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这天,
国都禹州是个万里晴空的大晴天。
王上在相府宴请百官,热热闹闹一直到子时。
等钟鼎敲响,便就是新的一年了。
夏槿坐在沈信的手边儿,两人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彼此吃的很甜蜜。
只把满朝文武无数夫人诰命给看的,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他俩无论平时多端肃的人,只要凑到一起,就都变的家常了。
整个宴会的氛围,都带的热热闹闹,十分温馨。
夏槿想到沈信送她的小相册子,她说道:“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哦?”沈信伸手,他很期待。
夏槿说:“要到外面看!”
“那就走!”到外面看算什么?到山顶子上看他也愿意。
铁头看见两人起身了,拔腿就跑。
他要去点火,他每次都想点火,他没南下过,那么激烈的被大家都念叨的激烈场面他没见过,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谁也别和他抢!
两人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所有人站在庭院的空地上。
夏槿指向南边儿的天上,众人抬头看,只见一只流火从地上升起,在天上炸开无数的绚烂,飞成一个个星星点点。
众人惊叹:“这就是烟……”
一句话没惊叹完,星星点点砰一下炸开,化作五彩缤纷的流火,整个夜空都被照亮。
“哇,彩色……”还是第一次看见彩色的呢。
五彩缤纷刚熄灭,又是一道流火升起,砰的一声,炸出无数根闪闪的线条,如一朵盛开的花朵。
这下就都是夫人和小娘子们的惊呼,大人们的感叹了。
烟花做成这样子,真是罕见。
沈信牵起夏槿的手,夏槿踮起脚尖儿,凑到他耳边说:“还有更好的呢!”
随着烟花不停的盛开,八颗烟花升空,炸出的不是花朵,而是八个大字:
江山永固,盛世荣昌!
无数人惊叹,无数人赞叹。
惊叹这份好手艺,赞叹这份好彩头。
两人站在台阶之上,沈信握紧夏槿的手,轻声道:“有你在,才是荣昌!”
……
众人看烟火看的高兴,只有铁头没看清。
他得掐着点儿点。
点了要躲开掉落的火星子,去旁边的小屋里躲着去。
抬头看,不存在的。
点了最后一个,好不容易跑远了能抬头看了。
别人看的都是字。
他在正下方,看见的是绚烂的一坨。
铁头:“俺又没看着!”
城外演武场上,寒笙负手而立,唇角轻笑!
他带人守卫放烟花的地方,方圆一里戒严。
他看的最近,最绚烂。
他想,这才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
城中许多百姓都在看烟火,欢呼新年。
城外的许多百姓也在看烟火,烟火炸的高,自然看的远。
城外许多小镇都能看见,连六里外的一个小县城,也看的清楚。
勅岩在酒楼的高台,凭栏而立。
楼下是无数的年轻人,在吟诗畅谈。
他们大多是学子。
因为春季要开恩科取士,都是些来提前准备科考的。
还有些打算来学院学手艺的年轻人。
当然也有些小娘子,她们跟着家人赶来,住在客栈,如今包了一个雅间儿闲话,正好趴在窗口看见烟花。
“哇,好漂亮的烟花!”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烟花呢!”
“哇,有字,有字!”
“没想到烟花居然能放出来字?”
“我看到字了,是……盛世荣昌!”
小娘子们一个个都很激动,刚来国都求学,还没到学院呢,就看见这样厉害的场面。
大家纷纷猜测:“这一定是相国做的!”
“这肯定是相国做的!”有个小娘子崇拜的很盲目。
“反正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大家凑到一起边看烟花边商量:
“你们来了想学什么?”
“我不知道都有什么,只要招上我,有什么学什么。”
“我想学画画!”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道。
“我爹不让我来,我跑着来的!”说话的是个爽朗的姑娘,她道:“等我学出个名堂来,考个女官,定要叫他们看看!”
“好志气!”
也有人道:“我想学琉璃!”
这小娘子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面小镜子。
这镜子精致,只有巴掌的大小,上面镶嵌了一圈儿晶莹剔透的绿宝石,背面用精致的掐丝金线勾勒出一副月下美人赏花图。
镜子拿在手里,照的那叫一个清楚。
几个小娘子还是头一次见到,纷纷一开眼界。
拿镜子的小娘子说:“一个月只出十套呢,这是上个月的新品,月下美人春夏秋冬景,这是一款夏,我哥哥专门儿定了送我的……”
“哇!”只把小娘子们羡慕的。
“相国真是厉害,学识好还有无数手艺!”
“那是,小师叔祖学识无双呢,哪有她不会的?”
她也一定会招自己做学生的。
隔壁雅间儿的公子们,也在谈论起这件事:
“小师叔祖确实学识无双,要是春闱落榜,我便不再读了,有个举人身份也不错,不如去学院学习,然后到十二所效力。”
十二所挣钱谁不知道?以前户部最有钱,现在工部最富裕。
众人:“……等你春闱过了,人家招生都停了。”
“就是,有辱斯文!”
“本公子就是直奔学院去的。”
“仁兄想学什么?”
“自然是自鸣钟,听闻也算是机括的一种!”
“这烟花做的妙,这几个字用的好,小师叔祖此人,当真是学识无双了。”
“……”
这真是一声声的夸赞了。
全部都叫好!
毕竟不想学的,都在家里过年呢!
勅岩坐在楼上,拿着酒壶,一口一口品着,看着远处炸开的烟火,听着楼下所有人不停夸赞的声音。
哼!
一个女人,
能做到这个地步,
他绝对不信她单纯。
她毁了他的大计,拿掉了他的阿奴,助沈信登上九五,还做得了兵械,谋得了韬略,让天下人为她狂热,这样的女人,真是他生平的劲敌了。
夏槿!
“爷,空户籍拿到了,老二已经出去物色身份……”
……
过了年,天气就开始回暖。
在这座小城的一家小巷子里,住着一户人家。
一个女人,带着个娃,还有一个老嬷嬷,说是战乱逃难来的,孩子爹没了。
女人针线上的手艺很好,最重要的是,她手巧,做的花样子也好。
她在街上赁了个铺面,开了家成衣铺子。
平日里做些成衣,做些绣品,也收一些零散的活计。
今日天气好,冻了一个冬天的冰都化了,太阳照的暖洋洋。
最重要的是,她的孩子会走路了。
她喜的什么似的,把铺子给嬷嬷看着,自己扶了孩子,跟着一步步走。
“雁来,雁来,看这边儿。”
“雁来,小雁来,娘在这边儿呢!”
“啊,呀!哈哈……”
小雁来笑得口水直流,一步一步去追娘亲。
宗三娘子拿出帕子给他擦了,弯腰拉着他的手,带着他一起在铺子门前散步。
铺子门面小,她自己荆钗布裙,小雁来棉衣棉裤老虎帽儿,她自己不说,谁知道她是曾经盛亲王府的宠妃呢?
谁又会认识小雁来?
房东婆子路过,宗三娘子说:“大娘,我们明年接着租,租金都备好了!”
房东婆子说:“好好好,我家炖了羊蹄,待会儿让炖好了给你送来一碗……”
两人闲聊几句,小雁来也走累了,她抱着孩子坐在铺子门前晒太阳。
“嘿!谁家的马?”
“跑的挺快,谁呀?”
忽然一阵吵闹声响起,一个锦绣衣衫的公子策马疾驰而过。
宗小四把辫子甩出儿花儿:“驾!”
先生非让他去接张将军家的两个土匪妮子,她俩没长腿啊?
人物不大,事情不少,还得出动他四少爷。
啊呸!
宗小四气的,辫子甩的啪啪响,从小镇一穿而过,停都没停,一骑快马绝尘而去!
宗三娘子都看愣了,
那个人,是宇瞻!
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策马扬鞭的少年。
真好!
她望着道路尽头的灰尘,久久没动。
她该走了!
她最初到西北,是因为这里民风开化,女人在外面做生意很常见。
现在,旁边的禹州已经是国都了。
宇瞻来了,父亲也会来述职,曾经东北的官员也会来国都做事。
她没什么,她可以不要脸,她可以厚颜恬耻,但雁来还小。
她不要让他用盛亲王次子的身份,活一辈子。
她抱着孩子起身,回了店里对收拾东西的嬷嬷道:“奶娘,我们走吧,换个地方!”
嬷嬷愣了一瞬,说好!
这里已经是国都了,她知道娘子顾及什么,这里繁华起来,早晚遇到熟人。
要等,等雁来长大,他们才能用普通人的身份回来。
嬷嬷道:“好,老婆子去跟房东说。”
房东刚好端着羊蹄过来。
嬷嬷道:“妹子,我们这两天就走了,房子便不租了,货也要开始转卖……”
直接把房东大娘给整愣住了:“刚才不是说接着租?”
宗三娘子道:“我想了想,要带着雁来回乡!”
“哎呦,回什么乡啊,这眼看着繁华了,多少人往这里挤,怎么还有走的?这多好的地段啊?”
说到底,房东大娘还是喜欢宗三娘子的,这些话,可都是为她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