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和枫每过一天就要把自己今年的日历撕掉一页,&bsp&bsp把那张纸用来折千纸鹤,折花灯,折很漂亮的樱花花球,有时候还会折风铃。
大多数时候,&bsp&bsp他都会把这些纸张染成很柔和的颜色,&bsp&bsp让它们的美丽中透着纸张本身的纤薄与脆弱感。
还有时候,&bsp&bsp旅行家会在底下挂上一个银质的小铁片,&bsp&bsp用很细的线悬挂在门口,&bsp&bsp风一吹或者推门的时候就能听到“叮叮当当”。
很好听。
威廉把这些折好的纸全部都挂到了天花板上面去,然后在无数振翅欲飞的千纸鹤下面拉着北原和枫的手,靠在对方的身边听那些显得朦胧当然有瑰丽的故事,身子与对方的紧贴在一起。
白发的青年喜欢这种亲昵的触碰与动作,&bsp&bsp每次被旅行家揉来揉去的时候都像是要融化成一滩柔软的液体,总是紧紧地抱着对方的腰,&bsp&bsp恨不得自己无时无刻都黏在对方的身上。
北原和枫也任着对方黏在自己身边撒娇,&bsp&bsp花上半个上午把一天天的光阴从日历上面扯下来,叠成这个人喜欢的事物。
威廉就窝在他边上,把脸埋在他脖颈处的围巾里面,&bsp&bsp声调慵懒地喊着旅行家的名字,&bsp&bsp没有任何的缘由,只是用自己的脸颊蹭着柔软的布料,&bsp&bsp手指勾住黑色的头发,&bsp&bsp近乎无赖地喊着
“北原,北原,&bsp&bsp北原,&bsp&bsp北原——”
假若北原和枫没有回答的话,&bsp&bsp他还会变本加厉,&bsp&bsp语气变得更柔软和轻快,最后干脆逐渐模糊成了一阵短促而又活泼的笑。
就像是圣诞节火炉里火焰刹那间的一闪,与人类的心脏有着一瞬间的合拍,如同这个小小的笑声是响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
反正最后总是他赢了。
旅行家总会纵容地回过头来看他,然后把他抱在怀里,闭上眼睛,顺着这位剧场主人的意思鸽掉排演,用挂在边上的披风披着,在英国寒冷的冬日早晨睡上一个回笼觉。
小镇里的日子过于温柔和平静,两个人也就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消磨时光,把日历一点点地撕到圣诞节快要来临的日子。
北原和枫闭着眼睛,聆听着教堂外面隐约透过来的风声,却突然想到了威廉今天出门前理直气壮地靠在他肩上说的话
“昨天北原睡得太晚了,竟然一直到今天早上三点才睡着……所以我要惩罚你今晚给我抱着睡觉!”
一直到这里还挺“正常”,就是也不知道他后面想到了什么,哪对好看的绿眼睛在灯光下面闪闪的,一开口就暴露了本性“而且北原你贴上去软乎乎的,真的很适合当抱枕诶。”
不用说,讲完这句话后他被旅行家没好气地敲了好几下脑袋,红色的眼尾配上那对弥漫着水汽的翠绿色眼睛,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这个家伙……”
北原和枫想起对方露出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喃喃低语了一句,最后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白金色的教堂,还有教堂里燃烧着的成千上百的蜡烛,这种辉煌的场景或许是在尽可能地模仿天堂无处不在的光,把所有的明亮都化成馨甜的液体,就像是流淌着奶与蜜。
他听到唱诗班的歌声,还未长成的男孩声音有一种中性的美,在经历变声之前加以训练就可以通过合唱发出那种空灵得不似人间的音响。
神圣、悠远、重重叠叠,舍弃一切人造的乐曲营造的圣歌谱曲,以人类的喉咙发出与人类相迥异的声音。
白色的、金色的、燃烧着的彩色玻璃,从天堂窗口所能看到的玫瑰,圣诞节前来教堂的人。
北原和枫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橘金色的眼睛里面倒映出夜晚明亮的灯火与翠绿的松柏,圣诞树最上方的伯利恒之星正在火光里闪闪发亮,让他无端地想到那位修
女小姐。
她那百合花的灵魂上空也同样悬挂着这样的一颗星,仿佛是黑夜里坚定不移的灯火,指引着人世间的晨曦与黎明。
如果她也在这里,那面对这个耶稣降生的日子,又会做什么呢?是分圣餐还是在这里带领着众人进行祷告?
北原和枫任着自己的思绪在蜡烛之间轻盈地穿梭,裹挟着葡萄酒的甜味与香薰与香膏,在蜡烛的光焰边若有若无地燃烧。
在他的身边,有一个人正在虔诚的祷告
“慈爱的天父
求你帮助我们记得耶稣基督的降生
让我们得以穿透两千年的时光
分享那天使的歌声!那牧羊人的喜悦!以及博士的敬拜!
主啊,
恳求你帮助我们用你的爱关闭仇恨的大门
让善意伴随着我们的礼物
用真诚释放出每一句祝福。”
“哈利路亚。”
那个男人希伯来语吐出这个词,眼眸和头颅低垂,口中还在不断地嘟囔着,神态显得庄重而又虔诚。
旅行家在这样的声音里仰望了一会儿布满了庄严花纹与圣经故事的天花板,注视着上面上帝创造亚当的马赛克图案与先知画砖,突然感觉自己在这样的气氛里有点格格不入。
所以他为什么要在圣诞节进教堂呢?
北原和枫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裹紧了围巾,转身朝带着寒意的室外走去。
虽然已经在欧洲待了将近五年,但是他还是没有办法适应教堂内部这种庄严肃穆的气氛。
尤其是这种节日里每个人好像都在这里找到了心灵的宁静与寄托,只有他一个人茫然又无所事事,甚至连高声说话都不敢。
“呼,果然还是里面太沉闷了。”
北原和枫走下台阶,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带着寒气的空气,因为涌入肺部的寒冷气体微微咳嗽了几声,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是呼吸到新鲜而又自由的空气的微笑,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终于从束缚着自己的铁笼子里飞出来的鸟。
除了有点冷以外没什么不好的,而且这种寒冷程度可比不上他在莫斯科感受到的寒意——比起这些地域更加偏北的国家,英国甚至都可以用温暖宜人来形容了。
唯一可惜的是威廉不在……
旅行家叹了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了这只雪貂时不时就凑到自己身边取暖的日子,也习惯了对方在自己的身边喋喋不休地撒娇。
“北原先生!平安夜你就一个人吗?”
正当旅行家看着天空中的夜色时,一个清亮的少女声音在街道上突兀地响起,听上去快活得像是一只小鸟,每个单词都像是从飞鸟的羽毛上抖出来的,显得清脆又可爱。
接着是女孩在街上面小靴子“哒哒哒”地跑着的声音,带起一串铃铛的清响。
“威廉先生在圣诞节是有事情?之前我在剧场看圣诞特别演出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他。呼呼,不过今年的圣诞节还真冷……”
北原和枫扭头看过去,发现一个脸被冻得红通通的少女正朝着他跑过来,注意到他的视线后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她的手臂上挎着一个很大的花篮子,另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一派活泼烂漫的模样。篮子里露出了不少新鲜又美丽的花朵,娇艳的花瓣上面还带着露水,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冬天找到这么多的花。
在奔跑下,这个女孩很快就穿过了宽阔的街道,凑到了旅行家的身边,对着北原和枫好奇地看着,像是只从巢里面探头探脑的小雀子。
“威廉他去伦敦办点事情,顺便给我帮忙。不过你呢,你怎么还没有回家?”
北原和枫无奈地瞥了一
眼这个身子似乎被冻得有点瑟缩的小女孩,把自己的外套罩在了对方的身上,得到了对方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他认得对方,自己和威廉装点房间的花基本上都是从她的流动花店里面买的,只是两个人没有什么太多的交流。
旅行家也只是记得对方性格似乎有点活泼得过头,和威廉这个惯会叽叽喳喳的人可以说得上是棋逢对手。
“我要是回家的话,要是还有人要买花做圣诞礼物怎么办?而且现在也不是太冷嘛……阿嚏!我没事!真的!”
少女一下子红了脸,但还是不肯走,瘦小的身子缩在旅行家的外套里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浅粉色的眼睛偷偷地看着北原和枫。
“放心,我可以替你卖这些花。”
北原和枫叹了口气,隔着外套揉了揉这个面孔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孩子脑袋,橘金色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她“但再不回去你就要感冒了。”
旅行家正在考虑要不要给这个孩子煮一碗姜汤。对方的身子看起来就不好,更何况还不知道在这个气温里站了多久,他可不想对方在这个一年一度的日子里生了病,蔫蔫地躺在床上。
“真的!真的没事!”
但少女还是固执地摇头,接着用小心翼翼的闪亮眼眸看了北原和枫一眼,手指轻轻地拽住对方的衣袖“好吧,我承认我撒谎了。我其实就是……能让我陪陪你吗?我想和你玩。”
“……威廉回来会假装吃醋的。”
“所以我们不告诉他就好了嘛。而且我其实很……不,我是说我觉得你很孤独。”
少女的语言组织有点笨拙,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才全部说完,脸上红成了一片。
她挪开自己的视线,目光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与灯火辉煌的教堂,有点寒冷的手指握住北原和枫的手,努力端出一副大人的语气
“你知道吗?孤独很难熬的,但我们两个人就不害怕了。嗯,一点也不害怕!”
“而且、而且你看,这条街道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多可怕啊。但我们只要坐在一块,就可以聊上很久很久,还可以取暖——何况圣诞节怎么可以没有一个人陪着聊聊呢?”
少女磕磕绊绊地把这句话说完,然后才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有些轻松的表情,但很快又紧张起来,侧过脸悄悄地打量旅行家的反应。
旅行家站在她的身边,目光正在看着小镇边上的灯光。那是一顶散发着纯白色光辉的路灯,上面不知道被谁缠绕了一串亮晶晶的灯泡,断断续续地在风里亮着。
更远处是更多的灯,像是闪光的小溪汇入光的海洋。再远一点是居民区,好像光是听着这个名字就能闻到火鸡香喷喷的香气,还有各种甜点与水果的甘美味道。
倒是四周的街道远远没有前些时候热闹,其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回到自己的家里,去准备圣诞晚餐了。
反倒是挂着各种彩灯的圣诞树依旧在亮着,闪烁的灯光就像是圣诞节故事里出没的小精灵,好奇地眨着他们的眼睛。
“好啊,想聊些什么?或者说我先带你去吃晚饭?”
北原和枫沉默了一会儿,笑着问道。
他把自己的脸埋在围巾里,朝手心呵出一口气,手指交叠着合拢,像是要捧住一团在冬日里异常难得的暖意。
女孩有些惊讶地抬起那对粉红色的眸子,圣诞节彩色的灯光在那对眼眸里通通化作了柔软的光泽与某种亮晶晶的欣喜。
“讲一个和圣诞节有关的故事吧!”
她瞬间就高兴了起来,雀跃得像是小鸟拍打起了自己的翅膀,忽上忽下地围着人飞“我想听听圣诞的故事!”
“好……圣诞的故事。那我讲一个
也是和女孩子有关的童话吧,它就发生在丹麦。我们都叫那个姑娘卖火柴的小女孩。”
北原和枫弯起那对橘金色的眼睛,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少女,主动握住了对方有些冰凉的手,朝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走去。
圣诞节的天空中有着疏落的星星,最为闪耀的维纳斯与其中大放光明,但不是所有的星星都出现在了这个意义特殊的日子——它们大概是被逐渐汇聚的云遮住了。
在离伦敦不远的地方,埃瓦尔希尔正在等待着白鸟从天堂落下,降临到人间来。
当然,也许会是一颗璀璨的流星先划破这段夜色,谁知道呢?
但总之,正在伦敦的威廉——或者说是莎士比亚显得很高兴,正在一脸愉快地捧着热腾腾的红茶幸福地眯眼睛,心情好到路过的柯南·道尔都挑了下眉,感觉他不是在填今年的年终表格,而是在等待约会。
“他已经这样笑了一整天了,你说莎士比亚先生是不是今年得了面部神经坏死?”
狄更斯咬了一块小甜点心,有点好奇地朝着柯南·道尔询问道。
“不,大概是因为同居对象。”
柯南·道尔拿了一杯果汁办公,在工作的间隙小声说道“可惜他好像还没有把人拐到手。”
“什么同居对象,别乱说,只是住在一个房间里面而已。”
莎士比亚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两个人的窃窃私语,没好气地看了这两个晚辈一眼,接着开始骄傲地炫耀起来
“你们懂什么?他真的超级超级可爱诶!他知道我是在骗他,但还是愿意哄着我,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毛绒绒……咳,我是说人,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类啊。”
“恕我直言,你的表情就像是看到自己家猫早上起来给你做饭的猫奴。”
狄更斯沉吟几秒,很诚恳地说道。
“是看到自己强行捡回家的流浪猫早上起来给你做饭的猫奴。”
柯南·道尔对这句话进行了更正补充,随后兴致勃勃地看着莎士比亚,似乎想要看出来对方家里的那只“流浪猫”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哦,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应该是喜欢吧?至少我找不到我不喜欢的理由。”
莎士比亚抬了抬脑袋,他的语气简直是有点炫耀的心思“想想,一个人,不仅长得漂亮,而且温顺又乖巧,会自觉充当暖手炉,还会做饭和收拾房间,知道各种各样的故事,会做手工艺品,会画画和唱歌,能和我讨论戏剧,特别体贴和细心,对各种缺陷有着超乎常人的包容。”
“这样的一个人,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所以我肯定很喜欢他。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不可能主动永远留在我身边,他是长着翅膀的小鸟,关上笼子就会把自己饿死的小麻雀。”
莎士比亚遗憾地呼出一口气,惆怅地看着自己写得差不多的报告,突然问道“所以说人类也在宠物行列里面吗?我真的很想要养……真的很可爱诶。”
柯南·道尔看着莎士比亚看了几秒——考虑到对方是中世纪时期的贵族,三观和现代人有点差异应该也挺正常的……个鬼。
所以他挑了下眉,很诚恳地询问道“你是变态吗?”
被指责为变态的超越者猛烈地咳嗽了一声,无辜地望向天空。
“哦,这个我有了解。我这里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
反倒是狄更斯看上去对此接受良好,开始翻自己之前学的催眠术与心理学相关的资料,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人际交往可是一门相当艺术的工作。我是说如果你想要对方自愿留在你身边的话乐园尝试一下这个。”
“pik-up&bsp&bspartist,这个最初是教授男性如何通过技巧和心理学应用,去
接近、搭讪自己喜欢的人。我觉得你这个也可以适用,嘛,可以灵活学习、灵活学习。”
狄更斯的语速很快,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一大堆的资料,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这上面的一大叠本子“诺,就这么多。”
路过的阿加莎·克里斯蒂“……”
她把刚刚狄更斯说出来的那个词组简化了一下,然后“呵”了一声。
三个变态。英国果然就没几个正常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