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瑶和黎薇走后没多久,晋元帝就来了,双手捧着个漂亮的琉璃鱼缸,里头放了石头水草,两尾小红鱼游得欢快。
“莺莺,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沈莺莺抬头,看到小红鱼的刹那,眼底闪过一抹惊喜,但随即,她的注意力就被晋王鬓角的白发给吸引过去。
前两天都还没这么多的。
伸手接过鱼缸搁在桌上,沈莺莺问:“你是不是病了?”
晋王抬手,给她展示了一下腕间的红豆手串,“都是你送的这串小东西闹的,红豆寓意相思,可只有分开的人才会相思。”
他说着,长臂一伸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轻轻吸了一口她发间的清香,薄唇贴着她的耳廓,“以后你不要离开我,我就不会病了。”
沈莺莺耳朵酥酥麻麻的,她挣扎了一下。
晋元帝收紧力道,“让我抱抱好不好?”
沈莺莺皱着眉,“你说过没得我原谅都不强迫我的。”
“可我怕,以后没时间了。”
这句话,晋元帝说得很轻。
沈莺莺没听清,“什么?”
晋元帝将脸埋在她肩窝,不说话了。
沈莺莺又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出来,她嘟囔道:“就一刻钟的时间,再多我要生气了!”
“好。”
之后二人再没说话,内殿里陷入了沉寂。
下人们知道皇上在,都没敢进来打扰。
沈莺莺盯着多宝阁上的沙漏,估摸着时间到了,她动了动,“哎,你放开我。”
晋元帝贪婪地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不得已松开她。
沈莺莺站起身,背对着他坐到桌边去看小红鱼。
晋元帝望着她娇俏的背影,忽然开口,“莺莺,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沈莺莺愣了愣,心愿么?
十三岁之前,她在姨父姨母家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吃饱穿暖。
十三岁入了晋王府后,她的心愿是王爷能对自己和颜悦色一点。
后来,落了胎,被囚禁,险些失心疯,险些被大火烧死,她的心愿是离开他,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
可是兜兜转转,她竟然又回到了他身边,还是以皇后的身份。
他跟以前不同了,事事依着她,不会再欺负她,更学会了尊重,是她以前幻想中的美好,可她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你总问我有什么心愿,是不是我说了,你都能满足我?”
沈莺莺回头,看向晋元帝的眼神明显透着几分不信任。
“我能。”晋元帝回答得干脆。
似是没料到他会如此毫不犹豫,沈莺莺心下一震,暗暗抚了抚小心脏,鼓起勇气道:“那我不要当皇后,你也不要当皇帝,我不喜欢皇宫,不喜欢你纳妃,总之,这里的一切我都不喜欢。”
晋元帝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沈莺莺就知道,在这个人眼里,江山才是最重的,什么能为她做任何事,满足她任何心愿,不过都是嘴上说说哄她开心罢了。
原本,她也没指望晋元帝能为了自己放弃江山,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借机发泄一下情绪罢了。
他以前那么欺负她,还不允许她宣泄一下么?
“好,我答应你。”
晋元帝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沈莺莺小脸僵住。
晋元帝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的圆凳上,双手握住她的小手,“可是莺莺,我欠你一个大婚,礼部已经在准备了,等大婚完,我就退位。我不当皇帝了,也不要你做皇后,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你不喜欢京城的喧嚣,我们就找个没人的山林隐居,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小日子,好不好?”
沈莺莺让他给弄懵了,“你……你真的愿意为了我放弃江山?”
晋元帝摇头,“我从来都不是为了江山而活,改朝换代,皇权更迭,与我何干?我想要的只有两件,公道和你。”
沈莺莺抿了抿唇,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晋元帝将她的小手贴到自己脸上,“莺莺,你说的这些,我都能做到,那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好想你。”
最后一句,直接让沈莺莺破防,她转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湿红的双眼。
“等你做到了再说。”
“好。”
晋元帝回到建章宫时,让杨公公取来笔墨,他抬手,毫不犹豫在明黄卷轴上写下四个大字:退位诏书。
——
入了冬,外面开始飘雪。
京城的热闹却不减反增,只因马上就是封后大典了。
晋元帝让姜家女更名为沈莺莺的事儿,早就传得人尽皆知,更有传言说,这位姜家女,容貌像极了先王妃。
这种事,坊间百姓最为津津乐道。
不少人都说,晋元帝是魔怔了,想用这种方式“复活”先王妃。
然而这位“魔怔”了的晋元帝,自从登基到现在,政务上从未出过差错,每一封奏折都是认真看过认真批阅的,哪怕是朝堂上的大臣,想挑刺儿也只能往后宫方向挑。
可谁要敢往后宫挑刺儿,晋元帝马上就能让他浑身都是刺儿,因此大臣们干脆选择闭嘴,当聋子和哑巴挺好的。
封后大典的日子就在百姓们的津津乐道中悄然到来了。
天都还没亮,松花巷下人就开始进出忙碌,家里有两位诰命夫人,都是要入宫拜谒的,半点马虎不得。
林水瑶之前陪着黎薇入宫就穿了一回诰命服,倒还能勉强适应,程婆子就懵了,头回穿这么华丽庄重的衣服,脑袋上的头冠还沉。
丫鬟给她换好后,她站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林水瑶进屋时看到,有些好笑,“娘,怎么了?”
程婆子伸手扶了扶脑袋上的翠云冠,“这玩意儿太沉了,我都怕多走两步它就掉下来,摔坏了可不得了。”
“娘,不会的。”林水瑶走过去,又仔细帮她理了理云霞褙子,“头冠是固定好的,只要咱不跑不跳,普通的走路不会掉。”
程婆子道:“以前老听人说皇宫多大多辉煌,里头跟天宫仙境似的,这回真要亲眼见着了,我这还紧张上了。瑶娘,一会儿都有啥规矩,你再跟我说一遍,我怕到时候忘了给你们丢脸。”
林水瑶拉着婆婆坐下来,又耐心跟她说了一遍。
昨天晚上就让林水瑶说了不下十遍,程婆子这会儿还是听得十分认真。
她虽然是个乡下妇人,平时嘴巴毒了点儿,但好歹是两个进士的娘,知道什么场合该有什么规矩,不会由着性子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