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小师兄都怀疑自己听错了,问了一个啊,教授一个凌厉的眼神递过来,他就明白自己该滚了。
教授此人,其实看起来年轻,约莫三四十的年纪,正是英气勃发,俊朗无匹的大叔型,只是他鬓角皆白,又带着有棱有角的正方形大眼镜,还有模有样的留了些短短的胡须,让他看起来,就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人了。
他眉峰高挑,眼角凌厉,脊背挺拔,身形高挑,不怒自威。
他是实验室内务外务一把抓,科研俗务通通无比精通的人,他已经挑大梁给领域提供最新式武器二十多年了。
他是领主的心腹,是领主的爱人,还是一个全职奶爸。
熊孩子小时候不听话,他是又当爹又当妈,就只能树立起威严。
他又忙,孩子妈更忙,孩子还必须快快成长,跟孩子许久见不了一次面,一见面还就是训诫,这也是为什么,孩子从不肯叫他一声爸,一直都是跟着师兄师姐叫他一声教授的原因。
说起来,夏槿其实是师兄师姐们照顾着长大的。
到底是对她有些严厉啦。
教授对沈信道:“我这里还有份教程,你现在不熟悉,记得多看看。”
众位师兄师姐:“……”,教授这样和蔼?他平时不都说,说明书在哪里,你自己不会看吗?
沈信道:“是,多谢前辈教导,晚辈定当熟记于心。”
真是谦逊又礼貌,教授很满意。
他原来还对自己新收的弟子最看好,毕竟文武双全,聪明敏锐,又痴情如一,可就像小弟子说的一样,阿槿跟他不来电,他就来看看阿槿自己找的怎么样?
自从听说了沈信的事,现在又见过了他本人,他就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有能力,有品性,有坚持,还专心,一个人能在东洲这种地方做到第一人,还始终如一在近乎绝望里等阿槿,真是可贵又幸运。
这份痴情,阿槿不同意,他都恨不能替她同意了。
最重要的是,阿槿的眼睛都快粘到人家身上了。
再加上这份喜欢,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他难得的连连点头,说道:“好,好,有不懂的,来找我问,也可以让阿槿给你讲。”
师兄师姐:“……”,他居然笑了,教授居然笑了,果然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吗?
那其他弟子怎么没有这个待遇?为什么在其他弟子那里,就好像谁把他种了几十年的花连盆儿端走了一样?
二师兄扫一眼众位师弟师妹,让大家淡定,那是因为除了二师姐的男人不爱学习需要鞭策外,其他的都品行不端,教授断不会看着自家弟子跳火坑。
夏槿:“……”,哼!也没见你对我笑过,凶巴巴的。
沈信道:“是,多谢前辈!”
教授说:“叫伯父!”
沈信温和的行礼:“多谢伯父!”
“……”
小师兄在门口儿听着,都觉得幻灭了。
怪不得让他滚出来,这是师兄师姐全来了,还要当面给他送礼物,明显就是认可加器重啊,自己居然迟到,唉!日常踩坑加一,写到办公室守则里,以后谨记。
“好好好,年轻人年轻有为……”
看看,还夸上了。
“……”
一直到傍晚,中间聊过天,又用了膳,还一起逛过花园,教授居然不厌其烦给沈信手把手教开飞船。
夏槿都要嫉妒了。
又开始第一百次想拔他的胡子,开始想起小时候把芥末挤到他的水杯里,要不要再来一次……
等到了晚上大家要休息,分别回屋时,教授难得的跟她专门说了句话,他说:“成婚的事,还是要问过你母亲。”
夏槿:“你不是同意了吗?”
教授:“……”,光他同意了有什么用?老婆大人不来,他也不能单独做主啊。
他看着夏槿咕噜噜乱转的眼睛,知道这丫头心思活泛,不把她镇住只怕胡来,于是板起脸道:“她做主!”
夏槿:“……”,你又不能做主你跑来干什么?还以为你日理万机抽时间来拍板呢,一天下来就跟她说一句不能做主。
哼!
“我走了!”说完扭头就走!
“……唉?”
这孩子……?
教授伸手欲挽留,可没张开嘴。
此时的走廊上,只有两个人。
其他人都走了,宫里的宫人也被遣开,是一个单独说句话的好时候。
但他对她,到底冷落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先说句什么呢?
从哪一句开始说起?
说她最喜欢吃的糖糕?
记得小时候,她的牙齿都坏掉了,每一颗都有虫洞,却还每天抱着糖糕吃,谁说都不管用,牙疼也继续吃,非得他一尺子敲在她手上,她才再也不吃了。
现在,她还是喜欢的吧?
他其实研发了不坏牙的甜味剂。
“咳!”
夏槿回头:“什么事儿?”
教授说:“你击溃了敌人基地,消耗和缴获清单打了吗?”
夏槿:“打了!”
又不是报告给你,要你提醒啊,大晚上的谈公事,她很忙的啊,没有其他话说她就走了。
“我困了!”
说罢转身。
教授终于说出口:“我做了份糖糕,你尝尝!”
夏槿:“我睡觉前不吃甜食!”
教授:“是一个发明。”
夏槿:“……”,所以又搞了什么乌龙发明?每次都可糟糕,每次都是自己先试。
算了,还是吃吧。
两人在凉亭里坐定。
教授拿出糖糕,装在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里,打开,是白色的糕米,切成四方的形状。
夏槿尝一口,点评:“味道平淡,花样难看,没有商业价值。”
“嗯!”
父女俩的交流,就算是说完了。
夏槿小的时候,星际形势艰难,领主还刚刚上任,一个靠科技征战四方的地方,武器库的实验室自然是最忙的。
夫妻两人,谁也没时间照顾夏槿。
有一次好容易难得有了时间,教授带着她一起做实验,把她留了好多天的刘海不小心一把火烧了。
有次又好不容易有了时间,答应了带她去踏青,夏槿抱着野餐垫等了一天,冰激凌都化了,小蛋糕都被风吹干巴了,也没见他来。
有次又好不容易有了时间,答应了和她一起野炊,晚餐都吃过了,夜宵也吃过了,他还是没来。
夏槿自己通着木炭,不小心打翻了支架,草地烧着,她的鞋子也坏了,脚上起了泡,教授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她悟了,
她考试砸了,他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她拔了老师的胡子,他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她每次闯祸,他都来,
他每次来,都是训诫,
脸扳起来,拿着把尺子……
后来她长大了,再也不调皮,见他的次数也就越发少,
后来他以为,孩子缺少管教,应当严厉。
后来她拼命读书,努力考进实验室,想离他近一点,
后来他觉得她只读书不懂生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将她丢到了动辄生死的东洲;
后来,她在生与死里,挣扎着长大;
看似风光的姑娘,其实有个血淋淋的童年;
夏大小姐的嚣张,都是没带着利刃的爪牙;
她只是渴望被关注啊,想要一点点爱护,想要看看他,看看她,
好在,她还是长大了,
二十年了,她也是个大姑娘了;
端正的坐着,沉默的吃糖糕,一口一口,一板一眼,严谨又端庄。
糖糕吃完,
教授指着一旁的小树,说:“你看,小孩子就像那树,不砍掉分叉,是不会长成栋梁的……”
夏槿:“我吃饱了!”站起就走,不想听他说教。
教授:“唉?你……坐下!”
于是又坐下,两两无言!
其实他们相处的时间,真的很少;
两只别扭的傲娇,
谁也没先说话,
还是二师兄走来,端着个瓶子,说:“师父,麟石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