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接下来他们师徒两人,该何去何从呢?
虽然李至霞现在恢复他原先的神智了,但是去找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解释吗?
该怎么解释?
在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他们的眼中,李至霞是确定走火入魔无疑了。
而修行者一旦走火入魔,从来没有再恢复正常的可能,至少在七仙盟数千年来积累的,目前能够查得到的典籍记载中,一个例子都没有。
齐师伯那样,在刚有走火入魔的征兆时,及时废掉自己的修为,方才勉强保住一条命的情况,是走火入魔的修行者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结果。
说李至霞其实不是走火入魔,而是被神秘的异物附体了?
那么另外一个问题又来了,那就是那些“黑色”异物此时已经被收进了木陀螺之中,束观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拿出来,也不敢再拿出来。
没有证据,你怎么跟人解释说是被异物附体?
最重要的是,就算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愿意相信李至霞,那又怎么样?
毕竟李至霞是真的杀了三个凡人的。
而且都是凡人世界中很有影响力的凡人,就算是那个豪尔赫,虽然原先只是一个小小的巡捕队长,但是他涉及到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中。
这么说吧,如果他没有没“燕子”杀死并且被公布出来,那么荆城的那那些抗议活动绝不会那么简单地结束,甚至可能发生军事冲突都不一定,毕竟当时徐平西已经派兵围住了因吉丽国租界,江面上因吉丽军舰的大炮也已经对准了荆城。
更别说连荆城市长谭延闓这样的大人物都死在了他手中。
所以李至霞出手三次,不仅仅是杀了三个人,凡人世界必然有很多事情,很多人的命运都被他影响了。
这是当初天庭定下了仙归仙,凡归凡这条天规最重要的原因。
也是违反天规中最严重的一种情况。
所以就算李至霞事出有因,也不能改变他严重触犯了天规的事实。
触犯了天规,那么就必须接受惩罚。
这种事情在凡人世界也是一样的,凡人触犯了法律,并不会因为你的理由多么让人同情,就能免罪的。
而这一次李至霞杀了三个很重要的凡人,影响了很多人,很多事,怎么看都是要以死谢罪。
说不定到时候来清理门户的,就是善已观还活着的那两名老祖,又甚至甚或是吕祖本人。
所以如果不想死,那就只有逃。
至于逃不逃的掉以后七仙盟必然会有的追擒……
这个时候,束观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那就是当初躲在神农架山脉中的栖霞真人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是他实力强大,又有独角龙之助,荆城当时七仙盟的其他人留不下他,被他脱身而去。
善已观还活着的两位老祖,一位是栖霞真人之后的流霞老祖,一位是更早一些的飞霞老祖。
就算飞霞老祖也无法镇压栖霞真人,那么吕祖呢?
吕祖怎么会容忍自己门下的罪徒,就躲在离荆城不远的神农架山脉中,而且还依然行那引人入谷,炼人生魂的邪恶之事,却不出手清理门户?
束观越想越觉得不解。
如果能够找到原因,弄明白栖霞真人为什么可以逍遥躲在神农架山脉中,或许自己和师傅两人,也能躲过七仙盟的追踪。
于是他把这个疑惑李至霞问了出来。
李至霞却没有回答,他可能都没有听清束观此刻问的问题。
因为在束观问出第一个问题,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时,李至霞的神情就变的有些恍忽。
他从地板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负手望着太平钟楼之下的滔滔大江,许久都没有说话。
“刚才师傅我说过,当初我杀了豪尔赫之后,那些异物问我有没有后悔。”
良久之后,李至喜方才缓缓开口而道,接着他转过头,对着束观又是笑了一下。
话说李至霞这次恢复神智之后,还是有些东西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就是他变得很爱笑。
不过齐师伯好像也说过,师傅少年之时,是爱笑的一个人。
就像此时李至霞的笑容,很是明朗。
“其实,现在我也没有后悔。”
然后李至霞继续说道。
束观微微一怔。
……现在也没有后悔吗……
“但是没有后悔归没有后悔,不代表我杀那三个人就是杀对了。”
李至霞的神情渐转严肃。
“遵循本心行事,自然是很让人愉快舒畅的事情,但如果每个修行者都按照自己的本心行事,只会让这个世界毁灭,这也是天规存在的意义。”
“关于这些事情,当初你第一次犯天规的时候,为师就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而且人的一旦没有了拘束,就像会脱缰的野马,驰往那不可知之地,为师可以说那三个人该死该杀之人,但是以后呢,如果任由放纵本心,为师会不会变成一个滥杀无辜之人。”
“所以为师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老七,你回一趟观里,把其他人都叫到这里来。”
最后,李至霞如此交待了一句。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答束观的问题,没有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于是束观只能遵从师命,离开了太平定世钟楼。
至于离开这里会不会有危险,倒是无需担心的事情。
因为三木大师不可能时时刻刻睁着天眼追踪他们,而且就算被发现了行迹,以束观现在的实力,就算三木大师和苏颉山长同至,他也还是能脱身。
就是不知道其他师兄师姐们现在还在不在善已观内。
昨夜他离开时,跟五师兄安子春说过,师傅可能要出事,让大家一起去谭延闓的家中。
而如果他们后来赶到了谭延闓家中,自然已经知道此刻发生的变故了,束观也无法预测自己的那些师兄师姐们会做什么事情。
但要找他们好像也只能先回观内去看看。
于是在贴了一张隐身符之后,束观开始朝着龟山狂奔而去。
此时已然是清晨。
……
善已观内,悬崖之顶。
齐师伯坐在躺椅上,怔怔地看着初升的朝阳。
昨夜一觉醒来,他发现观内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现在的精力已经衰弱至极,晚上向来睡得比较死,就算在他耳边打雷都很难把他惊醒。
加上昨天半夜又被老七摇醒了一次,再睡过去之后,就更加难被其他声音吵醒。
齐师伯不知道一夜之间,为什么观内那些弟子都离开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自己?
或许是自己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就算有什么事情自己也帮不上忙,所以那些弟子们也就没跟自己说。
齐师伯如此想着,难免有些伤心。
然后他又想起了昨夜老七把自己唤醒后问的那个问题:
“李燕是谁?”
老七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李师弟的真名,观里面除了自己之外,早已没人知道。
于是齐师伯的心中开始泛起了许多不安。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有些焦急地猜测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对面的藏宝阁中,突然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那好像是人走动的声音,以及女子交谈的声音。
女子?
难道是老三?
她还在观内?
耳朵早已半聋的话齐师伯听得不是太分明,于是他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朝藏宝阁内走去。
当他蹒跚着走进藏宝阁大门的时候,就赫然发现藏宝阁内,此刻正站在几名女子。
女子个个身穿白衣,容貌娇丽,长发批肩,只是身影却有些虚澹。
齐师伯虽然如今已经修为全失,但是眼力见识却还在,所以一眼就看出,这几个女子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种魂魄之体,但却又不是鬼物。
……好像有些像是以前听闻过的,旭日国那些阴阳师炼的“式神”?
齐师伯也无法确定。
而此时齐师伯也终于听清了那几名以魂身存在的女子之间交谈的话语内容。
“嘻嘻,这里没有人了。”
“那里不是还有一个吗。”
“一个老废物,等会杀了就行。”
“自然是杀了,免得被人知道等会这观中的所有道术秘册和法宝,是被我们拿走的。”
“这次任务不但圆满完成,还为帝国取到了这么多的大华的道术和法宝,到时候樱子大人肯定会大大奖赏我们,应该会帮我们提升品级吧。”
在那几个女子交谈的同时,在她们的身边,依然还有一个接一个的白衣女子身影出现。
这些女子,都是从一个瓶子中走出来的。
那是一个放在角落架子上的青瓷抱月瓶。
齐齐师伯记得这个瓶子,好像是去年老五和老七出去处理某次灵异事件后带回来的。
后来他和李师弟都看过那个瓶子,确实有些古怪,但到底古怪在哪里,不管是他还是李至霞,却也都看不太明白。
然后,那个瓶子就一直被闲置放在了藏宝阁一楼角落的某个架子上。
那瓶子的瓶身上,画着一个花园,花园中倒着九名白衣女子。
而现在那九名白衣女子全部都活了过来,还从瓶身的画中走出来了。
齐师伯的心头,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却隐隐知道对于他们善已观来说,这是一件很可拍的事情。
一名白衣女子朝着齐师伯飘飞了过来。
是的,她不是走过来的,而是想虚若无重,双脚离地飘飞而来。
白衣女子飘到了齐师伯的面前,抬起一只纤手朝齐师伯的脖颈间抓去。
“老头,现在我要杀你了!”
白衣女子如此咯咯娇笑着,笑容甜美,一双杏仁眼的眼神却无比凶残。
只是就在此时,旁边却又伸过来了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是一只骨节粗大,指掌之间布满老茧,肤色呈一种奇怪的青黑色的手掌。
而与此同时,束观则是刚刚踏进善已观山门的门槛,还不知道此刻在藏宝阁中发生的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