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矿星,一处极其隐蔽的山脉里。
灰扑扑的地面上,居然有着绿意。在这个几乎像是死寂的星球上,在没有被屏障包围起来的地带居然有这样连贯的绿色,本来就不太正常。
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提着个篮子,灵活地在山间跳动,耳边的泉流鸟鸣十分悦耳。
他似乎对这与玛莎矿星截然不同的景象毫无感觉,早就已经习惯了的事物在男孩的眼中没有任何的奇怪。
随着他越发深入,阳光渐渐被愈发高大的树木遮挡,阴冷的气息蔓延开来。他的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而却没有停下脚步。他记得自己的爸妈曾经提醒过,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就不要过来这里,因为经常会从狭长的地缝中钻出可怕的怪物。
孩子们经常把这些话当做是父母吓唬他们的鬼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他却在一个多月前从地缝里面捡到了一只可怜的怪物。
说是怪物,但他看起来和玛莎矿星人有点相似,皮肤也是有点褪色的灰白,但是在他的四肢上都有诡异的凸起肉瘤。
怪物说他不痛。
但是男孩觉得他痛。
他也没告诉男孩他叫什么,只是在男孩过来的时候会赶他走。
男孩觉得他可怜,又把这当做是奇怪的冒险,所以每天都会偷偷的给他送吃的。
但是最近他奇怪的行踪被父母发现了,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法过来,他生怕怪物被饿死了,等父母总算放松警惕的时候,他急忙带上家里刚采摘的果子偷溜了出来。
一路走到这里,男孩一个翻身停在一道硕大的石门前,在幽暗的山谷衬托下更加森冷。男孩全然不觉,他正在认真地点着篮子里的果子,数了好几遍之后,他乖巧地抿嘴笑了起来,数目对啦。
他熟练地在石门上拍击,带着神秘节奏和力道的几下,随着“轰隆隆”的声响,石门一点点挪了开来。等到石门打开了一个仅容单人通过的缝隙后,他挤了过去,反手一拍,又把石门关上。
“大个子还在吗?我给你带了果子。”男孩举着篮子清脆地说道,他的额头隐隐有着汗渍,但脸上的笑意反而愈发甜了。
“……都跟你说不要再过来了。”一个沉默暗哑的男声响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已经学乖了。”
男孩笑嘻嘻地拎着果篮过来,但还没来得及靠近,那只怪物就已经站了起来,他的体型真的非常高大,几乎可以把整个通道都挡住。黑黢黢的体积,突出狭长扭曲的怪影,“……我要走了。”
他似乎在这里等这么久,就是为了应答男孩这句话。
等莫尔顿总算赶走这个男孩——这花费了他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然后他沉默地注视着他身后的这条通道。
这个男孩非常执着,但也的确是靠着他过分的好奇心,才让莫尔顿活了下来,甚至伤口愈合的速度都比想象得要快。
在临走前,莫尔顿巧妙地在男孩的果篮里塞了一大笔钱——干净的,能用的,至少能让男孩家在玛莎矿星上活得滋润一些。
……从前男孩絮絮叨叨和莫尔顿说话时,从他的话里,莫尔顿知道男孩家里也是做矿工的,而且也知道了艾尔索营地在他“失踪”后,出现了一次爆/炸,虽然到现在事故原因都还不明确,但艾尔索营地肯定出了事。
不知道那些人利用艾尔索营地要做什么,但显然他母亲的继承者的做事风格比之前的大祭司还要激进粗暴,有一种不计代价的疯狂。
莫尔顿总觉得他们的疯狂是有原因的,却始终没有发现,只从他们的行事风格感觉到了一丝诡谲的急切。
包括曾经的大祭司,他的母亲为什么会匆匆举行祭典?
血色祭典的确
隔上一段时间会举办一次,但一般是因为有什么需要祈求的事情,才会献祭如此血腥的祭典……艾尔索营地那一回,大祭司究竟想要祈求什么呢?
“你们的检测已经完成了吗?”
一直安静的通道,突然响起了另外一道沙沙的声音,仿佛是隔了一层,带着面/具,“这里的能量有些不太对劲。”
莫尔顿扯了扯嘴角,“我都说了这里很危险,你们硬要过来。”
在男孩没来那段时间,莫尔顿其实并没有一直呆在这里。
在男孩被父母扣住的当天,莫尔顿其实已经离开了这里……这是个巧合。
他为了爬出地缝已经伤痕累累,就算他的身体获得了超出常人的修复能力,还是需要时间来愈合。
而这一道石门就是出去的关键。
这本来是莫尔顿家的秘密,但谁也没想到,这一群把这里当做是游玩基地多年的孩子们其实已经在过去好些年里试探出了石门的开门方式,甚至已经把通道的外围来回游玩了几次。
如果不是他们还记得父母的告诫,不敢过于深入,不然早就会消失在茫茫黑暗里,再也回不来。
正是因为他们胆大,却又不够胆大,才会让被破解的秘密没被发现,而他们的性命也因此能保下来。
这让莫尔顿觉得很好笑。
他们家自视甚高,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把人命放在心上,更别说是这一群孩子,结果偏偏是他们以为是屏障的石门,却被一群孩子无意间解开了密码,这岂不是很可笑?
但莫尔顿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出来。
当初他在送走了朱利安和同事后,第二天就被母亲从前的助手堵在了办公室,他对此并非没有预料。
莫尔顿远离玛莎矿星好几年,即使他是大祭司的儿子,可大祭司倚重的自有其他人,但这也怪不了他母亲。
因为莫尔顿对家族气氛的抗拒如此明显,没有谁会错认他的态度。
在大祭司还活着的时候,自然没有人会对莫尔顿说些什么,可在大祭司死亡后,他们教派里原先属于大祭司的势力就全部归于她从前的助手——一个叫德尔塔的女人。
她长得非常漂亮,留着大波浪的红发,她同样参与了那一场血色祭典,却侥幸在献祭中活了下来。
但同样的,她也知道了祭典上发生的骚乱——她将莫尔顿放走同事的做法视之为背叛,也意识到了朱利安的与众不同。
她不知道朱利安的名字,却记住了朱利安的脸。
但莫尔顿在德尔塔发力前,就嗅到了危险的苗头,立刻把他们送走了。负责的人曾经受过莫尔顿的帮助,现在身份不低。
他原本是想送莫尔顿离开,但莫尔顿毅然选择了先送走朱利安和同事……机会只有一次。
他选择了朋友。
德尔塔当然非常不高兴。
但她无可奈何。
莫尔顿家地位特殊,却也只在玛莎矿星才有这不同的身份,离开了玛莎矿星,可未必会有人会承认,更何况他们的身份本来就处在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
德尔塔堵住莫尔顿的当天,就掀起了一场变革,莫尔顿彻底沦为阶下囚,在经过几次会议后,他被悄然转移了好几次地方,就连想救他的人都无从下手,无法确认他的关押地点。
最终,在不知道哪一次利益交换里,莫尔顿作为其家族最后一丝特殊的血脉,被投入到了献祭里——那是一次实验性的尝试,原本以为会失败——是的,德尔塔就是抱着在痛苦里折磨死莫尔顿的打算,却没想到莫尔顿没在实验里死亡,反倒是挣扎着活了下来。
实验说不上是成功还是失败,但身为还没死亡的祭品,莫尔顿被他们转移到了地缝那里……在那里,藏
着曾属于莫尔顿家大部分的势力,邪/教祭祀与各种隐秘的诡异……是有着类同于艾尔索营地的恐怖之处。
莫尔顿曾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但,他被人救了。
就在陶罐运输的过程中——那里面浸泡的液/体全部都是用来抑制莫尔顿力量的药水,一边压制他,一边又在腐蚀他的肌肉……
——陶罐破裂了。
以一种非常诡异,崎岖的方式碎裂开,他从粘稠的液/体里砸下,身体遭受了重创的同时,却也在快速地恢复。
他感觉到愤怒。
仿佛有一种藏在暗处的疯狂在这一刻袭击了莫尔顿,让他把所有的痛苦和不甘彻底发泄了出来。他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变得有些发红,也没有留意到他的身体变得多么奇怪,他只是不断撕裂,不断撕裂,直到掏出他们的心脏彻底碾碎,才能倾泻出这种无法克制的暴怒。
有那一刻,莫尔顿觉得有点奇怪。
他的确非常愤怒,不仅是出于背叛,也是因为那些邪/教徒流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果然任何信教走到极致的疯子都会做出残忍的恶事,但如果以莫尔顿的性情,再怎么样他都不至于暴起杀人。
……虽然他并不后悔杀了这群狂徒,但这种疯狂的暴戾非常奇怪,好似是有谁附加给了他。
是谁救了他?
莫尔顿摸不着头脑。
他非常确定,肯定是有人从外部打碎了陶罐,他才能从这里逃出来。
不是那些押送他的人……那会是谁?
莫尔顿浑浊的眼珠子在昏暗的通道一次又一次地检查那些缝隙,他没有发现任何异物的存在,却有种隐隐约约的错觉……有那么一刻,他似乎以为是朱利安。
但那是不可能的。
朱利安不会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就算真的知道,也赶不回来救他。
莫尔顿在几次犹豫后,转身逃入了更深处的黑暗,爬向那一条令人恐怖幽深的地缝。
哪怕他死在那里,都好过再落到那群疯子手里。
只是费劲一切逃出来后,又撞见那个性格过于活泼的男孩,就有些让莫尔顿意外,他没想到先辈自认森严的保护,却居然能够被解开!
知道这事的那天,莫尔顿藏在通道内笑得满地打滚,笑得男孩以为怪物发了疯,差点哭唧唧地回家。
“叩叩叩——”
队员杰克在另一头敲打着信号,“排查差不多了。外围有当地居民出没,虽然他们说是误入,但应该是邪/教徒发现了端倪,我建议暂时按兵不动。”
另一个人在通道内和莫尔顿说话,“莫尔顿副队长,斯蒂芬团长希望你可以撤回来,现在该地带不安全。”
莫尔顿是在离开石门后,在初露面就被约瑟芬捕捉到了图像对比直接传输了回去——这是人类虫母曾经拜托的事情,约瑟芬一直干得非常认真,继而被斯蒂芬团长找上门来。
莫尔顿不认为这是件坏事。
这是第一军团不是第九军团,斯蒂芬团长所带领的第一军团一直和第七军团并驾齐驱,在普通人心里的可信度极高。
另一个则是因为莫尔顿急需一个新的身份。
他的身体现在出现了奇怪的变化,如果可以得到军方的帮助,说不定还能有变回原来的可能。虽然这一具身体拥有着机极其强大的力量,但是莫尔顿还是更喜欢他原来的身体——玛莎矿星的审美压根就和“高大”无关!
“朱迪,阿方索,你们在线上吗?”
莫尔顿捏了捏一颗小小的,看起来非常古怪的黑豆子。从黑豆子里传出了阿方索的声音,“在。刚才已经解析出了你身体里残余的成分,除了一些我们到现在还没办法分辨出来的物质外,你身体里还
在活跃的因子,和从所谓‘蜜汁’的圣物里提取出来的部分……”
“目前还无法确定。但曾经在第一研究所马库斯所使用的x系列似乎有着类似的功效,我们正在向上申请,希望能够发现什么。”
“如果真的能发现共同点的话,请你做好准备。和虫族有关的实验虽然数据已经销毁,但我们两个人既然还能站在你的面前,那些报告多少还是存在我们脑子里。”
“不管是动物还是人类,和虫族的基因结合后,都会呈现出一种趋向于虫族的残忍嗜血,而这种变化是不可逆的……”
“玛莎矿星的信仰其实算不得邪/教,这是个普遍现象,但一旦从此抽离出最终的答案……那或许这个信仰的神明指向曼斯塔虫族……”
“或许,虫母。”
线路上,有好几个人在同时说话,语气算不上激烈,却也在说话时透着强烈的自信。
说最后一句话的,似乎是一个叫约翰的老教授。莫尔顿也不知道军方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一群人的,但一个个看起来都对诡异的事件有着一定的认识,看起来都是非常靠谱的队友。
这让从出事后就一直精神紧绷的莫尔顿心情好很多了。
他淡淡笑着,“就算是虫母又如何?”
倘若传说是真的,那虫母也好,异类也罢,祂都是拯救玛莎矿星的神明。
…
磷银叶石的光芒撒遍整个虫巢,就连朱利安经常走过的地方,都非常奢靡地装饰上了珍贵的丝绸,任由着他赤/裸地踩上。
此时此刻,虫母在巢穴里睡觉。
于是整个虫巢都非常安静,来来往往的虫族们动作轻盈,除了此起彼伏的窸窸窣窣声,它们再未发出任何吵闹的动静。
西奥多偷偷睡在朱利安的手心,它的体型不大,蜷/缩成一团的时候,正好可以将自己塞进妈妈的手掌心里。在埃德加多不在时,它总是会偷偷亲近妈妈,而朱利安虽然不怎么主动靠近幼崽,但在幼崽千辛万苦爬过来的时候,人类虫母往往会当做看不到西奥多的胡闹,任由着它在身边痴缠。
但唯独一件事,就算是心软的人类,都不会答应的事情。
——那就是吃奶。
不管西奥多如何在朱利安的面前撒娇打滚,用可怜兮兮的幼崽模样哼哼唧唧,但朱利安都咬死不肯动摇……这让西奥多无往不利的撒娇方针失去了效果。
埃德加多:……呵,还是嫩了点。
想要和它的父虫争夺撒娇的厉害,那初生的西奥多可远远比不上埃德加多的无耻。
朱利安正是上当受骗的次数实在太多,压根不会再上当了。
这也没有办法,毕竟当初朱利安在单纯的时候,总是会因为虫族幼崽可怜兮兮的模样,就误以为它们真的是可怜又可爱,最后发现全都是假象……别看西奥多看起来可怜唧唧,实际上已经被王虫偷偷拖出去操/练过。
当然,这是背着朱利安干的事。
尽管朱利安看起来不怎么在乎幼崽,但从他偶尔还是会去逗弄的态度里,还是能窥探到虫母的一丝丝别扭的想法。
埃德加多出现在巢穴里的时候,朱利安似乎刚刚睡醒,看起来有些困顿,水雾雾的眼睛看向虫族,露出一种不太确定的表情,“我好像又梦到了莫尔顿。”
他梦到了莫尔顿和朱迪,阿方索在一处诡异的通道里探险。
在遥远的地缝深处,他感觉到了一些危险的暗影。也是在触及那暗影的时候,朱利安突然惊醒,由于在梦里奇怪的境遇里受惊,他醒来的时候,原本平摊的手掌突然用力,把睡得香甜的西奥多一把掐住,幼虫在睡梦中遭受袭击,立刻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露出小巧而不失狰狞的口器——在发现是妈妈后,它老老实实
地把口器收了回去,翻了个身,另外几根没有抱住妈妈的足又贴了上去,美滋滋地打算继续睡觉。
在这欢快的喜悦里,它丝毫没有感觉到埃德加多的到来,毕竟现在这个时刻,埃德加多往往在外面狩猎——王虫想要亲自准备给予虫母的食物。
就算朱利安真正想吃的东西是虫族,但他的日常生活还是要靠着正常的食物,所以埃德加多每天都在变着法儿给朱利安准备食物。
毕竟一直只有烤肉,那也未免太单调了。
正打算继续睡下去的西奥多果不其然被埃德加多两根指头给拎起来,然后一口气给抛却在育儿台上,冷冰冰地说道:“看着你的兄弟。”
兄弟?
虫族是没有兄弟手足这个说法。
同一次生出来的虫卵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如果都要按照兄弟手足来计算的话,那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兄弟……它们只按照刚出生时的作用来划分。
可是虫族没有这个概念,人类却有这个概念。
即便人类虫母没有想过这些,但也会在埃德加多一次一次地重复之下被强化。
埃德加多是家人。
虫卵是家人。是子嗣。
虫卵们之间是手足。
这是属于朱利安的家庭。
这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说不出有作用还是没作用,但是现在,西奥多转身看着那几只到现在都还没破壳出来的笨蛋虫……兄弟?兄弟是什么?虽然脑子足够,却没有足够多的常识填充的西奥多露出自己的口器——虽然稚嫩,但已经非常诡异狰狞,它咯嘣一下,咬住了它一个兄弟——小三,坚硬的外壳没有被老大咬出裂缝,它却觉得这个姿势非常有趣,于是所有的短短触须缠了上去,几只足都贴了上去。
它就这么睡着了。
幸存没被荼毒的老二似乎非常不屑于老大和小三的“和谐”关系,花了一星刻的时间给自己挪了一个角,换了一个方向接受磷银叶石的照耀,把自己的想法表现得淋漓尽致——远离傻子。
作为旁观了这一切的人类,朱利安觉得有些不安。
朱利安:“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没这么活泼过。”也没有这么多多余的情绪。
人类虫母看起来不在意,任何养育的事情都没沾手,可私下还是偷偷观察过的。
埃德加多:“代号a本来是没有觉醒的。”
它突然这么一句提点,让朱利安想起了最初的代号a……的确,那个时候的代号a其实也没有脑子。
如果真的有脑子的话,也不会做出千里送触须的傻事。
“那,为什么?”
埃德加多平静地说道:“因为妈妈吃了我。”
朱利安原本还有点困顿的意识立刻紧绷起来,小心翼翼地看向埃德加多,好一会,他鼓了鼓脸,“我觉得……我最近不饿。”
埃德加多:“朱利安饿了。”
朱利安哭丧着脸,“我真的,我觉得我不饿。”
埃德加多突然又把话题转了回去,“实验室给代号a吃了太多不该吃的东西,让发育走上了歧途,但还是能让妈妈吃饱。朱利安没有把代号a完全吃掉,所以代号a有了重新结卵的可能。这一次发育对了一点,所以就有了点脑子。”
听完埃德加多平静过头的话,朱利安下意识地缩在了身后的巢穴里,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所以……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朱利安很警惕。
朱利安非常,非常警惕。
他甚至不许埃德加多靠近自己,生怕他一个不经意就要逼迫他进食。
当然,虫族现在已经学会了更合适的方式来催促朱利安进食……不再是那么强迫,那么冷硬的态度,而是另外一种迂回的,温柔
的方式,却也让朱利安觉得更加羞耻难堪。
朱利安的繁育季虽然伴随着产卵结束后,好似没有要重新出现的打算,但还是给朱利安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朱利安的身体变得非常的敏/感,平时只是轻轻触碰过他的后背,都可能让他颤抖不断,这种诡异的感觉,让朱利安觉得可恼又可恨,但是他偏偏没有办法,毕竟他如果有办法对付这身体的本能,那早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尽管这看起来有些悲哀,但是这也成为了埃德加多帮助妈妈进食的办法……朱利安总是不愿意进食,那种血腥残酷的办法与他的本性别有不同。
但是进食是他身为虫母必须做的事情,不然走向只会更加糟糕,所以埃德加多就有了别出心裁的办法。
虫族总会在感觉到朱利安的信息素发生变化,在那个时候,它会将人类虫母压倒在平台上。
它会不断不断地舔舐着人类浑身上下的敏/感点,只是为了放松,而不带任何淫/乱的色彩,但这样的方式会让虫母不得不放松下来。
他会发出非常、非常甜美的呻/吟声。
那些触碰,那些爱抚,都会让他的意识变得混乱起来。
他的身体会追求那些狂妄的快感,而让他朝更深处坠落下去。
当人类彻底变得意/乱/情/迷的时候,那就是进食的开始。
埃德加多总是不会在母亲的面前露出残酷的一面。就算是把自己作为喂食的工具,它也会事先准备好一切,让那些血腥残酷都掩盖在迷乱的快感之下。
但朱利安不是傻子。
经过几次之后就发现了虫族的小心机。
可惜人类就是这样,如果他能够抵抗强烈的痛苦,那就未必能够抵御快乐的侵蚀。
毕竟快乐是一种享受的欲/望,会让人更加沉沦而无法自拔。埃德加多也正是利用这种办法,而让虫母在失控的情况下不自觉地做出捕猎的行为。
而埃德加多,就是自愿献上性命的猎物。
身为顶级猎食者的它,甘愿匍匐在虫母身前。
“埃德加多,你总是让我吃你,但你的身体难道不会变得脆弱?就算虫族的自我修复能力非常强悍……”朱利安的脸色不太好看,这毕竟是一种长时间的,几乎无法转变的伤害。
埃德加多跪在朱利安的身前。
它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头颅靠在人类的膝盖上,用耳朵去倾听皮肉之下突突跳的血脉,仿佛每一次倾听着人类的心脏跳动,都会带来相同的脉搏共鸣。
虫族就算已经变化出了人类的形态,但那不过是拟态,那些虚伪的假象永远都无法真的成为人类。
只是为了能够和妈妈更加亲近。
从前不少王族觉得拟态无用,可在朱利安出现后,它们才惊觉其用处之大。
哪怕是虚伪的假象,那也是手段,是办法。
血淋淋的怪物披上人皮,才能得到靠近虫母的资格。
埃德加多笑了笑,那笑声带着一点真切的笑意——不是虚假的伪装,也不是劣势的模仿,“朱利安一直在帮埃德加多,朱利安不知道吗?”
被虫母的频繁吞噬,对虫族来说当然是一种不可逆的伤害。就算它们再怎么强大,可是修复总是需要能量和时间的,如果按照埃德加多这个频率,不断、不断被吞噬,那过不了多久,这只名为埃德加多的虫族就会彻底死亡。
但,埃德加多从来没有如此。
它仿佛像是从来都不会被削弱般,那些伤势并没有给它带来任何的影响,反而其气息正在逐渐强大……远比之前还要强大。
早在朱利安担忧之前,就已经有虫族注意到了这变化。
而这代表着另外一种意义。
虫母选择了它作为食物的同时,也在源源不断的给予它增强的力量。
这是朱利安所不知道的,无形的回馈。
“什么……”
朱利安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相反,这段时间是他被虫族借着进食的理由一直在……一直在……乱七八糟来吧!
埃德加多的触须不知从什么时候偷偷溜了出来,然后顺着白色袍子已经贴在朱利安的身体表面游走。
就见朱利安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蓝眼睛染上了淡淡的雾气,而他轻轻倒抽气,压着声音,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在干嘛?”
虫母的眼角余光扫过还在忙碌的花色虫们,还有在育儿台上呼呼大睡的西奥多和两颗虫卵。
人类虫母非常害羞。
他无法在有外人……有外虫的情况下胡来。
尤其是现在埃德加多到底在乱戳哪……他咬牙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不自然地弓起。
一股淡淡的奶香味逸散了出来。
霸道的,暴戾的虫族不允许它的虫嗣享用虫母的汁液,可它自己作为一个贪婪的怪物,却几乎没有停止的时候。
它非常贪婪,非常可恶,让人类虫母羞耻到几乎哭泣出来的时候,又将血淋淋的血肉塞到妈妈的喉咙里,最后才会像是得到一切的回报般靠在虫母的身前,将那小小的地方吸得一干二净。
起初,那是来自于一种独占的妄念,而后,是人类虫母的无法忍受,最后,是来自于朱利安对埃德加多那几乎无法发现的愧疚……这让他对埃德加多总有些不自觉的纵容。
在朱利安缓慢,极其缓慢地接受虫族的这个过程,埃德加多几乎享用了唯一的放纵。
妈妈的纵容,让它品尝到了力量的增长。
它的触须在皮肤上乱窜,冰冷地流下诡异的粘液,而它则是将朱利安的头颅按到自己的肩膀,诱惑着说道:“……妈妈,请您可怜可怜我……”
他的眼角染着艳红,好似一只正在张开捕猎网的蜘蛛,绚烂斑斓的外表不过是蛊惑的诱饵,它那俊美的容貌正面朝着朱利安,浅灰色的眼珠子执拗地盯着朱利安。
在他被其艳丽诱惑得张开嘴。
咬下去的那瞬间,朱利安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到底是谁在可怜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