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背着儡人在树林中飞速穿行。
两侧的风穿过古老的树窟,好像千千万万狰狞的野兽在咆哮。
尽管儡人还没有虚到连路都走不动的地步,但鸾还是不由分说的要将他背回去,同时让儡人诧异,一个小女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转念一想,耗费了他这么多稀珍材料,如果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岂不是赤裸裸的诈骗?
只不过,为什么术的结果会是一个看起来跟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女,他就实在想不通了。
“那个……谢谢你了。”
儡人生硬的挤出一丝笑容,这还是他第一次跟自己的奴仆打交道。
“保护主人的安全是我的本分,不需要说谢谢。”鸾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一丝变化。
回到山洞外,儡人的脚几乎是刚一沾地就跳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异性有过直接的肢体接触,还有就是他实在受不了鸾的长发在他脸上拍来拍去了。
“阿嚏!”
儡人狼狈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女孩。
鸾的年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穿着一身奇异的彩色连衣裙,身姿袅娜,大腿修长雪白,一头乌黑的长发齐腰,稚嫩的童颜却已初现人间绝色的轮廓,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儡人皱着眉围着鸾观察了一番之后,指着不远处的一颗大树狐疑的说了一句:“去把那棵树砍下来。”
话音刚落,几道风刃就瞬间从他身旁掠过,将那颗树拦腰斩断。
儡人见状,默不作声的咽了一口唾沫,又腆着脸叫道:“自作聪明,我说的是那边那颗!”
嘭!第二棵树应声倒地。
“只、只要树干,只要树干啊!”儡人仍不死心,“要刚好三米!”
唰唰,又是几道风刃飞出,儡人立即跑过去粗略一量,乖乖,正好三米。
“咳咳......”
儡人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咳了一嗓子,原本只是想测试一下鸾是否真的完全听命于他,但由于他实在怀疑鸾的能力,所以才故意刁难,没想到鸾的实力竟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
但即便如此,儡人还是心存疑惑,于是他扭头走进山洞,鸾则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来到刚才的法阵前,术式已经结束,原本躺在上面的女孩也已经消失不见。但由于之前儡人没有仔细看过那女孩的脸,所以还是不能确定面前的鸾就是那个女孩。
随后,儡人让鸾站着别动,自己则蹲下来仔细查看已经枯竭的法阵,鸾静静的站在他身后,无神的眸子如同一片寂静的深潭,没有一点生气。
霎!
忽然,一道寒光闪过,只见鸾那平静如水的瞳孔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明晃晃的刀尖。
儡人握着一把冰冷的苦无,锃亮的刀面上倒映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数十秒,而就在儡人想要放下苦无的时候,山洞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强烈的震动。
“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儡人差点一个趄趔摔倒在地,而方才被他下令不许动的鸾此时也正摇摇欲坠地往他身上倒去,若不是儡人眼疾手快,恐怕她的眼睛会当场被锋利的苦无戳瞎。
嘭的一声,鸾直接把儡人压在了身下,而与此同时,数不清的碎石开始从山壁上坠落,眼看就要将他们活埋。
一时间,儡人的脑袋一片空白,他来不及思考,爬起来一把抱住鸾柔软的身体就开始拼命往外跑,这是他本能的反应,多年的流浪迫使他的双腿形成了夺命狂奔的肌肉记忆。
终于,在山洞倒塌的前一秒,儡人抱着鸾逃了出来,他马不停蹄地一路跑到小溪旁,最后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
“......”
不知过了多久,儡人忽然感到脸部有些暖暖的,似乎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正垫在下面。
紧接着,他猛然把头抬起来,大口呼吸,然后望向自己的右手,那里已经血淋淋的一片。
刚才摔倒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护住了鸾的后脑勺,结果手背被一块尖石戳了一个大洞,疼的他连牙齿都在打颤。
清澈的小溪泛着粼光,淌着潺潺水流,从两人的身旁穿过去,偶尔会激起一片片水花,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主人,您受伤了。”
鸾无神的瞳孔倒映着儡人痛苦的神情,紧接着,她像个机器一样站起身来,动作僵硬地伸出手用医疗忍术为儡人治好了伤口。
一阵莹光闪烁,儡人不可思议地望着完好如初的手背,刚想开口说声谢谢,但一看到鸾面无表情的脸,就又把话咽了回去。
“吼!”
忽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声从山洞方向传来,儡人转过头去一看,当即就被吓的汗毛倒竖,背脊发凉。
只见一条极其粗大的、不知是什么生物的尾巴正悬在已经被掩埋的山洞旁,末端长着数十根细长的骨刺,表面还覆着一层厚厚的岩块,似乎刚才的塌方就是它所造成的。
尾巴一甩就扫塌了一座山洞,很难想象那是一头怎样的庞然大物,然而,从儡人这个角度窥不到其全貌,他也没兴趣去窥那玩意,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赶紧跑!
但由于在地面跑的太慢,所以儡人只能再次选择让鸾代步。踏上粗大的树干,几个瞬息穿行间,他们终于远离了原来那片山洞。
鸾的速度非常快,有时候儡人的脸不仅会被她的长发疯狂拍打,连树叶都要过来凑凑热闹。
不知跑了多久,天色开始逐渐变暗。鸾沿着小溪再次找到了一处较为隐匿的藏身之地,然后在一颗大树前将儡人放了下来。
鸾找的这片树林更为偏僻寂静,光线昏暗,枯叶遍地。一颗颗参天大树插入苍穹,偶尔会有一大群乌鸦怪叫着扑腾而起,像是要去为谁送葬。
儡人刚靠着一颗树坐下,大脑就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庞然大物,同时也让他心生疑惑,这么大的一头怪物,是怎么出现在山洞附近的?
就算是从二十公里外踮着脚走过来的,造成的动静都不会小吧。
难道......是凭空出现的?
儡人使劲揉了揉发涨的脑袋,这短短几个小时内所发生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他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分析消化。
鸾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
“去找个适合暂时落脚的地方,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儡人终于意识到没有他的命令鸾根本就不会行动,也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自我意识。
也正是为了证实这一点,方才在山洞里儡人才会拿苦无吓唬她,为的就是看她是否具有自我意识。
而当看到鸾的神情甚至连一丝微小的变化都没有时,不知为何,他内心深处竟隐隐有些失望。
枯叶飘落,在看不见的风中摇荡。渐渐地,四周原本就昏暗的光线变得更加黯淡下来。
儡人思考了很久,从系统在他脑子里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隐隐感到这个世界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同寻常的预知梦、名叫鸾的女孩,还有那只凭空出现的巨兽......
自从系统出现后,怪事似乎就开始源源不断的接踵而来。尤其是鸾,在她身上,还有着诸多疑点儡人没有搞明白。
虽然种种证据表明,她的确是儡人所创造出来的生命,但【契魂赋命】的卷轴中曾提到过,被创造出来的生命是以灵魂与施术者签立契约,既然有灵魂,又怎会没有自我意识?
卷轴中倒也详细记载了可以剥夺其灵魂,让这个生命彻底成为一具傀儡的衍生术式,但鸾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是一具傀儡,没有灵魂,只会听命行事。
想到这里,儡人再次从系统空间取出卷轴,仔细查找,终于找到了【灵魂剥夺】相对应的【灵魂解放】术式。
好在,这个术式不需要额外材料和条件,只需要让目标站在对应法阵内,然后完成结印即可发动。
就在儡人查看术式印录的时候,鸾恰好回来了,她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村庄,貌似已经无人居住。
儡人点点头,随手将卷轴放回空间,让鸾在前面带路。
夜色从地平线上漫上来,一分一秒吞噬着天光。
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儡人忽然觉得鸾娇柔细小的背影很熟悉,很像他认识的某个人,但不管他怎么想,都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忽然,脸上划过了什么东西,儡人用手一摸,随后抬头望向头顶不知何时已经堆积起来的乌云。
“什么啊,是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