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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用笨拙的步伐走到了束观的身前。
“请问这位大哥,该怎么称呼?”
束观微笑看着它,说了一句自以为很幽默的话。
只是那影子并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无法说话,还是无法回答束观的问题。
它抬起了纸片一样单薄的手臂,指了指束观怀抱中的小男孩。
束观陡然一怔。
什么意思?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身前的影子。
而影子却已经将手伸向了荣耀。
束观另一只手中的牛耳尖刀,下意识地就要朝那只雾气般的手臂斩去,只是他硬生生地控制住了这种反应。
因为他在这个影子的身上,没有察觉到任何的恶意,只有一种混合着喜悦和悲伤的复杂情绪。
影子的手伸到了荣耀的头上,在荣耀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摸着,然后又是在荣耀的脸颊上抚摸了一会。
束观错愕地看着一幕,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这个影子仿佛认识荣耀一般。
也对,这个影子今天晚上去过荣氏庄园,这肯定不会是它第一次去,说不定荣苗十七岁时遇到的那个影子也是它,而它出现在荣氏庄园中的时间可能要更早一些,指不过以前没有人发现过它而已。
所以这个影子认识荣耀,倒不是太让人意外的事情。
只是此刻这影子如此温柔怜爱地抚摸着荣耀,却又它不仅仅只是认识荣耀这么简单。
所以束观此刻的心情是极度错愕的。
那个影子如抚摸了荣耀几分钟之后,终于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然后它又做了一个让束观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动作。
那个影子居然像一个人般地对着束观深深鞠了一个躬,然后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走向了那棵大树。
影子飘到了树梢上,两只手抓着树枝,在树枝上晃晃荡荡。
束观皱了皱眉,只觉莫名其妙。
然后他抱着荣耀走向了这条地下暗洞的洞壁。
还是先把荣耀给送回去吧。
束观直接走上了洞壁,然后朝着洞顶一步跨了出去。
走壁术,穿山术。
下一刻,星月的光辉再次洒落到了他的身上。
束观朝四周看了一眼,自己还在荣家的庄园之内,那处风水源头之所,果然是在荣氏庄园的地下深处,按照刚才施展穿山术时的感觉,起码是深入地下五六百米了。
然后束观闭眼感受了一下荣苗的气息,接着朝荣苗所在的那栋楼房走去。
束观上了二楼,走到了荣苗气息所在的那个房间之前,敲了敲房门。
“是我。”
房门马上就被打开了,荣苗站在门后,本来正准备问束观刚才去哪里了,只是紧接着她看到了束观怀中抱着的小孩,顿时呆了一下。
此时房间内并没有开灯,所以荣苗并没有看清束观怀中小男孩的容貌,只是有些奇怪束观怎么抱了一个小孩来。
束观抱着荣耀走进了房间,笑着对荣苗说了一句。
“等会不要太激动。”
然后他打开了电灯,将怀中小男孩的面孔朝向了荣苗。
荣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小男孩的脸上。
刚才她一直以为这小孩是家中这次来老宅过年的那些小孩之一,就是不知道束观为什么要抱他过来。
然后现在她终于看清了那小孩的容貌。
在那一个瞬间,她的表情是茫然的,仿佛陷入到了我过往的某一段时光中。
“哥哥。”
她本能地唤了这么一声。
然后荣苗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光芒。
“我几个小时之前答应过你,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哥哥……嗯,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找到。”
束观呵呵笑着说道,要说他现在没点邀功的意思,那绝对是虚伪了。
“哥哥!”
荣苗却是再次喊了一声,这一声哥哥中,却是已经饱含了太多情绪,狂喜,激动,震惊,不解。
她慌忙地伸手从束观的手中接过了荣耀,盯着荣耀的脸庞,似乎在仔细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然后娇躯有些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束观连忙将手掌放在了她的后背上,渡进去了一缕灵力,护住了荣苗的心脉,免得她情绪起伏过于剧烈之下伤了身子。
“我是在做梦吗?”
“你是在哪里找到哥哥的?”
“哥哥……哥哥怎么会还是个小孩?”
“哥哥现在为什么不醒,他有没有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苗终于恢复了一点清醒,呼吸急促地问着束观各种问题。
“不要急,你哥哥没事,是我让他暂时不要醒来,你先去把荣叔还有阿姨他们叫来,我再跟你们解释。”
“对!我要立刻去告诉爸爸妈妈这个好消息。”
于是束观又将荣耀接了过来,放在了房间的床上,而荣苗已经冲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门外的楼梯上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最先进来的是张若兰,进门之后张若兰一眼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荣耀,张若兰一阵风般冲了过去,将荣耀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中,仿佛生怕荣耀会再次突然消失了一般。
“耀耀,耀耀,妈妈在这里。”
张若兰哭得撕心裂肺。
然后荣端甫也进来了,见到房间内的一幕,仿佛被天雷击中般僵立了那么几秒时间,接着慢慢地,慢慢地走了过去,将张若兰和荣耀都拥进了自己的怀中。
束观站在身后,看见自己的准岳父的肩膀开始不停地颤抖。
最后荣苗也走了进来,她来到了束观的身边,抱着了束观的胳膊,将头靠在了束观的肩膀上,默默地流着眼泪。
当然,她此刻的脸上,满满都是幸福的笑容。
所谓喜极而泣,正是如此。
“谢谢。”
她轻声对束观说了这么一句。
而门外传来了荣威咋咋呼呼的声音。
“我哥呢,我哥在哪里!”
除夕夜,团圆夜。
今夜,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束观走过去,在荣耀的额头上轻抚了一下,同时对其他人说了一句。
“他并不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事实上他这二十年来一直在沉睡。”
小男孩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多年前和妹妹荣苗捉迷藏的那个夏日午后,他记得自己好像是躲在一棵大树的背后,那是很好找的一棵大树,妹妹应该一下子就可以找到自己,然后肯定会开心地咯咯笑起来。
但是自己怎么会突然就来到这个房间中了呢?
最初看见的是张若兰和荣端甫,于是荣耀眼中迷茫之色变得更浓了一些。
……这是爸爸妈妈吗?为什么好像变老了这么多呢?
然后他的视线又扫过了荣苗,眼中只有满满的陌生。
荣威将头伸到了他的面前,亲热地嘿嘿笑道:
“耀哥,我是荣威啊!不过你失踪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小男孩惊慌的喊了一声,缩到了床的角落里去了。
荣端甫直接在荣威的脑袋上敲了一记,喝骂道:
“走开,别吓着你哥哥。”
接着他转向了束观,同样茫然地问道:
“小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荣叔,是有很多事情,我要跟你说一下。”
束观沉声说道。
……
这是一个很宽敞的议事厅,此时荣端甫,荣端行,荣端明三兄弟,加上滕衍平部端坐在这议事厅中。
除了荣端甫之外,其他几人此刻都是一副长大着嘴巴的呆滞状态。
刚才他们都已经见过荣耀了。
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除非以后你让荣耀永远不见其他人。
所以必须要跟荣家人解释清楚,为什么失踪了二十多年的荣耀会突然被找到了,而且找到的时候还是一个八岁的小孩。
如果不是那个小男孩,跟他们记忆中的荣耀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是绝不敢相信那小男孩是荣耀的。
而这件事情也完超出了他们能理解的范畴。
刚才这位他们荣家的准女婿束行云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说是荣耀是在什么他们荣家的风水之源中找到的。
至于什么叫风水之源,他们自然是完听不懂。
“各位叔伯你们都知道我是个算命先生,不过我在风水堪舆上,也是有一定造诣的,这一次我就是用风水堪舆术,找到了大舅子。”
最后,束观望着对面那几个中年男子,微笑着说道。
荣端行,荣端明,滕衍平三人面面相觑,还是觉得在听一个神话故事一般。
滕衍平似乎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那什么风水之源真的有这么神奇,能够让一个人沉睡二十年依然保持着生命了而且还让身躯停止了生长?”
这位拥有西大陆留学背景的经济学博士,只觉束观刚才所说的事情,完和他这一生的知识框架相悖。
“这个世界上,是有很多不可思议的神奇之事,完无法用现在的科学解释的,今天我们不是就遇到一件了吗?”
束观笑着说道。
他并没有解释太多,他修行者的身份,可不想弄的人尽皆知,目前除了荣端甫,荣苗之外,连张若兰,荣威都没有告诉。
如果让整个荣家人都知道自己是修行者的话,这个秘密铁定会很快就会被传出去。
反正荣耀是确确实实地找回来了,也确确实实还保持着原来八岁时的样子,事实就摆在他们面前,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就像滕衍平此刻动了动嘴巴,似乎像反驳什么,但是想到自己刚才见过的那个小男孩,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而束观则是缓缓站了起来,深情变得庄重了一些,对厅中这几位荣家真正掌事的中年男人们说道:
“各位叔伯,最后我想说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庄园的风水,真的是非常非常好,不管以后荣家遇到了什么困难,都绝不能把这个庄园卖掉!”
“因为只要这个庄园在,荣家的家运就不会散。”
他的这几句话,让荣家三兄弟都霍然站了起来,如今这个厅中的几人,对束观在风水学上的本事早已深信不疑,所以荣氏三兄弟一时间都被束观的话说的心潮澎湃。
“荣叔,我还有一个建议,就是荣叔一家最好还是搬回这个庄园来住,即使因为太忙不能天天回来,但是一个月回来住上几天也是好的。”
“因为在风水之事上,有风水养人,人亦养风水之说,如果荣叔一家能住在这庄园中,那么这庄园的风水会越来越佳,荣家的家运也会越来越旺。”
说到这里,束观微微顿了一下,接着以一种很肯定的语气,笑着说道:
“如今世人皆言荣家乃是大华首屈一指的商界世家,但是我敢说现在还远未到荣家的巅峰之时,若是能将这庄园的风水养的更旺,十年之后,别人再提起荣家之时,或许就不是用大华最有钱的世家来形容了。”
不是大华最有钱的家族?
那还能是……
这一瞬间,荣氏三兄弟先是齐齐一怔,接着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然后三人的神情都变得无比的振奋和激动。
特别是荣端甫,知道束观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刚才的话束观绝不会随便说说,但是这事关荣家家运,所以他还是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道:
“小观,你说的是真的吗?”
束观含笑点头。
只要荣氏庄园地底深处的那颗大树没有倒下,那条飘浮着金芒的河流没有干涸,那么这里的风水气运就不会颓败。
“但是这个庄园中……老是会发生一些怪事……”
这个时候,荣端行皱着眉头有些迟疑地说了这么一句。
“二叔,不妨事的,那些怪事不会真的伤害到你们,以后只要见怪不怪就行了。”
束观摇了摇头道。
目前为止,因为风水脉络走势改变而引发的异事,受到影响最大的人是荣耀,虽然他现在安然无事地回来了,但毕竟是和这个世界脱节了二十多年的时间,身边的亲人不是变老了就是长大了,这应该也算是一种伤害了。
……不对,或许自己的大舅子在这次事情中,是因祸得福了!
……唔,等会自己要好好看一下大舅子如今的身体状况。
而且既然有自己在了,那么以后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即使有人又被风水之气冲进那地底下,自己也能很快就把人带出来。
束观如此想着。
“好,这次过完年,我就不回去,我明天就让人把那边的东西给搬过来!”
而荣端甫在听完了束观的话之后,立刻就断然说了这么一句。
对于束观他自然有着无比的信心和信任。
……
这场对荣家的未来至关重要的议事,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天都蒙蒙亮了。
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束观本来想去看看被自己从风水之源中救出来的大舅子,看看荣耀如今身体的状况是不是真的跟自己刚才猜想的一样。
只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却遇见了刚从里面出来的荣苗。
“哥哥刚刚睡着了,妈妈在陪着他。”
“他后来怎么样?”
“要一时跟哥哥解释清楚他在地下睡了二十几年,恐怕不大容易,不过有妈妈陪在身边,他的情绪还比较稳定,刚才妈妈才把他哄睡。”
虽然荣耀已经睡了二十几年,但是那种睡和这种睡时不一样的,经历了情绪的巨大冲击,此时再好好睡一觉,倒是有助于他精神和情绪的稳定。
束观没有再进去,反正查看大舅子身体状况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
“你也赶紧去休息一下吧。”
束观让荣苗回到自己房间中,想了想又给荣苗贴了一张安神符,他知道荣苗刚刚经历了自己哥哥失而复归的事情,精神太过亢奋,一时间恐怕难以入睡。
安顿好荣苗之后,束观在再次来到了主楼大厅外的那口池塘之前。
此时的池塘早已恢复了平静,庄园内的风水之气得流动也恢复了平缓的流动,然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改变一下流动的脉络走势。
原先束观不知道这种异像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虽然他现在自然已经知道一切的缘由在于地底下的那棵树和那条河。
但是他依然不知道那是一棵什么样的树,一条什么样的河,为什么会孕育出荣氏庄园这样奇怪的风水地势。
还有那些树上的人影,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所以他现在要再次下去,一探究竟。
束观轻轻地跺了下脚。
穿山。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地底那条漂浮着金色光芒的河流之畔。
河流之畔的景象,跟他几个小时前离开之时没有多大的变化。
河流依然静静流淌着,也不知这条河流已经在这地底深处流淌了多少悠久的岁月了。
那棵不时变幻着着色彩的异树,也依然浮在河流之上。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他离开时部躲进树身中的人影,此刻又已经部都冒出来了,挂在树梢上晃晃荡荡。
当束观再次出现在河流旁边之时,他感觉到树梢上有许多“目光”朝自己看了过来。
不过这次束观并没有再靠近那棵巨树,他低头看了看河水,接着朝河水流淌而来的方向走去。
任何一条河,总会有源头的。
或许在这条河的源头之处,能够找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当远离了那棵会发光的异树之后,这条地下暗道变得越来越黑暗,只有靠着河流中漂浮的那些金色的光芒,隐约还能视物。
不过束观并没有在黑暗中前行太久,在大概走出了十来里路的之后,他就来到了这条地地暗河的源头。
河流的源头是一扇石门。
河水从紧闭的石门中流淌而出。
石门上刻着一棵树的图案。
树根犹如章鱼舞动的触脚飘在空中,树身的形状跟那棵发光的异树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石门上刻的这棵树,树梢上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影,枝丫间光秃秃的。
而在石门的上方,还刻着四个字:
菩提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