼有些失魂的站在那里握着拳的青松,“哼”了一声,跟着出去。
青松看着周围众人看他脸上的眼神,也无心再留在花厅,转身也离开了宴席。
出了门之后,胡惟瑞马上追上孟季廷,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抓着他的手臂道“妹夫,今日这事我可真不是故意的,我可不知道秦大爷认识庄青松,更不知道那庄青松还有这样一桩旧事,没给你添麻烦吧?”
孟季廷转过头来,挥手在他脸上就是一拳头。
孟季廷是练家子,他出手的时候也没留余力,胡惟瑞被揍得摔倒在地上,耳朵翁嗡嗡的叫,他甚至以为自己被他打聋。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摸出了一手的血,嘴巴里也有血腥味。
胡惟瑞坐在地上,脸上也有了几分愤怒,盯着孟季廷,质问道“孟季廷,你什么意思?怎么,为了你那个假大舅子,要对我这个真大舅子动手杀人了是不是?”
孟季廷只是目光如寒冰一样的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跟他说,转头对押着人的小厮道“给他灌一副哑药,割了他的舌头,把人送回秦家。告诉秦家的人,再把人放出来胡言乱语,或是让我听到秦家别的人出来嚼舌根,就不是一副哑药一个舌头这么简单。”
胡惟瑞听完不敢相信的跳起来“你疯了,秦家虽然落魄了,但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家族中也还有其他人出仕,你敢对他动用私刑,不怕御史参你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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