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入学考试”,考的是入学资质,并不会上升到科举才考的策论八股文,因为绝大多数考生都还没学过八股文。
清河书院自然也一样,不考八股文,但它考帖经墨义。
帖经,指的是从四书五经里摘一段出来,空上一两句或是几个字,让考生填写。
墨义则是摘一段出来,让考生进行注解。
其实这种考试方法在任何书院都很常见,考的是学子们对四书五经的熟读熟记与理解。
基本上只要平时没偷懒摸鱼的,都不太可能出大错。
然而,现实情况却不容乐观。
考官发下来的考卷,一连就是好几张。
有人认真数了数,总的一百五十道题,一百三十道帖经,二十道墨义。
发完考卷,上头考官又敲了三下锣,然后宣布,“考试正式开始,时长一个时辰,考试期间禁止交头接耳发出声响,若有被抓到舞弊者,将被列为清河书院黑榜学子!”
清河书院有一张黑榜,但凡是考试舞弊,亦或者在书院里打架斗殴寻衅滋事的学生,都会被填上黑榜。
外行人或许会觉得上了黑榜,顶多不在清河书院念书,另外找个书院不就没事儿了。
然而事实上,上了清河书院黑榜的人,别家书院更不敢留。
也就是说,一旦上黑榜,就意味着仕途很可能就此止步。
……
眼下,刚得知考试时间只有一个时辰,有几位考生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大脑里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科举考试一场从早到晚,题都没这么多。
一个时辰一百五十道题,之前考进去的都是些什么神仙啊!
——
程大郎在清河书院大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顺便帮自家铺子拉了两位需要打家具的客人。
回头就见程四郎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同届的考生,一个赛一个的脸色难看。
程大郎将骡车赶过去,问他:“是不是很难?”
程四郎点点头,“很早之前就听说过清河书院的入学考试很难,今儿总算是见识到了。”
一个时辰,一百五十道题,不能空题,不能字迹模糊,卷面不能有污点。
如果哪道题没背全,费了时间去想,那么后面的题就连打稿的时间都没有。
程大郎道:“你以前就老想来试试,考成啥样咱先不论,你能迈出这一步,我就觉得已经挺不错了。”
“倒也是。”程四郎点点头,随后舒了口气。
考都考完了,没必要再去纠结那些。
“上车。”程大郎道:“前头不远处有家酒馆,去点一壶状元酒给你壮壮胆儿。”
程四郎失笑,“还是我请大哥喝吧!”
兄弟俩赶早来的,这会儿已经过了午时,还没吃饭,自然不能空着肚子回去。
进酒馆吃了午饭,兄弟俩又买了些东西,这才赶着骡车往回走。
回到吉庆村,已经下晌接近傍晚,刚进门就见程二郎蹲在院里杀鸡,林小乖坐在一旁磨刀,准备刮鱼鳞。
小四宝蹲在装鱼的木盆边,时不时地伸手去戳戳水里游得欢快的鱼儿。
程四郎愣了一下,问:“家里有客人?”
程二郎道:“没客,知道你今儿考试,娘特地让杀的鸡,这两条鱼是五弟妹使唤小乖去镇上买来的。”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不去见见当娘的似乎说不过去。
程四郎抬步去了堂屋,“娘……”
程婆子正在收拾屋子,见他进来,问:“考完了?”
程四郎点点头说考完了。
“坐那歇会儿吧。”程婆子道:“你媳妇儿和瑶娘在灶屋里忙活,晚饭还得再等等。”
并没问他试题难不难,考得好不好,有没有把握能考进去。
明显在照顾他的情绪。
程四郎有些感动,他娘向来如此,脑子该精明时绝不含糊,为了你好也从来不会说出口。
不过其他人不问,程五郎却是要了解一下的。
晚饭过后,兄弟俩单独坐在一边聊。
程五郎问他,“清河书院的入学考试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何所有人都说难?”
程四郎便把自己白天考试的详情跟他说了。
程五郎恍然,“难怪……”
一个时辰一百五十道题,的确是太过考验人。
清河书院摆明了只招收拔尖儿的人才。
程四郎继续道:“散场的时候,我听一位考了几年没考进去的兄台说,清河书院为防止泄题,每一场的考卷都有变化,出题方式也不一样。
今天有两场,后面那场的题就跟我们的不一样,他们没有考卷,答题也不用笔,要进行口述答题。”
话到这儿,程四郎唏嘘道:“不愧是短短几年时间就声名鹊起赶超国子监的第一书院,治学方式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
三天后,程四郎的考试成绩出榜。
他这一场被录取的一共十人,程四郎排第六。
荀院长陪着汪太医来给太爷扎针时特地说了这事儿。
程四郎听完后先是一怔,随即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当时跟他同场的大概五六十人,最后竟然只录取了十人,那么已经考进去的那些人,得优秀到什么程度?
虽然被录取了该感到高兴,可程四郎没高兴多大会儿,因为无形之中,压力来了,比他当年下场乡试的压力还大。
荀院长拍拍他的肩,“考得不错,等入了学再加把劲儿,今年八月有一批学子要下场乡试,争取跟他们一块儿去。”
程四郎点点头,“多谢院长大人。”
鼓励完程四郎,荀院长又看向程五郎,“小子,你家兄长已经被录取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入学?”
程五郎没再推拒,“跟兄长一起。”
总算是搞定了,荀院长暗松口气,又问他,“你最近没哪不舒服了吧?”
程五郎点点头,汪太医给的方子比方大夫的奏效,这些日子的药喝下来,他能明显感觉到一日比一日有好转,直接去入学,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
确定好入学的日子,林水瑶抓紧去镇上买了布料来给程五郎做衣裳。
清河书院每个人有两套院服,外衫不用做,主要是做里衣、裤子和鞋子。
程五郎趁着还有时间,把抄好的书稿送去镇上书肆里,得了几百文钱。
回来时,林水瑶刚把里衣做好,要拿给他试。
程五郎接过,没着急脱了衣裳试,而是扯着两只袖子看了又看。
林水瑶有点儿懵,“相公你看啥?”
程五郎问:“怎么没有小金元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