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派大教掌教见接任大典十分潦草,不过走个过场,戚泽又故意遣开弟子,皆是暗道:“戏肉来了!”
果然戚泽坐上云床,说道:“魔劫迫在眉睫,我等乃玄门正宗弟子,虽要求仙问道,也需庇护众生,多年以来,此界玄门如同一盘散沙,致使魔道壮大,魔劫大兴,今日借我继位之机,延请诸位道友到此,便是为了商议出一个章法,共抗天魔!”
昆玉淡淡说道:“原来戚道友之意,是想做此界道门共主,言出法随么?”
戚泽摇头道:“岂会如此?戚某之意,不过是想与道门各派结盟,面对魔劫,不可被动挨打,须得抢占先机才是!”
戴玉娘开口道:“戚道友所言不错!不但天魔势大,连魔教贼子这些年都蹦了出来,大有取代正道之势,以我看,要平天魔之患,须得先屠灭此界魔教,以免后患!”
辟天罡道:“我也知贵派常道友陨于魔道之手,戴道友痛恨魔教,非是无因。不过五毒教已灭,炼魔宗只剩一个吞心老魔,就算北邙山势大,也被赤真符吞吃了万乘龙君,根基大损,似乎不必这般大张旗鼓去剿灭?”
戴玉娘哼道:“本门前代掌教陨落,此仇自有本门弟子去报,我要诛灭魔教贼子,只为肃清后方,使我等正道能全力抵御魔劫,并非有私心!”
戚泽接口道:“魔道看似分散,实则不可小觑!赤真符炼化了万乘龙君与司徒幻元神,已证太乙。北邙山中有一头太乙僵神坐镇,另有三头长生天尸。炼魔宗不但有吞心老魔,还有一个赵灵菡,此女只怕也已证就长生。何况……”
辟天罡问道:“何况甚么?”
戚泽道:“十多年我曾入得地火魔宫之中,中心魔殿之前有九道长生神通围绕,防备有人开启魔殿,引动无始魔主魔念。但魔殿中早有一道魔影盘踞!”
“甚么!”昆玉、闻叩剑与辟天罡俱是心头大震,齐声问道:“魔宫中竟有魔影盘踞?那是甚么人物!”
戚泽道:“当年我以佛法入手修行,遇有一面佛碑镇入识海之中,那佛碑便是一位老僧元灵所化,正是大菩提寺前代高僧广法!”将广法藏身他识海,入得魔宫,与那魔影对峙之事说了。
此事他早与窥性大师和盘托出,得了窥性大师允准,才对众人说明。
众人正听得云里雾里,窥性大师叹道:“此乃敝寺一桩陈年丑事,不得已说之。广法师叔祖乃敝寺上代长老,因受魔染,犯下大错,逃出寺外。据戚掌教之言推断,广法师叔祖当已寻到将他魔染的元凶,便是那道魔影,因此才借戚掌教之手,重入地火魔宫,想要与敌偕亡。不过结果如何,无从推断。”
众长生真人面面相觑,辟天罡惊道:“地火魔宫镇压了无始魔主魔念,若有甚么异动,此界危矣!”
戚泽道:“那魔影不知守在魔宫中多久,当是感悟无始魔主魔念修行,不知其被魔念染化与否,不过此人苦心孤诣,乃是魔道中最大的变数!”
昆玉缓缓说道:“若魔宫之中真有魔影盘踞,必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不然连魔宫在何处都无从知晓。此人身份不难猜到!”
戚泽不知魔宫之事,但昆玉这等大派掌教至尊,所知秘辛必然极多,顺势问道:“请昆玉道友猜测一二如何?”
昆玉笑道:“这有何难!魔宫是炼魔宗千年之前打造,从魔道围剿炼魔宗那一役之后,便即封闭。唯有炼魔宗之人才知开启离去之法,那魔影身份不脱当年督造魔宫的几位炼魔长老罢了!”
辟天罡不肯示弱,道:“当年炼魔宗最厉害的乃是魔心道人那一辈,共有四人修成长生,魔心、吞心、毒心、夺心!魔心被无始魔主魔念化去,绝无可疑,吞心也不可能是那魔影,余下只有毒心与夺心两个!”
戴玉娘道:“我听闻魔宫被破之时,吞心、夺心与毒心接连被杀,总不会是死而复生罢?”
昆玉冷笑道:“吞心那厮都能借尸还魂,何况夺心与毒心两个?炼魔宗几大秘传魔法,夺心修炼的六欲夺心魔功,毒心修炼的三尸元神,若是戚道友当年瞧见那魔影出手,便可判断究竟是哪个假死复生了!”
戚泽暗叹这些玄门大教教主没一个省油的灯,那魔影处心积虑遮掩身份,却被昆玉与辟天罡两个三言两语将身份点透,几乎呼之欲出!
戚泽心下已有判断,道:“炼魔宗弟子赵灵菡便是修炼六欲夺心魔功,进境极快,几乎不在我之下,有传闻其是夺心道人转世之身,连那炼魔壶都认其为主!”
辟天罡双手一拍,叫道:“那便对了!不是夺心,那魔影定是毒心!”
昆玉眼中精芒闪动,道:“毒心修炼的是三尸元神法,分化三道元神,各自为政,各司其职,虽是魔道,却极玄妙,那魔影当是一尊元神分身,尚有两尊不知流落何处。大菩提寺广法和尚被其染化,说不定被炼成了另一尊元神分身!”
窥性大师低诵一声佛号,面色悲苦。
窥真老僧叹息一声,默默不语。
戴玉娘道:“若非戚掌教说破,我等也不知毒心竟然未死,还藏身魔宫之中多年,若其突然出手偷袭,谁也难以防范!”
辟天罡道:“若无无始魔主魔念在,我等当可联手攻入魔宫,打灭那厮元神!”
众长生皆是愁眉不展,无始魔主魔念无计可解,就算太乙之辈也要忌惮非常。
戚泽道:“毒心尚在,再与吞心、赵灵菡联手,炼魔宗实是不可小觑。加上赤真符、北邙山之流,要剿灭魔道,实是任重道远!”
戴玉娘故意说道:“赤真符已成太乙,北邙山亦有太乙坐镇,要对付其等,必须请动玄门太乙出手!”
众人目光一下子投注到昆玉面上。
窥性大师道:“昆玉真人,贵派有太乙真人坐镇,可否请动出手?”
昆玉苦笑道:“非是贫道推脱,藏真老祖千年之前与北邙山那一位相搏,两败俱伤,将养多年,也未痊愈。不然岂能轮到无常劫级数降临逞威?倒是极北之地出了一头玄武,乃天生神明,请其出手,当是名正言顺!毕竟其乃此界气运所钟,该当护持此界才是!”
窥真老僧暗暗摇头,忖道:“果然如此,昆墟派只顾推脱,却是明哲保身。”
戚泽道:“藏真老祖当真痼疾在身,不能出手么?”
昆玉道:“此事须得问过老祖,由他老人家定夺才是。”
辟天罡怒道:“此界危若累卵,太乙之辈侵吞元机,需用多少人力供养,方能成就一尊。本该义不容辞,挺身而出,对抗魔头,你昆墟派再三推脱,是个甚么道理!”
昆玉冷笑道:“拿无穷人力就能堆出一个太乙么?怎不见你大天罡门出了太乙境界?何况本门也非要推脱,魔劫到时,藏真老祖自会出手,岂容你大呼小叫,指点江山?”
两尊掌教一言不合,剑拔弩张,闻叩剑屈指一弹,虚空中响起清越剑音,说道:“愿出手便出手,强求不得,还争个甚么!”
昆玉与辟天罡彼此怒目而视,复又别过头去,皆是冷哼一声。
戚泽又问:“辟道友,若是绞杀魔道,不知大天罡门可肯出力否?”
辟天罡正在气头上,立刻道:“绞杀魔头乃是我等玄门之士应有之义,但有所命,我大天罡门绝不推辞!”
戚泽喜道:“好!有贵派之助,正道可大兴也!”
辟天罡冷笑道:“我大天罡门可不似有些门户,只顾自家,明哲保身,置亿万生灵安危于不顾!”
昆玉反唇相讥道:“你大天罡门早就祭炼了逃命的法器,又怎么说?”
辟天罡嘿嘿一笑,道:“凭你怎么说,辟某却是不在乎的!”
昆玉见会无好会,说道:“大典已毕,贫道也该回转山门!告辞!”纵起遁光走了个没影。
辟天罡赔了一声,骂道:“无胆鼠辈,可惜了偌大名头!”
戚泽道:“魔宫毒心之事可再做处置,眼下我倒有一事,欲请诸位同道出手相助!”
辟天罡刚吹了牛皮,怎肯自毁面皮,立刻道:“道友尽管说来,辟某索性就陪你走一遭!”
戚泽嘴上不动,只将一缕玄奥意念发出,众真人感应其中信息,皆是大吃一惊!
唯有窥性、窥真两位神僧不动声色。
辟天罡嘴唇动了动,过得良久,才自叹道:“好霸气!好手段!”
戴玉娘道:“此计倒也可行,但需防备赤真符与炼魔宗余孽趁机来攻!”
戚泽道:“此事我已与大菩提寺诸位神僧商议过,眼下人手足够,正可一股而破!只要此役大盛,定可灭去魔道气焰!”
辟天罡念头转动,戚泽计划虽险,但若仔细打算,仍是大有可为,喝道:“好!此乃不世奇功,无量功德,就算辟某一个!”
戚泽道:“多谢辟道友相助!夏师姐,戚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允准!”
夏清妍始终不语,只看戴玉娘出头,此时才轻启朱唇,问道:“何事?”
戚泽道:“太阴宗与本门相隔不远,不如举派搬场来五峰山左近,也好相互照应,家师临去之时,特意吩咐我,务要结好贵派,还请夏师姐与戴道友允准!”
戴玉娘一笑,岂不知戚泽是一片好意,常双姑陨落,太阴宗只剩一位长生,怕她独力难支,再有似万乘龙君那一劫,太阴宗定要覆灭,但她刚强一生,岂肯托庇于五行宗之下?
正要婉言谢绝,夏清妍却颔首道:“戚师弟一片好意,当此非常之时,我太阴宗也只好厚颜托庇于五行宗了!”
戴玉娘苦笑一声,只好点头。夏清妍与她不同,身为掌教,所虑者唯有宗门传承与弟子安危,太阴宗只剩一群妇孺,再经不起甚么大难,有五行宗庇护,起码能保得苗裔不灭,纵被世人耻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戚泽喜道:“如此甚好!搬场之事,自是越快越好,本门亦会出力!”
戴玉娘道:“戚道友之计策,我还要出一份力才是!”
戚泽道:“这倒不必,我另有帮手,如今已然去寻了!戴道友可压阵贵派搬场,毕竟此事须得万无一失!”
戴玉娘道:“多一人出力,把握便大上一分,那件事我定要出力的!”
窥性大师笑道:“戴真人不必争持,戚掌教之言自有道理,有老衲作保,莫非戴真人还信不过老衲么?”
戴玉娘叹道:“窥性大师何等身份,我自是敬重的,大师既然开了金口,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辟天罡道:“既然说定,越早动手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戚道友打算何时发难?”
戚泽道:“自是越快越好,不过须得等几位强援到来,还请辟道友在五峰山上暂住!”又问闻叩剑道:“不知闻道友意下如何?”
闻叩剑淡淡说道:“既然你有十足把握,少了闻某也不算甚么,我还要回去坐镇门户!”
戚泽笑道:“那也由得道友!”
闻叩剑嘿嘿一笑,道:“天机子乃守成之辈,你却是反其道行之,若你早几年证道,哪还有昆墟派耀武扬威之时?天机子收的好徒弟!”也不管殿中众人,一声锵然剑鸣,已然无踪。
辟天罡冷笑道:“剑修之辈,行事全由本心,纯阳剑派上下皆是剑疯子,难成大事!”
戚泽摸了摸鼻子,总不能说他也是修炼剑术起家,这般太也尴尬。
窥性大师道:“我等也该告辞,诸位真人,容后相见!”与窥真老僧飘然而去。
便在五峰山上热闹之时,远在数十万之外的大雪山上,两道人影已飘然而至。
那大雪山高有万丈,终年风雪吹动,冷酷严寒,乃是一处绝地,但山顶之上却建有此界佛门第二大丛林,便是转轮寺,寺中法统上乘那烂陀寺,亦是佛门正宗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