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性大师完此功德,便即赶回大菩提寺,入关修行,恢复法力。
北邙山地气何等庞大深邃,以窥性大师初地菩萨的神通法力,运转起来也觉吃力之极,好在有惊无险,费了三年苦功,终于将之重归地脉,不至于造成天地异动,另生灾劫。
这等无边地气若是落在戚泽这等精通土行道法之人手中,数百年苦功之下,足以祭炼出一件不下于厚德盘的法宝,作为镇压气运之底牌。
不过无论戚泽还是窥性大师对地气都绝无贪得之意,他们是正道修士,想得是如何反哺天地,救济黎民,何况此地气之上有大因果,大果报,上一个敢炼化地气的是魔犼,下场可见,大可不必重蹈覆辙。
窥性大师就在方丈精舍之中闭关,默运真如,修行佛法。证就菩萨果位之后,他已然明悟本来,前身乃摩诃寺中一位小沙弥,佛缘深厚,秉性纯真。
那一日定觉如来要做一场法会,召集诸天,人与非人,度脱无量无尽众生,尽皆向善。摩诃寺中忙碌非常,他也被派了许多差事,其中一件便是擦拭佛前宝灯。
那宝灯正是佛火心灯,窥性大师前身虽有修行,仍不改跳脱之性,一面擦拭佛灯,一面向寺外眺望,原来寺外聚拢了无数天众人众、非人之众,热闹非凡。
佛界清苦,想要瞧见这等大场面的热闹,只有每百年千年,佛陀开坛才有机会。窥性前身的小沙弥得此良机,如此肯放过?正在贪看之间,却惹下滔天大祸,一个失手,将佛前金灯推到!
佛灯倒落,内中灯油洒了一地,当即有熊熊佛火燃烧起来,须臾之间,就要将大殿吞噬!
幸好有菩萨路过,运法止住佛火,但这等大罪,不可抵赖。窥性前身小沙弥被押至佛前,听候佛陀发落。
定觉如来罚他真灵转世,非得积蓄足够功德,抵过这一场过失,不能重归佛国。
于是小沙弥真灵入得轮回,不知过去多少世,有功有过,有因有果。小沙弥毕竟是佛国中人,佛缘深厚,纵有胎中之迷,始终不往前因,每一世都潜心向佛,持戒修持。
终于机缘到来,这一世转世为窥性,拜入大菩提寺中,修习上乘佛法,数百年苦修苦磨之下,终于成就菩萨尊位。
窥性大师定境之中,无数过往之世、无穷光景纷纷自眼前晃过,思及因果,不由得感慨万千。
菩萨果位,已能运转天机因果,趋利避害,窥性大师定坐之中,灵光连闪,不但回顾过往诸生经历,甚至还能捕捉到未来变化之势,知晓未来机缘劫数之所在。
七日七夜之后,窥性大师双目睁开,目光之中一片平静。大菩提寺之外忽有一线灵光飞来,闯入寺中。当即有窥和和尚飞起,要将之拦截。
窥和正要出手,忽见窥性大师走出方丈,用手一招,那灵光已落在手中。
窥和大喜叫道:“方丈师兄出关了?”
窥性大师收了灵光,似是查探了一番,发出一声微微叹息,吩咐窥和道:“师弟,去将本门所有阿罗汉长老尽数请来,我有话吩咐!”
窥和惊疑不定,见窥性大师已然转身走入方丈之中,不敢多问,忙去召请诸位长老。
大菩提寺为此界佛门第一法统,寺众极多,诸位阿罗汉长老也极为忙碌,要看管要冲之地,要督导弟子修行,又要参研佛法,俱是分身乏术,唯有窥真老僧因要看守天王殿,门下也没几个弟子,还略略有些闲适。
诸位长老闻听方丈召唤,不敢怠慢,放下冗事,齐聚方丈精舍之中。大菩提寺传承久远,佛法精深,历代英才辈出,窥字辈有窥性、窥真、窥禅、窥和、窥明五位阿罗汉,上一辈中尚有硕果仅存的正持阿罗汉,实力之厚,远在转轮寺之上。
众罗汉齐聚方丈精舍之中,佛光辉耀,几乎要演化一方佛国一般。
窥性大师端坐上首,淡淡说道:“我定中参悟,有一场劫数到来,须得挺身应劫。召诸位长老前来,便为此事!”
窥真惊道:“是何等劫数,要方丈亲身应劫?集合我等之力,难得还过不得么?”
窥性大师摇头道:“你也是妙参佛法之辈,当知我佛门劫数与道家天劫不同,乃从因果之中所生,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唯有挺身入劫,以无上道力定力渡过。”
窥真道:“若是师兄过不去劫数又当如何?”
窥性大师笑了一声,淡淡说道:“过不去便再入轮回罢!”
一众阿罗汉大惊,窥禅道:“师兄若去,大菩提寺无人主持,如之奈何?”
窥性大师道:“此便是我召你等来之意。我传窥真为下代主持,告知你等!”
窥真老僧大惊失色,连连摇手道:“师兄说哪里话来?大菩提寺在你主持之下,日渐兴旺,师弟才德浅薄,焉敢当此重任!”
窥性大师道:“本寺日渐兴旺,是沾了戚居士之光,他乃佛子,气运相连,自他出世,佛法于内界大兴,连如来都赞不绝口,不去说他。窥真师弟你之才德不在我之下,只是生性疏懒,才讨了一个看守天王殿的闲差,往昔有我在此,乐得让你清闲,如今你不可懈怠,却要当仁不让!”
窥真老僧又分辨了几句,无奈窥性大师之意已定,其在寺中威严素著,窥真也不敢冒犯,只好勉强答应。
窥性大师对众人道:“我传窥真师弟为本寺方丈,诸位长老务要齐心合力,不然本寺下一场劫数便需渡不过去!”
众长老更是惊骇莫名,窥真忙道:“不但师兄有劫数临身,连本寺也逃不过去么?”
窥性大师颔首道:“不错!此为定数所限,谁也逃脱不得!不过破劫之机早现,机缘一至,自有分晓!”
窥真老僧略一思忖,道:“本寺有数位阿罗汉,若要遭劫,除非……”
窥性大师道:“我能算出本寺劫数所在,已是佛陀保佑,余下之事须得你等自行商议,若是有缘,日后佛国再见罢!”
窥真等人还要劝说,窥性大师已然垂下眉头,众罗汉不敢再言,只好纷纷出了精舍。
窥禅道:“窥性师兄,你总要劝一劝方丈,就算有劫数,集合我等之力,甚么魔头都不惧怕,为何非要孤身犯险?”
窥真叹道:“方丈之意已决,无可更改,我等若强出头,只怕劫数更大,更会牵连本寺!好在方丈之语是说,纵有魔难,尚有一线生机,未必就会陨落。眼下之计,是尽快准备本寺那一场劫数!”
众罗汉商议良久,皆是束手无策,似窥性这般证就菩萨果位的高僧,若有魔劫,必是无可抵御,更非阿罗汉级数所能插手,既然已有吩咐,最稳妥之道便是按命行事,但众僧毕竟一寺修行多年,不忍见窥性一人独斗魔难,总还要再劝说一回。
谁知第二日窥真等人再去劝说之时,却见精舍之中空空如也,窥性大师早已不知去向,根本寻不到半点踪迹,只能嗟吁长叹。
窥真亦有决断,当即升座,接掌住持之位,随即一连串命令发下,大菩提寺中顿时急速运转起来,暗暗筹备不知何时将要到来的魔劫。
宝焰光王佛就在虞城之中坐镇,时光荏苒,距离打杀虞帝,重整朝政,已然过去三十余年,世间沧桑变幻,三十余年功夫,已足以换过一代新人。
如今虞城气象又自不同,不但连次大劫中受损的屋舍早就修葺完善,人口更暴增十倍,不得已将旧有城墙推到,向外扩城。
无论虞城修建规划、乃至大小朝政,皆由宝焰光王佛一人执掌,原本昆墟派还曾派了钟正阳前来坐镇,却发现对这等琐事根本一窍不通,更恐沾染俗世红尘过甚,耽搁了正经修行,待了数年之后,便急匆匆返回本门去了。
至此昆墟派再也无人前来,生似默认将虞城交由宝焰光王佛执掌,大天罡门倒是有不少弟子来了又走,不过其等是来体悟红尘,锤炼道心,待得道力滋长,自会离去。连亢元芹都在虞城待了十年之后,自觉道行已足,回山门潜修去了。
三十载光阴,世间变化太大太大,没了昆墟派掣肘,宝焰光王佛得以大展拳脚,按着前世所记的那些政治制度,一任己意,改造虞朝。
如今自朝廷分工乃至中枢部门设置,尽皆焕然一新!帝制早已被废除,宝焰光王佛复将六部加以改造,化为十八部,各有职司,又在各州府县阵设立元老之所,聘请乡中德高望重的元老主持,更创立科考与举孝廉之道,选拔人才。
科举之道非是前世八股文那般只是死记硬背,将文章做的灿烂锦绣,却全无实用之处,所靠皆是经世致用之题,非得知行合一,胸有锦绣之辈,不能中考。
更在乡村之中设立公塾,无论男女,只要年满六岁,皆可入学,学费一应全免,由朝廷负担。又聘请饱学宿儒为先生,传授知识。
如此一来,不过区区数十年间,虞朝朝政已焕然一新!当真是政通人和,整个王朝人口都翻上一倍,宝焰光王佛更鼓励修道之人参与朝政民生,不但产粮之数不断增长,举凡畜牧、水利、交通,尽皆加以完善。
虞朝之中,各州府县乡镇,当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治大国如烹小鲜,百姓便是如此,倘若能不愁温饱,谁人肯做乞丐?先要被街坊四邻瞧不起!谁人又肯扯旗造反,有那太平日子不过,非要别着脑袋投身造反大业?
虞朝年号虽未更改,但无论内在还是外在,皆与之前的虞朝大相径庭!虞帝在时,故意损耗人道气运,信用奸臣,远离贤臣,令百姓怨声载道,将人道气运削弱到了极点。因此才有魔道大兴,天魔窥伺,加速魔劫到来。
宝焰光王佛当政之时,将江山治理的政通人和,由此人道气运立刻触底反弹,大涨连连。就算昆墟派与佛门对立,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也不得不承认,如此手段,当真翻云覆雨,非自家所能及。
宝焰光王佛不是没想过将前世选举之事引入虞朝,真正还权于民,无奈民智未开,总还需数十年光阴,方能开启民智,此事只得容后再议。
饶是如此,人道气运高涨之下,宝焰光王佛作为仁政始祖,更是得了无尽气运加持,又有无量功德之力自天地之间垂落!
功德之力无形无相,宝焰光王佛却能有所感知,动静随身之间,报身佛举手投足之间,皆有无量功德加持,连所放佛光都更为金碧辉煌。
朝政之事已步入正轨,不必宝焰光王佛事事亲力亲为,那报身佛就在新修筑的议事大殿之中闭关修行。正自入定之间,心头一动,睁开眼来,见窥性大师已立身面前。
宝焰光王佛忙道:“大师何来?”
窥性大师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静中参悟,有一场魔劫临身,不得不主动应劫!”
宝焰光王佛道:“甚么劫数能令大师这般郑重以对?”
窥性大师道:“广法师叔祖发来讯息,受毒心道人炼魂之苦,实在支撑不住,向我求助,我决意身入魔宫,与毒心道人斗法,解救广法师叔祖!”
宝焰光王佛皱眉道:“恕我直言,广法大师早被毒心道人魔染,毅然决然自封于魔宫之中,怎会忽然向大师求助?只怕其中有诈!”
窥性大师道:“我亦知其中有诈,不过此劫乃是我命中魔星,必须挺身而入,不然绝无超拔之机!”
宝焰光王佛道:“大师可考虑好了?若是你去,被镇压于魔宫之中,大菩提寺无有菩萨坐镇,倘若强敌来攻,如之奈何?”
窥性大师笑道:“因此我才来求助于居士!若是大菩提寺有难,还请居士念在同为佛门一脉的情分上,施以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