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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观看着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已经不再温暖,因为已经是黄昏了。
今天他接待了三位客人。
一位客人是前些日子在杜文强家夜宴上认识的某位贵妇,是孟令辉的闺蜜团成员之一。
束观前几天还在感叹,当初那些贵妇名媛说好要来找他看相的,怎么后来一个都没见踪影。
果然,漂亮女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特别是漂亮又有钱的女人。
但其实有时候并不是一定故意违约,只是她们的生活太过丰富了,很难有时间去把她们随口许过的诺言一一兑现。
她们也不会真的去在意一个人或一件事,或许在某一个时间段,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给了她某种足够的刺激,让她产生了些许的兴趣,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另外足够刺激的事情或者人吸引了她的兴趣。
所以如果有一个很有钱又很漂亮的女人,在和你有了一个约定之后,过了一段她还会记得这个约定并且主动来找你,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能让她得到足够的利益,一种是她可能真的足够喜欢你。
像今天来找束观的这名名叫冯素素的贵妇,就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束观。
束观隐约记得孟令辉介绍她的这名闺蜜的时候说过,这女子是一名寡妇,她原先的丈夫是申城的商界领袖之一,三年级前去世之后,给她留下了巨额的财富,而她自己也是出身名门,家世并不输给丈夫。
这样的一个寡妇,而且还很年轻漂亮,在申城的上流社会,追求她的男子不知有多少。
而这冯素素今天来到束观的走马馆,说是找束观看相,但反倒更像是来给束观看相的,一双妙目几乎没有离开过束观的脸,在走马馆中足足坐了个把小时。
当然,这位申城上流社会的顶级贵妇,并不会像一般浅薄放浪的女子那样,直接对束观表现出过分的热情,她的言谈是含蓄而婉约的,聊的也都是申城的一些风土人情之事,一直到最后离开的时候,才似是不经意间问了束观一句,晚上有没有时间,想要请束观一起共进晚餐。
束观很是抱歉地表示今天晚上他真的有事。
冯素素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取过纸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地址,还有她家里的电话,表示如果束观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打电话给她,另外也可以直接去地址所在的那家饭店找她,她今天晚上会在这家饭店用餐。
最后,这位贵妇留下了一张五百银元的银票,算是给请束观看相的卦资。
当然,这五百银元也可以看做是给束观陪她闲聊了个把小时的聊资,毕竟她很明显她来找束观的目的不是看相,也就随口问了一个很普通的事情。
不过束观是很认真地帮她算了的,所以这五百银元束观倒是收得心安理得。
只是冯素素将那张银票放到束观面前的时候,眼神中颇有些深意,一只纤美的玉手落在银票上,久久未曾收回。
束观只当没看懂那个眼神,更是没有去握那只摆明想让他握一下的玉手,微笑着起身将这位名叫冯素素的贵妇送到了门口。
回身之后,将那张银票扔进了桌子底下的铁盒中,至于那张写着冯素素的电话号码,还有今天约他吃饭的那个饭店地址的纸条,束观则是随意放在了桌子的角落里。
他没有任何去赴约的意思。
不久之后,走马馆中又来了第二位客人。
第二位客人是住在多伦巷的一位街坊,是住在巷尾的一个老太婆,今天早上她的猫走丢了,因为如今住在多伦巷中的邻居们,都已经知道那家走马馆的束行云束先生,算卦还是蛮准的,所以这位姓虞的老妇人就来找束观帮忙了。
束观去了一趟虞姓老妇的家,在猫窝里起了一卦,然后又亲自跑到两条街外的一垃圾桶处,把虞姓老妇走都得那只猫从垃圾桶里面拎了出来,再送回虞姓老妇的家中。
最终他从虞姓老妇那里得到了五毛钱的报酬。
同样是赚女人的钱,束观觉得付出和收获真的一点都不成正比,只要还是看脸。
至于第三位客人,则是住在走马馆对面的钱静安。
钱静安是下午两点左右来的,拎着一个公文包从巷子外走进来,看模样他今天还是去过学校的,只不过提早出来了而已。
他进了家门之后没两分钟就又出来了,看来只是回家放包的,出来之后就进了走马馆。
当然,他不是来看相算命的,而只是来蹭那几枚古铜钱的。
进了走马馆,钱静安朝束观呵呵笑了一下,然后就一点没客气地拿起了桌上那几枚古铜钱把玩了起来。
钱静安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直到他的夫人打开家门扬声唤他回家吃饭,方才依依不舍地将古铜钱放下,背着手回家去了。
一个下午,束观没在钱静安的身上赚到一毛钱,还被那老头玩了钱,蹭了几杯茶。
所以他今天的收入,一共是五百零五毛银元。
当然这个数额,申城绝大部分人一年都赚不到。
束观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五点了,再过几分钟就可以关门了。
而今天晚上他确实是有事,并不是随口敷衍冯素素的。
今天晚上他要去一趟润灵堂,去看看那位有着极品身材的少女,有没有查明毒死张虎山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丹药。
杜文强手下的人,也正在仔细排查霞飞路上那些以“7”开头的门牌号码的房屋,但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
所以目前来看,能不能继续追查GLH公司,就看润灵堂的那位少女能从张虎山的尸体上,获得什么样的线索了。
然而就在束观准备起身关上走马馆大门的时候,又有一道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走进来的人,束观微微怔了一下。
……他来干嘛?
束观心中如此想着,接着又缓缓坐回了椅子中。
欧阳海走到长桌前坐了下来,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所以直接开门见山对束观说道:
“想找你帮个小忙。”
束观哦了一声问道:
“什么忙?”
“想请你帮我杀个人,一名修行者。放心,那是一个很弱小的修行者,引气期都还没有圆满,我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他,至于你要用几根手指,我就不知道了,不会想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欧阳海语气很轻松地说着。
束观没有问他既然一根手指就能摁死对方那为什么自己不动手的原因,因为原因欧阳海早就告诉他了。
但是束观还是问了一句。
“为什么?”
“你要我去杀人,总要先告诉我原因。”
“以咱俩的交情,就请你去杀个人而已,这么点小事还要讲原因吗!”
欧阳海一脸不满地瞪着束观。
束观瞟了他一眼,好奇地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的交情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
欧阳海看去更生气了一些,只是很快他就叹了口气。
“好吧,我就告诉你吧,这些日子我正在追求一个女孩,今天发现自己多了一个情敌,我想干掉那个情敌……”
“说实话,我的卦算得很准的。”
束观淡淡地打断了正在编故事的欧阳海。
于是欧阳海再次盯了束观一会,然后再次深深叹了口气道:
“我真正效力的那一边,出了一个叛徒,我今天晚上必须要干掉那个叛徒,否则明天早上会死很多人。”
“但是那个叛徒有一个修行者保护,我无法动手。”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说的绝对是实话,就看你帮不帮吧!”
束观沉吟了一下道: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这不是束观在推脱,说实话他倒是不介意帮欧阳海一个忙的。
但是帮一个不算太熟,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底细的人去杀另外一个人,这可不是可以随便答应的事。
束观至少要知道这个忙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去帮。
“你真正效力的那一方,到底是哪一方?”
这就是束观的最后一个问题。
“束观,你想帮就帮,不想帮就不帮,哪来这么多无聊的问题!”
欧阳海咬牙切齿地盯着桌子对面的那个年轻人。
束观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欧阳海足足盯了束观十几秒的时间。
在这十几秒的时间内,欧阳海在飞速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除了求眼前这个家伙之外,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解决今天的危机。
最后他的答案是:没有。
就算那个叛徒有修行者保护,但是要在那个修行者保护下,同普通人的力量杀掉那个叛徒,欧阳海自信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但是他需要时间,想要时间去制定一个精密的计划,做一些复杂的布置。
可惜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在明天凌晨之前,必须要杀死那个叛徒。
所以他现在不得不求眼前这个年轻人帮他。
在思考了十几秒之后,欧阳海明白了自己没有其他选择。
而欧阳海从来都是一个很果断干脆的人,也是很明白道理的人。
既然没有选择,那就只能按照别人的规矩来。
“凉洲。”
他对束观说了这么两个字。
终归对面的年轻人,是一个超脱于凡人世界的修行者,而且出身七仙盟,这样的人不会太深介入俗世间的政治中。
所以欧阳海认为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这个年轻人,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而且他那从未出过错的第六感,也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而当欧阳海说出凉洲两个字的时候,束观突然沉默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在荆城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清楚了,主要是从报纸上了解的。
虽然大部分报纸上,都对那个地处大华西北贫瘠之地,行事风格,施政治民之法都和大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凉洲,有着各种诋毁污蔑之辞,大华民国中央政府,更是直接那凉洲定义为叛贼乱匪把持之地。
但是束观一看那些报道,就已经明白那个凉洲是一处什么样的地方。
说起来,这个世界跟自己前世的那个世界,真的是太像了。
……原来,这家伙是那边的人啊……
看着桌对面的欧阳海,束观突然莫名地多了些亲切感。
“好,我帮你了。”
然后束观微笑着对欧阳海说了这么一句。
毕竟是前世是长在红旗下的人,虽然这一世他不再是尘世中人,但对于这个世界的这一面红旗,束观觉得还是应该能帮就帮。
欧阳海则是一脸诧异地看着束观,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一时间甚至忘了高兴。
束观抬头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落山了,远处天际只剩下了一抹红艳艳的余晖。
想着晚上还要去润灵堂,那就抓紧先把欧阳海的事情办掉吧。
“那我们就走吧!”
束观笑着站起了身。
欧阳海刚才也说过,那只是一个引气期周天功都没有圆满的修行者,欧阳海说自己一个手指就能摁死对方,束观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吹牛,毕竟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欧阳海展露自己的修为境界。
至于自己,对于一名周天功都没有圆满的的修行者的话,哪还要动手指,只要嗯一声就行了。
不过,也不能在欧阳海面前展露自己真正的实力,等会把四师兄给的那把枪带去好了,说起来那把手枪自己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然而束观站起来之后,欧阳海却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
束观用探询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欧阳海苦笑了一下道:
“我不知道那个叛徒现在在哪里,那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我花了两天的时间,也才锁定了他的行踪一次。”
欧阳海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拿过了一张白纸,又拿起一支笔,然后在上面刷刷刷写了几行字。
“这就是那个叛徒的姓名,还有生辰八字。”
他将那张白纸放在了束观的面前,笑眯眯地对束观道:
“所以还需要你先算一算。”
作为一名修行者,欧阳海自然很清楚要用卦道之术,去推算一个人的行踪,需要有怎么样的条件。
他没有那个叛徒的私人物品,但是在来申城之前,他却仔细看过组织在申城每一位情报人员的详细私人资料,而过目不忘是优秀的情报人员最基本的专业素养罢了。
束观看了欧阳海一眼,将那张白纸拉了过来,在把龟壳盖在了白纸上,认真的说了一句道:
“杀人,我可以算是给你帮忙。但问卦,你还是要付卦资的。”
欧阳海叹了口气,神情尴尬地在身上几个口袋里掏摸了半天,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五元面额的银票递给了束观。
“这个月的薪水用光了,就剩这么点了。”
束观接过那张银票扔进了钱盒中。
今日收入,五百零五元毛银元。
还算不错。
然后束观开始起卦,几秒钟之后,卦象天机展露。
束观提笔在刚才那张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地址。
“那个人,现在就在这个地方。”
欧阳海看了白纸上那个地址一眼,接着皱了皱眉道:
“我知道这个地方,这是法岚国租界内一家很高档的会员制的私人会所,只有他们的会员才能进去。”
“而如果我们动用道术进去的话,我怕引起那个叛徒身边修行者的警觉,另外,我也不能动用道术。”
“这事情还真有些麻烦了……看来只能在外面等那叛徒出来了,但就怕那叛徒直接在这个会所中指挥抓捕行动……”
当欧阳海口中絮絮叨叨说着的时候,束观却已经伸手拿过了桌角的另外一张白纸。
刚才在写那个地址的时候,束观立马觉得那个地址很是熟悉,于是他连忙拿过了上午冯素素写过地址和电话号码的那张白纸,低头看了一眼。
紧接着束观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
“我想办法带你进去吧。”
然后他对欧阳海说了这么一句。
“你有办法?”
欧阳海顿时眼睛一亮。
“……其实,今天本来有个朋友约我去那里吃饭的。”
束观苦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接着抬起了左手手掌,低头望去。
是的,冯素素邀请自己去吃饭的那个地方,也正是欧阳海组织那个叛徒此时所在的地方。
真是好巧。
但正因为这种巧合,让束观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些莫名的触动。
太凑巧的事情很多时候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要用一掌经推算一下今夜之事。
大约过了半分钟之后,束观方才放下手掌抬起了头,他的神情颇为平静,却是先问了欧阳海一个问题。
“你必须在今夜杀掉你们的那个叛徒吗?”
欧阳海凝视着束观,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对面的年轻人此刻内心绝不像表面上看去那么平静,这让他意识到了有些不对。
于是欧阳海很慎重地说道:
“那个叛徒,其实是我们组织在申城地下情报机构的总负责人,他明天凌晨就会发起一场城清洗行动,他如果不死,我们在申城的整个地下情报系统就会被彻底摧毁,许多来不及撤退的同志会被捕,会被严刑拷打,会被折磨,会被杀死……所以,我必须要在凌晨之前杀了那个叛徒!”
欧阳海的语速很慢,语气中有着无比坚决之意。
……同志啊……真是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称谓了……
束观的神情变得越发平静,他对这欧阳海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
然后束观转身上了二楼。
束观上楼的时候,心中想着果然只要这家伙出现,就没有什么好事。
……今天哪是要给他帮个小忙,一不小心自己恐怕都要把命丢在那家私人会所中……
所以,束观要去把自己最强大最趁手的武器都带上。
两分钟之后,束观手中拎着一个大布包从二楼下来了。
“我们可以走了吗?”
欧阳海连忙有些焦急地问了一句。
“不,我们还要先去找个帮手。”
束观如此说着,径自朝门外走去。
……
不久之后,束观和欧阳海的身影,出现在了杨瑞君家对面的马路上。
束观对着马路对面那栋白色洋房翕动了几下嘴唇。
十来分钟之后,一名美丽的年轻女子,鬼鬼祟祟,匆匆忙忙地从那白色洋房的一间窗户中爬了出来。
欧阳海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一切。
继续求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