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笙赶紧收了剑:“老爷子,您怎么?”
“我来看看丫头,这一战惊天下,论道问学山,东北的士子都赶到了,东北之外的也有快马而来,老头儿哪里坐的住?总得来看看。”
……
于是莫山长在到了时间来请人的时候,就看见帐篷里多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身影。
他身着宽大的外袍,背众人而立,正在看几案上带字的纸张。
莫山长也没有多注意,能在层层护卫下进来的人,必定是人家的自己人,而且夏槿毕竟是沈信的幕僚,她需要见人处理俗物,也是常理,所以并没有相问,只管请自己的:
“丫头,该…”夏槿与他家姑娘年纪相仿,还来找过夏槿玩耍过,十分的相投,于是他也就叫一声丫头,
“哼!”谁料想他刚说了句开头,那年老的身影便冷哼一声,转过身来。
莫山长一下看清了他的容貌,当即噗通一下跪下了,愣怔又带着疑惑的叫了一声:“师傅?”
这是他的师傅?他的授业恩师?当年那个名动天下,文武双全的无双儒士?
师从于无悲寺了尘大师,出山入世,一朝科举得中探花,被先帝许以高位做了帝师,教授几位皇子,几度被封太子太傅,在眼看权势地位要一步登天的时候,激流勇退辞官归乡,后来坠了崖,再无踪迹。
他坠下的那个山崖他去找过,沿着河流寻出千里,后来也听人说过遇到他,一身布衣坐在闹市街边,笑吟吟的与人下棋,跟卖菜的老翁谈话,跟总角的小儿投石……哪个故人遇见都不会相认,说的急了就是一顿臭骂……第二天你再去寻,便没了踪影。
这些年他也根据他人的消息,去寻过,皆没有踪影,还去了淮南他外孙女离姐儿的婆家,得知离姐儿已经没在了一场大火里,他感怀世事无常,痛彻心扉,便不曾再寻,想着他如果还活着,游走于世间,做了个老顽童,也是件幸事。
不曾想,如今竟在这里相见,真真是岁月经年。
他早该想到的,夏槿棋艺天下无双,若被师傅听说,必定要寻了来,他怎么就没想到?
莫山长再喊一声师傅,欧阳老爷子没应,而是冷哼一声,说道:
“哼!你也敢喊丫头?你敢以长辈自居?她棋艺尚在我之上,老头儿以教了她几次学问为借口,跟着学几次棋,厚着脸皮,勉强算作,互为良师,不敢居高,只敢和她平辈论交,而你,你合该叫一声师叔。”
莫山长都还没反应过来,沉浸在见到师傅的惊讶和喜悦里,木愣愣对着夏槿喊了一句师叔。
后面跟着的两个弟子,心中不激荡,倒是清醒,看出了门道,一个个看向这个被师傅称作师傅的人,再看向夏先生。
老老实实跪下,喊道:“拜见师祖,拜见师叔祖。”
以至于后来,天下但凡是欧阳老爷子一脉的弟子,都要叫夏槿一声师叔,师叔祖,太上师叔祖。
就算夏槿觉得把自己喊老了,自己棋艺刚开始又偷偷开了挂,即使后面学会了,也觉得不好意思,拒绝了无数次。
但在大黎朝这注重传承得地方,她说多少次也是没有用的,她小师叔祖的名头就这样传开了。
偏偏欧阳老爷子的弟子虽然不是太多,但他的弟子不仅仅个个都是大儒,还都极其爱收弟子,门下不仅弟子无数,弟子们还都个个交友广阔。
导致后来,她无论走到哪里,但凡识几个字的,都爱喊她一声小师叔祖,这都是后话了。
如今帐篷里留给欧阳老爷子和莫山长叙旧自是不提。
夏槿随着两个小弟子带着寒笙汀芷和一众护卫出去论道。
当小弟子一声,小师叔祖请坐说出来,震惊全场。
当着几乎整个东北士子的面,小弟子解释由来,在营帐里说好的由来:说是今日方知,自己师祖欧阳子大师与夏先生平辈论交,互为良师,他们合该叫一声小师叔祖。
欧阳子大师,欧阳帝师不是早就坠崖了吗?他坠崖那年夏先生才几岁?众人开始迷惑。
当然,有迷惑的,也就有知道真相的,欧阳子大师流浪江湖有十年,自然就有不少人遇到过,知道他是假死遁走,弃了红尘名利身份,隐于世外,流浪江湖,寻找棋道高人,间或棋道弟子传人去了。
以夏先生这么高的棋艺,被欧阳子大师遇到,要交流棋艺,平辈论交,实在是在正常不过了,指不定就跟着呢,被莫山长遇见,要不然怎么莫山长进去了不出来,小弟子忽然就改了口。
当然他们不会去找,一来进不去营帐,二来大师有意要脱离世俗,去了也不会理他们。
不过既然是大师的意思,于是也跟着说:“合该如此!”
这下迷糊的也不迷糊了,看这一个个知情人士的样子,八成是有啥不知道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能跟夏先生扯上关系,叫一声小师叔祖,又听了人家几天论道,感觉都算半个弟子了。
于是一个个垂首叫师叔,师叔祖。
这荣城,这东北,有许多士子出自莫先生的书院,尊他为师长,叫他一声先生,所以,莫山长叫师叔的人,这在场一多半的士子,都得叫一声小师叔祖,于是叫小师叔祖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宗小四在后面,看着一群群的人群围着叫小师叔祖,他没动,找了个远点的地方坐了,悠闲的晒太阳。
他爹每日都催他来,他也来了,他也看了,他也听了,确实厉害,确实漂亮,但这也不能逼他学习呀,这不可能。
她再漂亮,再学问大,他也不想学习,他就不想学习,他就喜欢玩儿骰子,玩儿鸟逗狗。
可他爹不同意呀,天天跑过来揪他耳朵,这不又来了,宗小四跳起就跑,可他跑的过他爹,跑不过刺史府的护卫们,没几步就给揪住抓回来。
提着他去堵在夏先生讲完学,回去必定经过的路上。
宗小四挣扎:“我不想学,她厉害是她的事,干嘛逼我学?”
宗小四他爹气的吹胡子瞪眼:“你混账,她的本事,你哪怕学一样,都够你立足了呀,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我珍惜什么?我不要学,我不喜欢,就喜欢摇骰子。”
“……”
“你这孽障,刚才人家论道,多大的学问,你不去听,跑到远处去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