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皇抱着头,额上涔出大量虚汗,贴湿鬓发,砰的一声,林知皇抱着头翻滚下榻。
“主公?主公?!”黄琦锦见状,骇得脸色煞白。
黄琦锦将春夏和欢颜派出去唤医者后,与秋冬合力将抱着头,浑身抽搐不止的林知皇抬到了床榻之上,急的眼泪直流,不住的为林知皇擦拭额上的汗水。
贴身丫鬟四季见林知皇如此不好,不等黄琦锦再多吩咐,立即也奔出房内,去后院将此事通禀给裴夫人。
此时,更多的记忆冲入林知皇的脑中,林知皇终于忍不住痛叫出声。
林知皇忆起了十岁的自己,在藏书楼里,神色傲然的阖起了那本早已被自己翻烂了的大济开国天子传记。在那刻,自己在心中立志,誓要成为强者,再不被别人轻易掌控命运和生死。
人若想脱困,靠别人,是无用的。
人,只有靠自己,才能真正救自己。
大济开国天子,能从九品小吏做到一统天下,靠的是毅力,才能,仁人,铁血,那自己也要具备这些品质。
在那一刻,她突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了。
林知环?
知,乃知晓。
环,乃圈。
什么都知晓,却只能被圈禁在后宅?此名,仿若是在嘲笑此刻正藏头露尾的自己。
她,不喜欢‘环’这个字。
于是,她暗下给自己改了新字,只她一人知晓之字,极富野心之字,皇。
她,不要做知环,而要做知皇!
知晓如何为皇!
她要做此世之皇!
她要掌自己之命,掌他人之命,肃清天下藏污纳垢之地。
她要做,林知皇!
林知皇,林知皇,哈,我就是我,原来这是我自己给自己改的名!
这些碎片记忆的袭入,让林知皇头中痛楚加剧,似有东西在里面搅拌一般,让人疼痛欲死,但也让她的神思,越发清明。
那道士是故意的,他专门现身说那番批语,意欲害她!凤傲九天之命,乱世之珠,定世之针,始圣也。哈,这种批语,这道士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批出。
这道士对她批出此语后,继主母钟氏,果然又开始提防于她了,贴身伺候她的丫鬟又被换了一批,新来的丫鬟,更加严密的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了。
她只有躲在只有林氏嫡出子女才能进的藏书楼内,才能得片刻喘息。
在那道士出现,为她批语后没一年,她敏锐的发现,她的大脑出现问题了。
她的记忆时常开始出现混乱,有时脑中更会出现很多光怪陆离,完全不属于她的记忆。
甚至有时一觉醒来,她会将自己此前所学的所有东西都忘了,叫不出贴身伺候她的丫鬟的人名甚至不识得她最熟悉的林氏字
她一直被钟氏忌惮,却也能留得性命藏拙,乃是因为她到底是林氏嫡女,又长于钟氏之手,林府医者每月都会给府内主人请脉,脉案会仔细记档。钟氏不敢对她用毒,更不敢用手段取她性命,这样太过明显。
她想,她如今会出现问题,一定是钟氏用了何隐秘的手段,对她做了什么,必是医者也查不出究竟的手段。
不论她如何藏拙,钟氏最后还是对她出手了。
她身边都是钟氏的人,钟氏应该也发现她的异样了。她故意假做害怕的到钟氏面前哭了一场,惶恐地向她言明自己的不妥之处,明知故问的问钟氏自己是不是生了重病,要死了才会如此?
钟氏慈和的笑着摸她的头说,小孩子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这不过是正常,又无哪里痛,怎么会是生病呢?并招来了医者,为她诊治,医者诊脉后,果然说她无疾。
不,她不能就这样死,她还有一腔抱负未展。
此后,她记忆混乱的时候越来越多,有时甚至会觉得自己是另外一个人,脑中多了许多别的记忆的同时,她也忘了自己本身很多记忆。
好害怕
钟氏看她的眼神,再没了此前看她时的警惕。
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在钟氏眼里,已是死人。
她要救自己,她要离开林府后宅,她不能再呆在林府后宅蛰伏长大了。
她要离开此处,去找寻医者,为自己治疗头疾。
于是,她故意将自己的‘疯’,在钟氏面前激进展现。
钟氏再是在后宅中一手遮天,到底是怕最后瞒不住,被祖父察觉到此事,开始筹备打算将她送回爹娘身边。
她怕钟氏反悔,故作嫌弃爹所在的地方破落,闹死闹活的要留在皇城盛京,果然,因为此,钟氏更想将她快快的送走了。
从盛京到郐县的这一路,她的记忆更加混乱,有时甚至会一觉醒来,用奇怪的音调,讲让随行伺候的奴仆们听不懂的话。
随行伺候的奴仆们,皆是钟氏安排的人,他们发现了她的不妥,却不敢声张,看她的眼神犹如在看疯子。
她意识到自己是真病了她好害怕
钟氏害她
彼时,她再是聪慧,也会因未知而生怖。最无助时,也会想要有人来救救她,更想让自己有能救自己。
但她发现,自己太渺小了,什么也做不了,她逐渐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知皇二字,不过是幼小的她,不知天高地厚的痴心妄想罢了。
她越来越绝望
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她再也撑不到见到爹娘,让爹娘给她找医者的那刻了。caso
记忆落到此处,戛然而止。
林知皇抱着的头,沉浸在绝望的回忆中,嘶嚎痛哭出声。
我脑中另一个人的记忆是什么?另一个人原来不叫‘林知皇’。另一个人的记忆中,别人叫她王琳语。
我的认知出错了。
我的记忆出错了。
这一年来,我一直将自己当做了另外一人。
我把王琳语的记忆,当做了自己的记忆,并在潜意识里,将王琳语的名字,改做了自己一直渴望的名字,林知皇。
所以,我一直未察觉任何不妥。
为何,我的脑中,会有一个不在此世界生活之人的记忆?
那道士!那给我下批语的道士!此事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林知皇再也承受不住脑中的剧痛,眼前一黑,一切思绪,归于烟云。
茁州州城。
喻氏祖宅。
“异人蛊?”
喻轻若恭敬的站在一白发老者身前,满面疑惑之色,显然没听过此物。
“嗯,若真如临河你所说,那人后脑处有一根延伸至她头顶的血色红线,又时常头痛如绞,诊脉却查不出病因,应该是被人种了‘异人蛊’。此蛊难得,我也只是听说过,乃方外道士所养。”说话的老者,是喻医世家内精通毒道的族老。
“蛊?竟然不是毒”喻轻若闻言皱眉。
“嗯,是蛊,只有中了蛊,我们医者,才会诊不出脉。”喻三族老的声音格外苍老。
主公竟然是中了蛊!
主公若是中毒,她喻轻若即使不善毒,也可请族中善毒的族老出手,为主公解毒。
但若是中蛊,那便麻烦了,他们喻医世家中,没有善蛊术的人。
“何为‘异人蛊’?中了‘异人蛊’的人,会如何?”喻轻若紧张的嘴唇微抖,努力地不让面前的族老看出她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