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周煜婉果然换上了周意忱的衣服。门口看守的家丁一早就被周意忱支走,周煜婉连忙离开房间朝后门走去。
后门门口,阿若拿着包袱等候在外。周煜婉匆忙赶来,阿若欣喜上前,将包袱塞给她。
“小姐,这里面都是些银两,三小姐说了咱们要去司刑司难免少不了上下打点。”
“还是意忱想的周到。”周煜婉抱紧包袱点头。
阿若上前打开后院门,小声道:“小姐咱们快走吧,外头的马车奴婢已经套好了。”
主仆俩一前一后地从后门离开,彼时周意忱已经提前守门家丁一步代替周煜婉进入她的房间。
初入夜的上京城还有不少商贩在叫卖,周府马车在驶入司刑司路口后便停了下来。周煜婉踩着脚踏走下马车,望着前方的司刑司府衙深深吸了一口气。
阿若扶上她的手安慰道:“小姐别紧张,咱们若是慌了神定然会被司刑司那些差役看出来,奴婢听说他们都是群势利眼,司刑司这些年凡是来探监的人没少被他们宰呢。”
周煜婉扭头看向阿若,她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好像比她还要紧张,那番话倒像是安慰她自己的。
“我不紧张,你也别抖。”
周煜婉垂眸拍了拍她的手背,阿若顿时尴尬起来。
许是方才的这些话调动了两人的情绪,现在倒也没那么害怕胆颤了。
两人穿过对街来到司刑司门口,果不其然被守门的司内给拦住了。
“这里是司刑司,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司内没有给她们好脸,直接上前赶人。
周煜婉沉了沉声,道:“这位小哥,我们是来探监的,还烦通禀。”
司内上下打量着两人,例行盘问。
“你们所探何人?”
“万芳园左莺莺,不日前被收押入狱,我们是她的好姐妹专门来探望她的。”
“左莺莺?”这司内好一阵思索。
他皱着眉头忽然眸光一亮终于想起来这个名字。只是这个名字如今是整个司刑司中人知晓但都绝口不提的,只因上头有人专门发话。
他不耐烦地摇头,而后又开始赶周煜婉。
“我们大人说了这个犯人干系重大谁来都不能见!快走吧快走吧!”
周煜婉不肯放弃,继续追问:“为何不能见?她并未定罪啊!只要是尚未定罪之人便有允许亲朋探监的机会!”
“这事你跟我说没用,我就是个司内,这些都是里头那些大人们商量的结果。我瞧你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何必来这里寻晦气,快走吧!”
眼见要被赶走周煜婉连忙上前,她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两,背着其余司内塞到他手中。
这司内岂会不知这是何意,当即与周煜婉拉扯了起来。
“这位姑娘使不得!”
“使得使得!我知晓你们司刑司的难处,我不会为难于你。但是左莺莺我今晚必须要见到,我有很多重要的话要同她讲!小哥,不如你告诉我是谁发话不许探监的?”
“这……”
他依旧很为难。
周煜婉压低声音,一一提及可能的人名。
“司刑司的掌司大人?”
他没反应。
周煜婉再言。
“雍王李景温?”
这回这司内终于是害怕了,他连忙冲着周煜婉做噤声状。
“你不要命了!就算知道也不能将这些话说出口!”
周煜婉一笑,看他这般反应自己是猜对了。
她低头把银两往他手里塞了塞,“多谢小哥,这些银两你拿好权当酒钱了。我刚好与雍王殿下认识,待之后再来还请小哥一定允我进去探视。”
“唉,好吧好吧!”他终于妥协,“若你真能说动雍王殿下我自会放你进去。”
周煜婉连声道谢,她与这司内窃窃私语之际,一旁侧门的两名司内也拦住了一人。听到动静周煜婉和这司内同时抬头去看。
“什么人?!”
“各位大人好!小的是来给犯人们送饭的!”
侧门的两个司内一个打量着他一个检查他运来的饭菜。
“不对啊,我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你……往常送饭的那个小子呢?”
“是这样的两位大人,我是今日新来的,掌厨便让我先跑两趟试试,这不就跟他换了班。”
“把你的令牌拿过来!”
“好好好!”
司内检查过他的在职令牌后便没多做怀疑,直接把人放进去了。
“姑娘别看了,就是来给牢里犯人送饭的。”这司内提醒她,又道:“姑娘要去求雍王殿下便赶紧去吧,这天眼看着就要黑透了,去晚了唯恐雍王府不待见。”
“小哥说的对。”周煜婉对他微微点头,又忍不住多看了侧门方向几眼。
阿若上前扶住她,细语,“小姐,咱们快走吧。”
……
司刑司监牢内,方才送饭那男人此刻已经左手提着一个大木桶右手拎着食盒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他装模作样地挨个为里头的犯人放饭,其实也就是一碗白粥和两个糙面馒头罢了。
直到走至收押左莺莺的牢房前他才背对着从食盒里拿出那碗早就准备好的白粥,他又作势添了半勺进去才放进左莺莺的牢中,而后拎着东西离去。
左莺莺抱膝坐在草席上望着小木窗外那一片空洞不知在想着什么,将将回首便看见牢门口摆着的白粥和馒头。
又到放饭的时辰了。
她轻声叹息,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为了自己能活到上朝堂击鼓鸣冤的那一天,她还是撑着身子走下来端起了粥和馒头。
看着面前这碗索然无味的白粥左莺莺耐着胃口喝下两小口……
周府马车再次在长街上疾驰,这回当真是急匆匆地往城北雍王府赶去。
周煜婉坐在马车内心中十分不安,好似有什么东西正悄然流逝。
她回想起方才在司刑司门口发生的事情真是越想越不对劲,脑中恍然间闪现她塞银子时那司内露出刺上字的手背,还有那两个在侧门同样在拦人的司内,他们手背皆有刺字。
她撩开马车帘子,问坐在马车外的阿若。
“阿若,我记得城内禁军和城外驻扎的王军他们皆在后颈处刺字,只有在上京城的官门衙役和司刑司这种地方才会刺字于手背?是这样吗?”
阿若皱眉,思索道:“好像是这样的。小姐,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啊?”
周煜婉没有当即回答阿若这个疑问,只是一直在回想脑海中闪过的画面,直到定格在那送饭之人递令牌的那一瞬。
她猛然一个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阿若,快调转马头,回司刑司!”
“怎么了小姐?我们不去雍王府了吗?”阿若一头雾水。
“来不及了!快回司刑司,快!”
见自家小姐这般神态阿若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立马让车夫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幸而她们没走出多远,不到半刻钟就回来了。
周煜婉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体面,直接跨下马车,险些闪了腿。阿若吓得连忙扶住她。
“送饭之人有问题!快拦住他!”
周煜婉叫喊着,跑向司刑司大门处,不出所料地又被方才那司内拦住。
“送饭之人有问题!”她又重复了一遍。
“这位姑娘你见到雍王殿下了?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没有,我没有去雍王府。小哥,你快去跟他们说刚才那个送饭的人有问题,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周煜婉没功夫跟他浪费时间直接推开了他往侧门跑去。
方才那守侧门的司内还在,真是万幸。
“两位大哥,你们方才放进去的那个男人他有问题,他绝对不是司刑司来送饭的!”
两人齐齐皱眉,相互看了看。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司内满脸不耐烦,气场也很强,当即指责周煜婉。
“你是哪家的姑娘入夜了还不回家在司刑司门口胡沁!”
“我没有撒谎!”周煜婉努力自己镇定下来,她必须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他们是不会相信自己的。
“你们在司刑司当差手背上是否都刺有字迹?”
几人皆垂首——周煜婉所言不假。
“可是方才来送饭的人他的手背上并无任何被刺字的痕迹!就在他给你们两个递令牌的时候,我看见了!”
两个司内再次相视,同以时间去回想。一瞬间浑身戒备起来,不约而同道
——“坏了!”
那高个子司内一振臂,喝道:“所有人跟我来!”
一声令下,值守的司内们齐刷刷跟着跑进去,周煜婉自然不会错失良机也跟着跑进司刑司。
一行人才至监牢门口就撞上刚换班的狱卒,这高个子司内立马盘问起狱卒。
“方才那个送饭的小子呢?”
狱卒思索,道:“半柱香之前就已经走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一把推开狱卒带着人跑进去,边跑边对着牢内狱卒喊话:“所有人戒备!立即速查牢中是否有越狱或中毒的犯人!”
一群人立马手忙脚乱起来,周煜婉跟着环顾四周牢房。
她在找左莺莺!
“不好了!有一个女囚犯中毒了!”有一狱卒在慌乱中喊道。
周煜婉心一紧,跑在这些司内前面来到喊话的狱卒面前,抬眼往牢内看去——
左莺莺已经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手边是打翻了将近一半的白粥。
“莺莺!”周煜婉当即掉下眼泪,“快把牢门打开!快打开!”
狱卒终于回过神,连忙掏出一大串钥匙打开了锁链。
周煜婉推开牢门冲了进去,一个滑跪冲到左莺莺身边,慢慢扶起她。
左莺莺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嘴唇乌紫口吐白沫,浑身都在抽搐着。
“莺莺你别吓我!你怎么了啊!?”
周煜婉抬头乞求道:“求你们了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司刑司内面上慌乱但好在这些人都是稳重有经验的,不到半柱香时间有通知掌司的,有通知雍王府的,还有请大夫的部都行动了起来。
而在千里之外的一处乱葬岗里,一行江湖人正顶着浓郁的尸臭味和淅淅沥沥的雨水在挖坟。
一铲又一铲,这周围所有坟包都被他们挖了个底朝天。
乱葬岗外,周蓁蓁执伞而立,不多时便等来了手底下人的禀报。
“楼主,周围这些坟我们都挖开了,并无一具尸骨。”
乱葬岗的妖风吹起周蓁蓁帷帽上垂下的面纱,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啪嗒作响,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诡异。
良久,周蓁蓁才一声冷笑,轻蔑开口:“哼,好一个李安淮。这招偷梁换柱差点就连我都被骗过去了。”
“楼主,我们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千里乱葬岗,恶鬼复活来索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