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问出口的时候,&bsp&bsp那鲁老头已经上前扒拉开了白阿杰紧闭着的双眼,再无往日那不着调的样子,整个人认真谨慎,&bsp&bsp“快些放到桌上去,拖不得了。”一面朝着老刀喊,“把我针包拿来。”
老刀见他如此神色,&bsp&bsp晓得这孩子果然是处于凶险之际,&bsp&bsp也没同他扯闲话,&bsp&bsp颠簸着那残腿转眼竟然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明玥见此光景,也不敢再追问秦道几,生怕他一个分心,白阿杰会摔倒在地上。
只一路提心吊胆地跟着到了厅里,这时候沈老爹和另外一个老友已经将两张方桌拼在厅里,&bsp&bsp秦道几小心翼翼地将那满身血的白阿杰放上去。
听得鲁老头喊,“把灯都拿过来。”
明玥急忙去将那角落里没点的烛台都给点了抬过来,恰是此刻巧袖等人被那敲门声惊到,&bsp&bsp这会儿也赶了过来。
看到白阿杰这副样子,&bsp&bsp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听着鲁老头要酒要热水,&bsp&bsp谁也不敢耽搁。
这乱中似又有序,很快老刀就回来了,&bsp&bsp怀里正抱着鲁老头那个看起来破烂又脏兮兮的包。
这包他们搬进来那日,&bsp&bsp余娘子想给他拿去洗了,&bsp&bsp叫他当做宝贝一般,死活不给。
如今当着众人的面打开,&bsp&bsp只见里面倒是干净的,&bsp&bsp有个乌色的古朴长盒,&bsp&bsp跟那书画专用的镇纸一般大小。
待他打开,只见里头数根大小不一的金针整齐排列,他热水净手,又已烧酒擦拭过后,指尖夹起金针,看了围在旁边的众人一眼,“老刀留下,其余人暂时出去。”
大家不敢违背他的意思,终究是孩子的命要紧,也不晓得他有什么法子,都连忙退出了厅。
明玥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但是她并不冷,就是单纯地害怕,害怕的事情很多,怕沈煜出事,也怕白阿杰撑不下去,更不晓得那白屠夫生死怎样?
她看朝同样紧张的秦道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道几一颗心都还在那山里,听到明玥问,只觉得一言半语是说不清楚的,只道了一句“那些疯子在山里摆了个祭坛,抓了许多童男童女,又要成年人的心脏,白家父子运气不好,正巧叫他们撞上,好在你喊了庞虎追去,才厮打起来耽搁了些时间。”
也留了些痕迹,所以自己和沈煜找去的时候,刚好雪停了,那皑皑白雪上的血痕,便只是零星半点也扎眼得很,他们寻着这血痕,竟是找到了那帮疯子的大本营。
至于他和沈煜一起出城,完全是个意外。
他原本是有事情要找沈煜,可白天也瞧不见沈煜的人影,太晚了又不好意思上门打搅,就专门让家里的小厮盯着明玥家这大门口。
晓得沈煜回来,他正要过来,便见着沈煜急色匆匆的要出去。
就想着那一路走一路说也行,反正现在沈煜是大忙人,就叫自己这个闲人来将就他吧。
“我知晓的便是这些,来时和衙门那头打了招呼,只是仍旧不放心,这里你顾着些,我得去瞧一瞧。”说罢,也来不及去换身衣裳,出去后马上敲开自家的大门,叫了一队护卫,快马继续往城外山里去。
他这样来去匆匆,还叫了不少人,加上明玥家这边动静又大,那已经睡下的秦夫人也被惊扰了,胡乱穿了衣裳,裹着披风就急忙过来。
见着明玥一干人等都守在厅外,大雪天的也不见抱着个手炉取暖,而且一个个神色凝重,一时也有些担心起来,“出事了?”目光不住地朝紧闭着的厅门里看去。
明玥脑子里都是乱的,毕竟又是童男童女又是挖心脏,如今厅里还有个濒临死亡的孩子。
但看着大家都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而且这么大的动静,后头的孩子们必然是被吵醒了,只同秦夫人说道“白天那案子有了眉目,你先到隔壁小厅里坐会儿。”又让余娘子把炉子生起来,劝着沈老爹和另外一位老神仙马四九去休息。
孟婆子和巧袖去厨房里,准备些羹汤饭菜备着,自己则去后院一趟。
果不其然,这会儿孩子们都起来了,见了明玥像是那小鸡仔见着老母鸡一般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bsp&bsp,一个个满脸担心。
“是有些事儿,只不过你们还小,这大晚上的也帮不了什么忙,现在好好去休息就算是帮忙了。”明玥摸了摸耀光的脑袋,随即牵着她去房间。
几个孩子张着嘴还想问些什么,但听明玥说的那话,也是有道理的,他们还小,现在去就是添乱,不帮忙就是帮了最大的忙。
所以哪怕每人心中都满是好奇,但也只能忍住,老实回去休息。
明玥这个时候其实很欣慰,孩子们没哭没闹,又愿意听话,只将女儿们房间的灯吹了,轻脚轻手关门出来。
便急匆匆到前厅,这边沈老爹等人也还未去休息,与秦夫人一起在偏厅里等着。
大约是过了个把时辰,隔壁终于有了动静。
明玥一行人急忙起身过来,只见鲁老头满脸的汗,双手也沾满了血,看似劳累得很,大口地喘着气。
明玥见此景,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多问,目光顺着他背后瞧去,只见屋子里那老刀在收拾。便道“鲁老爹您先休息,我进去瞧一瞧。”她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秦道几把白阿杰抱进来的时候,除了那触目惊心的鲜血之外,那白阿杰手脚软塌塌的,一点儿的生机都没了。
所以若是鲁老头没把人救回来,也怨不得他,只叹孩子命苦。
鲁老头轻声应了一句,转身到偏厅里去,余娘子尾他身后进去,给倒了茶水。
而正厅这边,明玥刚跨进去,就听老刀吩咐道“命是保住了,只不过得养些日子,庞龙那小子在不在?叫他过来把孩子抱去屋里,这厅里终究是冷。”又吩咐近孩子身,孩子要休息的地方,需要各项注意等。
明玥听到这话,惊喜不已,只觉得人生大悲大喜原来是转折是这样地快,她脸上不觉就扬起了笑容,也顾不上答应老刀,就朝着外头喊,“乌韭,快些叫庞龙过来帮忙。”
家里除了沈煜这个成年男子之外,也就是庞龙庞虎兄弟了。
庞虎又在外,眼下不晓得生死如何。
而其余的小厮,不管是八角还是三七南星空青,这些都还是小少年郎,如果能一把将白阿杰稳当抱起?
很快庞龙就来了,明玥打着灯笼走在前头,直接给送去了鹿哥儿和杜子规的屋子里。
杜子规连忙将自己的床腾出来,那厢明玥又让南星去鲁老头那里拿了药方子,连夜出门去敲药铺子的门。
这一来回折腾,等那药熬出来给白阿杰灌下去,竟然已经快到子时左右了。
白阿杰的命是保住了,可是沈煜他们仍旧没消息,明玥这个时候怕自己胡思乱想,所以坚持认定原剧情,沈煜将来会金榜题名,肯定不会出事的。
一面暗地里在心里求菩萨保佑,又打发八角去衙门那边打探消息。
只说衙门那边在秦道几回来传话之时,卢大人和公孙师爷就亲自领了两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出城去的。
就是如今也没消息。
不单是他们急,衙门里急,听闻了些风声的老百姓们也急。
偏这等待的时间就过得特别的慢,所有人都心悬一线,便是那往日里话多的秦夫人如今也凝着眉头。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那桌上的茶水换了几回,反正明玥都听到了鸡鸣声,靠在椅子上处于一种混沌状态的她忽然一个激灵清醒,倏然站起身来。
这举动把一旁的秦夫人吓了一跳,慌忙问“怎了?”
明玥摇头,她方才迷迷糊糊的,仿佛听到沈煜他们来了一般,所以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出了厅。
沈老爹本来已经招呼他那几个老友去休息,但他自己又爬起来。那沈煜虽非他亲儿子,但到底是一把米一口水亲手养大的,如今在外没个消息,他如何能安心休息?
所以也一并跟着明玥他们在这里候着。
眼下见明玥起身出去,捡起拐杖,脚步也随即紧跟。
一路到了大门口,八角还坐在这里,到底是没这样熬过,如今有些撑不住。见了明玥,“夫人,这已经丑时三刻,再等会就天亮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
那雪可不似昨儿白日那样敷衍,这雪花大小足有那宿苜草的花骨朵一般,很快就堆了厚厚一层。
八角起先没这么困的时候,那拿了扫帚将门口清扫了一回,但就这么短短的功夫,又铺了这么些。
眼下过来扶着沈老爹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坐下,又探出身来。
只听明玥说道“是啊,都快天亮了,衙门那边不该没有一点消息,我想亲自过去看一眼。”
秦夫人正要说自己同她一并去,便听得一声犬吠,随后这全城的狗都像是被惊扰了一般,忽然狂叫起来。
这让刚坐下的沈老爹也一下站起身来,急道“怕是回来了!”
八角得了这话,马上开门,“我去瞧一瞧。”
也是他才出门,约莫就跑出巷子到大街上,明玥他们就听到了疾驰的马蹄声,然后是八角欢喜雀跃的声音夹杂着传过来“来了,回来了!”
后面他又喊了什么,大家没听到,因为马已经进巷子里来了,借着大门口上悬挂着的灯笼,明玥一眼就看到了马背上的沈煜。
只是他穿着那一身月白的锦鼠毛镶边袍子,如今不管是那袍子还是那边缘上的锦鼠毛,如今都满是血渍,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旁人的。
明玥连深吸了两口气,脚步略有些慌乱地迎过去,沈煜正好从那马背上翻身下来,专门用雪擦干净的大掌反握住明玥冰凉发抖的手,“一帮宵小鼠辈,伤不得我,都是他们的血。”又见沈老爹在身后,“爹快去休息,阿杰那孩子没事吧?他爹这会儿在衙门那边,伤了腿安顿着。”
“没有,亏得有鲁老爹出手,如今有子规和鹿哥儿看着,你别担心,快先去换衣裳,我马上让巧袖把饭菜热一热。”明玥回着,一面拉着他要进去。晓得那白屠夫还活着,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沈煜却道“衙门那边诸多事宜,我与秦兄换身衣服,也要过去。”他们虽不是衙门公职,今日之事却有着莫大关系,卢大人那边还要等他们俩的口供。
他这么一说,明玥才发现自己身后的秦夫人早走了。
这会儿也只见秦道几的马拴在门口那石墩上。
于是也不敢耽搁沈煜,只叫他去换衣裳,自己则忙去厨房里,见灶上的蒸笼里温着包子,捡几个拿油纸包了。
出来正好遇着沈煜换好衣裳打算去衙门,只将那热烘烘的包子塞他怀里,“路上吃。”
沈煜有些哭笑不得,既然是替公家办事,那里还能短缺了他们的饭不是?不过既然是明玥的心意,也是领了。
走到马旁见她还尾随在身后,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温言细语地劝着“这一宿你也累了,快些去休息,天亮我就回来了。”这口气,又仿佛像是哄孩子一般。
明玥也不知怎的,刚才一直没他消息的时候没哭,这会儿眼角反而挂了眼泪,声音也有些哽咽,“好。”
这让沈煜见了极为不舍,只催促着她“快回去。”
明玥不甘不愿地进了大门,沈煜这才翻身上马离开。
按理沈煜已经完好归来,那白家父子又都还活着,明玥该放心才是,可她如何也睡不着,这个时候才想起没叫人去大岚镇通知杨氏,她一晚上不见人回去,怕急得要命。
但再过会儿也天亮了,便想着等天亮再从隔壁秦家那边借个人去传话。
只是她却一点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躺了会儿,还是起来了。才洗了个澡,人清醒了几分,天就亮了。
院子里白茫茫的一大片,屋檐外一脚踩下去,那雪能把整个厚底靴都给全部淹了去。
孟婆子也起来了,“夫人怎起这样早?想不到昨夜这雪如此大,等会我叫乌韭他们几个给清扫一下。”
明玥应了,便越过小门去秦家借人往大岚镇送信。
等回家来,大伙儿都起来了,简单吃了早饭,那鲁老爹去看白阿杰,见情况还稳定,只让按时喂药,换药一天一次,晚些他亲自动手。
八角这里呢!早就等不及去衙门那边了。
听说衙门昨晚一宿灯火都亮堂堂的,加上大队人马点这火把来回在城里跑,所以早上就有不少人往衙门那边挤过去。
这会儿没等八角打探消息回来,明玥他们就从街上得了消息。
昨日发现的这残尸案本来以为是个什么天大的悬案,除了知晓被害人的身份,旁的线索一点都没有,该是要年后才有点眉目。
哪里晓得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帮疯子昨日撞到了刀口上。
至于这刀,便是沈煜了。
明玥七七八八是听了不少,还跟自家有关,而且沈煜和秦道几这名字也一下在城中传遍了,好似那盖世英雄一般的存在。
但这些都暂且不论,那帮疯子一般凶残的凶手到底是什么来路,竟是没有一个人提一句。
昨日发现的那个老翁的半具尸体自己是没看到,但白阿杰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她是瞧见了。
胸口上好大一个大口,直击胸腔,像是要把人活生生直接劈开,将他那滚烫的心脏给取出来一般。
也正是如此,昨日秦道几把人抱着进来的时候,两手摊平,动也不敢多动一下。
鲁老头也不敢耽搁,只让直接在厅里拼了桌子来做床铺,把孩子放下赶紧救治。
而这一伙人,早前就在汝州作案,近来才到这澜州的,还就在这州府雍城外扎了营地。
这盼啊盼的,家里院子或是屋檐瓦上那雪都清理干净了,八角才气喘吁吁跑回来。
三七给他递了水,等他咕噜噜仰头一口全部喝完,拿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就在大家的期待中开口说道“那伙人是西域来落兰国的,这一路上抓了许多人,还害了那么多性命,就是要复活他们的公主殿下。”
落兰国只是西域诸国中小小一亩三分地,弹丸之国。
前年的时候,因他们干旱,死了不少老百姓,所以便向夏王朝求组,还专门派了落兰国王最疼爱的公主伽罗楼来夏王朝和亲。
万安帝对其十分宠爱,听说还在宫里给她仿造了一座她在落兰国的宫殿。
只是可惜,天妒红颜,这位落兰公主因思念家乡成疾,于去年年初终是销香玉殒了。
因她终究是外邦人,所以并未入皇陵,可万安帝还是斥巨资与她建了一座极其豪华的陵墓。
但是今年二月的时候就传言这位外邦娘娘的陵墓被盗了。
这些事情与明玥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时候他们家还在努力于这雍城扎根呢!
自然没有将此闲事放在心上。
不过她倒是记得原著里,这位伽罗楼并没有死,而且和女主角有着匪浅的关系,好像她还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情郎,临近大结局的时候得到女主的帮助,重新恢复了落兰公主的身份,与这位青梅竹马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明玥看这本书的时候是也没觉得好看,就是在地铁上打发时间罢了,所以好多小情节她都不大记得。
就如同这落兰公主伽罗楼,如果不是这案子与她有关,明玥险些都忘记了往后她还活蹦乱跳和她的官配名正言顺组p。
但既然这伽罗楼和女主扯上关系,怎会同这样的案子有关?于是连忙问“那位公主呢?”
八角摇着头,“那巫师也不知道,只晓得这公主的尸体被盗了,他们觉得公主的灵魂还在咱们这里,就要用咱们夏人做活人祭,让他们公主的灵魂找到被偷走的尸体,就能活过来了。”
“谬论,人死了那么久,那尸体就算不变成白骨一堆,也是腐烂不堪了,真有灵魂也不愿意回去。”沈老爹闻言,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但是小孩子们对这种带着奇幻的故事总是充满了兴趣,也不去管这是否符合逻辑,只急忙追问着八角,“那现在呢?”要是叫他们成功了,那被他们抓的人岂不是都被害了?
八角闻言,一脸自豪“现在遇着咱们东家,自然是没成,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偏要抓白家父子,夫人这里又喊了庞虎去。”
虽然庞虎也被抓了,但庞虎留下了痕迹,沈煜和秦道几一路追过去,将他们祭祀给打断了。
沈煜以一人之力拖住那三十多个落兰人,秦道几将被开膛险些被剥心的白阿杰送回来后,又通知了衙门。
卢大人果断带着人马出击,将这一群落兰人全部给端了。
眼下总共救了活着的成年人五个,童男童女汝州加上澜州的,有四十三个。
他们总共要七个成年人和四十九个童男童女的心脏。
沈煜去的时候,正巧轮到白阿杰,至于他前面那几个可怜孩子,那会儿已经没气了,心脏早就被取出,用碳火在上面刻了些奇怪的符号,高高地用彩线挂成一串。
这就是八角打探来的消息,不少还是从他表姐夫那里得的内幕,外头的老百姓们都还不知道呢。
虽是可怜那些丢了性命的,但好在这还算是去得及时,救下了绝大部分。
晓得了个结果,大家昨晚都几乎没睡好,明天又要过年,明玥只让各自都去小息一回。
她则去看了一下白阿杰,孩子还没醒过来,屋子用屏风给隔开了,他这边拿了个大些的香炉,里头放满了药草,就让那烟熏一直填满这小半个房间。
听鲁老头说,这样对他那伤口有宜。
而这时候,杨氏也来了。
白屠夫是不在外过夜的,这更何况还带着孩子,在人家哪里方便?所以她见着人一夜没回来,起先以为是下雪的缘故。
但是丈夫孩子在外,哪里能不担心?夜晚做梦又不大好,所以她天亮就叫她表兄带着她来城里,正好半路就遇到了明玥从秦家借过去传信给她的人。
因此就一起来了。
想来路上也知晓了个前因后果,见了明玥便急问,“孩子怎样了?”虽不似自己亲生,可这娃儿他亲娘不在了,他是拿自己做亲生母亲孝顺的,杨氏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母亲,也是从因为这孩子。
“你放心,伤虽有些重,但只要熬过这几日醒来就好了。”明玥才从那屋子里出来,因孩子伤口严重,所以她进去的时候还专门换了衣裳套了头发,又是净手用药烟熏过等等。
见着杨氏如今有身子,又一路赶来车马劳顿,如何经得起那般折腾?所以见杨氏还想进去,便放了狠话“他现在那屋子里全是药,且不说里头有没有不利你这身体的,便是你不在乎进去了,可是他眼下要静养,那屋子里也要干净,进去十分麻烦,换衣裳熏药,你若疏忽一下,便会要了他的命。”
杨氏这样一听,既害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又怕自己带了什么不干净的进去叫白阿杰伤口感染,终究是忍住了。又问起她男人,晓得在衙门那边,伤不算重,就是腿上叫那些疯子那西域弯刀砍了一下,如今包扎着,等着养两日就能回来。
杨氏悬着的心也算放了一半,“菩萨保佑。”好歹这父子俩都还活着,不然她这家就不成家,就算有了这孩子,她也高兴不起来了。
明玥怕她过于着急,影响腹中胎儿,只让余娘子扶她去休息。
沈煜是晚上才回来的,那时候已经过了晚饭,家里人已经休息了,明玥也不确定他到底回不回来,只叫八角看着些,自己也准备睡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沈煜回来了。
“可用了饭?”明玥连忙从床上坐起来,作势要下床去厨房。
不过被沈煜先一步拦住了,他只解开了身上的披风,衣裳都没换就走过去一把将明玥抱住,头埋进她的颈肩里,随着他带着热气的呼吸,略有些沙哑的疲惫声音在明玥耳边响起来,“我从前经历过很多生死,哪怕是那西域诸国,也都全都臣服在我的铁骑之下,我几次也险些死在他们的刀下,可我不曾怕过。唯有昨晚,我忽然有些害怕自己死了。”
他说到这里,也不管明玥此刻是如何震惊的表情,抬起头来扶着她的肩膀,与她视线相对,“我怕我死了,旁人欺负你们。”
“你,你说什么胡话,你不是还好好活着么?”明玥很早就猜到他不是从前的沈煜,毕竟从前的沈煜一颗心都在杜家那上头,而且就算从前的沈煜小有才华,但也没有现在这个沈煜的本事,更不可能忽然就学会了奇功。
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沈煜会坦白告诉自己。
这一刻她心中既然是震撼又惊喜,他愿意告诉自己这些,是不是就是在他这里,自己是不同的。
又或者是唯一的。
她抬起手温柔地捧起沈煜的脸庞,“相公,幸好是你,也幸好有你。”千言万语,她也不知该如何表述清楚,她就是很庆幸,她到这里的时机刚刚好,遇到的是这个沈煜。
经过漫长的担忧过后,如今又得到沈煜的这些话,明玥觉得他告诉自己这样的秘密,比他给自己许什么山盟海誓都要真实得多。
所以她捧着沈煜的脸吻了上去。
他们同床共枕也是这么久了,终究是盖被子聊天的室友。
以前可以说是自己身体不好,但是现在她身体也还不错了,沈煜仍旧只是抱她罢了。
她便想,多半沈煜可能有些难言之隐,但也无所谓,他的人格魅力和这俊美容貌之前,夫妻生活算什么?
但人有时候情绪状态到了顶峰,言语已经不足以表达了,因此只能换一种方式。
可没有想到她的唇才落下,沈煜就慌忙地把她推开。
明玥到没有失望,只是满脸的不解。
就算真不行,亲一下怎么了嘛?
沈煜大概也晓得自己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有些伤害到了明玥,十分窘迫地回了一句,“我不会。”
明玥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这个能上天入地的沈煜,怎么可能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呢?
她愣了好一会儿,见沈煜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开玩笑,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没事,我也不会。”但她理论好啊。
毕竟就算没吃过猪肉,那肯定见过猪跑。
但沈煜明显比她紧张,“要不,我先去沐浴?”
“额,好吧。”明玥见他那神情,仿佛自己是强迫娘家妇女的恶霸一般,终究还是松了手放他去。
很快听着沈煜沐浴的水声从隔间传来,她想起方才沈煜的表情,忽然觉得好笑极了,忍不住双手捂着脸哈哈笑起来。
沈煜沐浴很快,但是可能人有些紧张,走过床边来的时候,挥手把灯火都灭了,就这样拉开被子上床来,一把将明玥抱在怀里。
明玥觉得他的心跳异常的快,抱着自己的手也有些发抖,更不要说那带着些粗喘的呼吸声。
这果然是不会……
所以一个初学者和一个理论者花了一个晚上总算在下半夜实践成功。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明玥就很好奇,为什么沈煜可以两个晚上连续不睡,且都在高密度的活动着,现在仍旧可以那样精神抖擞地抱着自己问,“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也不是原来的明玥?”
明玥这个时候又困又酸软,眼皮都无力抬起,哪里有脑子去思考他为何忽然这样问,只敷衍地回着“什么明玥不明玥?我就是明玥啊。”她那个世界,也叫明玥啊。但嘴里却回了一句“我叫上官明月。”
沈煜有点懵了,她和自己一样来自另外的世界,还是本来就是这个明玥?不过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反正以后是他的明玥。
下意识将怀中已经熟睡的女人紧紧搂住,“不管你到底是谁,以后都是我沈煜的妻子。”
明玥是天亮才睡的,她可没有沈煜那体力和精神,所以哪里能起得来?倒是沈煜十分贴心,只同孟婆子交代“她前天晚上担惊受怕,没能休息好,今日就不必叫她。”
然后亲自准备这过年事宜。
这事儿对他来说自然是轻车熟路的,毕竟去年明玥卧病在床,也是他一手张罗的。
见着杜子规和鹿哥儿,只将二人招到跟前来,“你们明玥姨在庙里给你们父母供奉了牌位,今日既是年三十,且去上一炷香烧些纸去。”
过年孩子们没有不欢喜的,但也是这个团圆佳节,让鹿哥儿和杜子规这样的孩子越发思念自己已故去的父母。
偏那时候大灾,大家可谓是尸骨无存,也就杜子规的父亲杜大德留了一副白骨,沈煜三月清明的时候,就找人去了弯山镇那桂花坪,将他尸骨重新收殓厚葬。
但到底太远了些,杜子规就算是腿脚好,这年三十去给上坟送年饭,也是难以实现。
眼下两人得了沈煜的话,眼睛顿时就亮了不少。“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这事儿哪里还有哄你们玩的?”沈煜给了二人些许银钱,让去纸火铺买些香烛元宝一类,又让去厨房拿篮子装了些供奉的点心酒水。
然后吩咐着,“早些回来,等你们贴春联。”
两人欢喜结伴去了。家里除了那余娘子乌韭母子,余下的都放假回去过年,所以自然也没带贯众他们。
沈煜见着这会儿厨房里有孟婆子着,外又有老爹,就趁机去看明玥。
明玥这个时候才昏昏沉沉起来,见着浑身的红痕脸一下就红了,心想也亏得是大冬天,这捂得严实,不然哪里有脸面见人?
正想着,沈煜推门进来了。
她想起昨晚的光景,难免是有些后怕,下意识地就要躲。
沈煜见她这举动,有些哭笑不得,“娘子你这是作甚?我是个正经人,白日宣淫这种事我是断然做不出来的。”但是晚上不想守岁了。
好好的**一刻,去守那些看不见的先人作甚?
明玥听得他这话,一时没好气地坐回妆台前,说起了正事,“阿杰今日怎样,鲁老爹怎样说的?”白家父子各自在一处养伤,今年杨氏必然是要在这里过年的。
至于她那表兄,已经昨儿赶回去了。
又问起这案子的始末。
本来昨天她就想问的,哪里晓得后来失态发展没控制住。
如今问起,沈煜也直言道“事关那伽罗楼,她到底是陛下从前的宠妃,这案子有些棘手,也不知卢大人要如何上报朝廷,不过那些落兰人已经全部斩杀,一个没留。”
明玥一听,只觉得有些草率了,“就不问个始末,便如此将人杀了?”
“问了,幕后人是落兰一位叫拿多的贵族公子,听那巫师说,原本和这伽罗楼两情相悦,是他们大王活活将两人拆散,这拿多本来已经认命出家为僧,后来听说伽罗楼思乡成疾而去,又不甘心,想用秘法将伽罗楼复活。”沈煜觉得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让那伽罗楼像是自己一样,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活下来还有可能。
指望伽罗楼在她那具白骨上活过来,不是异想天开么?
梳头的明玥动作却是怔住了,这拿多的确是伽罗楼的青梅竹马,两人最后在女主的帮助下也光明正大在一起了,连万安帝都祝福了他们的爱情。
但是如果此事真如那巫师所言,是拿多主使,他有什么资格拥有这爱情?不过随着明玥脑子里涌现过更多的情节和台词。
似乎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原著就是以爱情至上贯通全文,任何事不管对错,只要以爱情为出发点,那就是对的,值得被尊重被原谅。
所以就算是拿多主使了这件案子又如何?他是为了复活他心爱的女人!
他为了他心爱的女人出家为僧,又为了复活他心爱的女人还俗,哪怕手里染上了鲜血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是为了爱情,为了他心爱的女人啊!这该是一份多么真挚又纯洁的爱情……
明玥想到这些情节和台词,忽然有些恶心反胃。
使得因她停滞住动作从她手里拿了梳子给她梳头的沈煜吓了一跳,“怎么了?”
明玥听到沈煜的声音,仿佛才从那情节中走出来一般,摇着头,“没事,哎呀你轻点,扯疼我的头发了。”梳头还得元盼妹啊。
沈煜被她这一喊,有些紧张了,“这种事情,果然是要看天赋的,但你放心,熟能生巧,总有一日不会再扯到你头发。”
明玥想还是不要那一天了,那时候她多半已经被沈煜给薅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