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如月光般柔和,朝着束观洒了过来。
那光芒之中,很明显地可以感觉到,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所以束观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避开,不过他也清楚自己应该是避不开的。
只是就在那道青光即将落在他头顶的时候,一只猴爪却先一步拦在了那道青光之前。
青光落在了猴爪之上,终究没有落在束观的身上。
大师兄第二次扭头对杨清源咧嘴一笑。
“虽然说师兄师弟只是戏称,但是你要在看他之前,不该问问我的意见吗?”
杨清源即刻抱歉地朝大师兄点了点头道:
“是我情急了。”
“不过刚才此人已经听闻了我们这么多事情,我要保证他不会将这些秘密泄露出去。”
“我帮他保证!”
大师兄摆了摆另一只猴爪道。
杨清源微微皱了下眉,叹了口气道:
“神猴王,如果这只是你我二人之事,我信任你的保证,但是这事关封神会数十名仙神的性命,所以我需要更加确定的保证。”
“更何况你说过他的身后还站着一名先天祖灵,那么今天我们之间商议的事情被一个先天祖灵知道的话,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你想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跟我们回去。”
“所以你是准备把他囚禁起来,不怕他身后的那位先天祖灵找上门来吗?”
大师兄扬了扬眉道。
“我们封神会所在之地,先天祖灵无法感知。”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么另外一个办法就是让我清除掉他刚才的记忆,你放心,我只会他关于我们之间交谈的记忆清除。”
杨清源继续说道。
大师兄沉吟了一下,接着转头对束观道:
“小观,刚才我们说的那些事情,确实不适合让你知道,一旦你知道这些事情了,终有一天会把你卷进来,而这些事情的危险程度,是远超你的想象的。”
束观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大师兄这是为了他好,只是刚刚听闻了这些天地秘事,马上就要被动地遗忘掉,真是有些遗憾啊!
然后他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道:
“大师兄,我能知道先天祖灵都是一些什么人吗?”
既然等会要被清楚记忆,那不如索性将心中的疑惑不解都问出来。
这算不算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而大师兄此时也觉得好像没有跟束观隐瞒的必要了,缓缓开口说道:
“先天祖灵啊……那是这个天地中最初诞生的一些生灵。”
“他们在天道中孕育,天道乃是虚无缥缈之,所以这些先天祖灵,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天道意志的化形,每一位先天祖灵,都代表着一种或者数种天道本源之力,他们也是一切道术的源流,是他们传授了后来天地间诞生的生灵修行,成就超凡之法,如今修行界任何道统,都可以追溯到这些先天祖灵的身上,不管是道门,佛门,儒门有或者是其他道统,最初的源头都来自这些先天祖灵。”
“就像你原来呆的善已观,属于道门,你是不是以为道门之祖是吕端阳?不,道门真正的祖师,是三位号称三清的先天祖灵,这三清分别以玉清,上清,太清为名,吕端阳应该是太清一脉的弟子,那一脉最强大的道术就是各种御剑之术。”
“而这些先天祖灵的实力,在前三个元会时代,几乎每一个足可毁天灭地,天地间众生的存亡,只在他们一念之间。”
“即使如今天道之力已然衰弱无比,但是普通的仙人,在那些先天祖灵面前,依然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罢了。”
“所以我不想把小观你卷入跟这些先天祖灵对抗的漩涡中。”
“为什么一定要跟这些先天祖灵对抗呢?”
束观又不解地问了一句。
“因为在先天祖灵的心目中,天地众生皆为蝼蚁,刍狗,他们最大的追求,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回归天道之中,让自己成为永恒的存在,如果需要毁灭天地众生能够达到他们的目的的话,他们毫不犹豫地会这么做。”
回答束观这个问题的,是杨清源。
他平静地看着束观道:
“不管是在前三个洪荒元会时代,还是封神时代,都有先天祖灵尝试过做这件事情,只不过被其他的先天祖灵阻止了而已。”
“这种尝试,被他们称为证道!”
“只不过每一位先天祖灵,他们都似是只想自己证道,却又不愿让其他的先天祖灵先于自己证道,若是谁先行了一步,就会被其他先天祖灵群起而攻之。”
“正是这些先天祖灵们之间互相牵制,这个天地才没有彻底毁灭,但是谁又能保证这种平衡不会在哪一天被打破呢?谁又能保证我们这些蝼蚁哪一天不会被那些先天祖灵当做证道的垫脚石。”
“当年我在封神时代就已经明白,那场大战不过是几名先天祖灵为了争抢一个证道的契机而挑起的战争,只是那场战争最终席卷了三界,上千万的普通生灵为之殉葬,整个修行界也是死伤过半。”
杨清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压抑某些涌动的情绪。
此刻他的眼中有无尽的悲伤和怀念。
他似乎是在怀念某些人,某些亲人,战友和兄弟。
但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束观只能看见杨清源的悲伤,却无法感受杨清源此时真正的感受。
然后杨清源的目光渐渐转为锐利,坚定,无畏。
“所以,如果我们不想永远当那种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的蝼蚁,那么就要站起来反抗,想办法杀掉那些先天生灵,让天地众生获得真正的自由。”
杨清源的语气间,有着前方纵是刀山火海,吾亦一往无前的决绝。
“所以,我组织了封神会,要做的就是这件事情。”
束观沉默了一下。
这确实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想要做的事情,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但他依然在做,并且默默坚持几千年了。
“那为什么不可以让我加入你们呢?”
然后束观问了这么一句。
他问这句话不是因为什么使命感爆发,只是因为有种自己被无视了的失落感。
大师兄在旁边不禁笑了起来。
“就算是吕端阳那样的巅峰真仙,也没有资格参和到这件事情里来,在先天祖灵面前,七仙盟的那七仙跟蝼蚁无异,也只有修到了太乙金仙,虽然依然没有一战之力,但至少不会被那些先天祖灵轻易摁死。”
大师兄拍了拍束观的肩膀,说了一句道:
“如果真的有朝一日,你能成就太乙金仙之境,那么我把今天告诉过你的事情,再告诉你一遍,然后再问问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只是以后我恐怕无法随意地来看你了。”
“现在,我会把我所会的所有修行斗战术的法门都传授给你。”
“闭上眼睛,我将以灌灵之法,将这些功法口诀尽数注入你神魂之中。”
说罢,大师兄将一只猴爪放在了束观的额头之上。
束观来不及欣喜,立刻闭上了眼睛。
无数的功法口诀,还有一幕幕的画面都涌进了他的脑海中。
大师兄不仅是把那些斗战术的法门传授给了他,同时也把他一生所经历的战斗场景也都灌进了束观的脑中。
这些珍贵无比的战斗经验,当束观完全消化之后,对他战力的提升程度,恐怕绝不会比弱于那些修行法门。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之后,大师兄的猴爪从束观头上移开了。
束观睁开了眼睛。
“好了,你收拾好你的东西先离开吧!”
大师兄指了指高台下方打开的皮箱,还有掉落在地的竹蜻蜓。
束观却是抬头望向了大师兄。
分别的时间到了。
此次一别,他都不知道一会还能不能再见到大师兄。
束观看着大师兄的眼中流露出了浓烈的情绪。
这一刻在束观脑中闪过了自善已观开始,和大师兄相处的点点滴滴。
未“苏醒”时,喜欢拿腔拿调学着人类说话的大师兄。
在湖边逼着自己打香蕉的大师兄。
戴上自己带回的王冠,腾云而去的大师兄。
踏烟而来,手中捧着一个蟠桃的大师兄。
还有刚才捧着自己的脑袋,在地上痛苦打滚的大师兄。
所有的画面在束观脑中如电影般闪过。
他张了张嘴,想说句道别的话,却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大师兄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
“大师兄,我以后用那些猴毛还能不能联系上你?”
束观终于问了这么一句。
“我能感应到,但是恐怕我不会现身了,因为我要暂时脱离那些先天祖灵的视线,特别是弄出了另外一个我的这个先天祖灵。”
大师兄指了指地上那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金毛猴子道。
“不过……”
接着大师兄沉吟了一下道:
“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必死的绝境,可以连续点上九根猴毛,那样的话,我会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束观点了点头。
不过如果以后真遇到这种绝境,自己是不会选择点燃猴毛了,因为那样很可能会让大师兄暴露在那些先天祖灵的视线中。
“你们不要婆婆妈妈了,难道不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吗?说不定布置了此处的那个先天祖灵,已经察觉到这里被人闯入了。”
青色小猪在旁边有些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
束观深深吸了口气,最后看了大师兄一眼,接着跳下高台。
他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竹蜻蜓,将其放进了皮箱之中。
这竹蜻蜓是他刚走进这座宫殿时,扔向高台上的“大师兄”的,当时他是想验证一下那死去的“大师兄”到底是真是假,后来就一直没有机会再捡起了。
只是当束观将竹蜻蜓放进皮箱的那一瞬间,他的手猛然顿了一下,脑中有一道灵光电闪而过。
……如果真的和自己猜测的一样,这只竹蜻蜓能够辨明“真实”,那么不管是高台上死去的金毛猴子,还是后来进来大师兄,都没有让它飞舞起来。
这说明了什么?
刚才那杨清源,大师兄,还有那只被称为当康的小猪,在讨论的都是大师兄和毛猴子谁是真的神猴王,谁是假的神猴王。
他们那场讨论的前提是两者之间必然是一真一假。
但如果大师兄和死去的金毛猴子……都是真的神猴王呢?
所以竹蜻蜓才会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如果大师兄和那死去的金毛猴子,都是真的神猴王,又怎么会一生一死,并且还同时存在着。
这是根本说不通的事情。
就像刚才杨清源所说的,世界上不可能有两片相同的叶子。
束观的前世的世界,也有一句很像相似的格言,而在这句格言的后面,还有另外一句话,那就是一个人无法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无法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因为河水是流动的……不,本质是时间是流逝的……
同一条河,在不同的时间点上,其实又不是同一条河了。
束观在这一瞬间,灵光乍现般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他猛然抬起头,想要跟大师兄说一句什么。
只是在他弯腰将竹蜻蜓放进皮箱的时刻,大师兄转首对那杨清源说了一句话。
“只能抹除他关于这件事情的记忆,不能涉及其他,也不能窥视他的记忆!”
杨清源笑着点了点头道:
“若论对力量控制的入微一境,你一直不如我,所以放心吧。”
然后杨清源再次睁开了额头前的神目,一道青光射向了束观。
高台之下,束观猛然抬头,正准备说话,然后就看见青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下一刻,束观身躯一软,晕了过去。
……
束观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更始帝寝宫的那张龙床之上,旁边还躺着三个人,分别是钱静安,赖声教授,二公子。
束观记得很清楚,自己在走进画中的那扇门之前,分别给这三个人贴上了安神符。
他们还在沉睡。
但自己为什么会睡在床上?
束观骤然一惊,闪电般从床上跳了起来,看向了床边的那面墙壁。
墙壁之上,空空如也。
那扇门没有了。
主要是连更始帝的那幅画都没有了。
但是自己记得很清楚,墙壁上原先是有一幅更始帝的肖像画的,画中还隐藏着一扇门。
自己走进了门中,发现了一座宫殿。
宫殿中有一头青色小猪,还有一只和大师兄长的一模一样的金毛猴子。
后来大师兄也出现了。
然后又出现了一个长着三只眼睛,打扮地宛如古代武将,名叫杨清源的青年。
后来好像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着……
……大师兄传了自己很多功法……但在那之之前,好像还发生过其他一切事情……
束观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努力地回想着。
几秒钟之后,束观猛然顿住了揉额头的动作。
如果是一个普通凡人,此时此刻可能只会以为自己是不是记忆产生了一些错乱。
但束观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修行者,而且还是一个紧张给人帖忘神符,帮人清除记忆的修行者。
所以他很快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是不是被人消除掉了某些记忆?”
束观默默嘀咕了这么一句。
然后小艺的声音在脑中响了起来。
“是呀,哥哥,你是被人清洗了一段记忆,不过那个人没有发现我,所以我现在给你看看你被清洗掉的记忆吧。”
随着小艺甜甜的声音,被清除掉的记忆,重新潮水般涌回了束观的脑中。
当束观接受完所有遗失的记忆,知道了在那地下宫殿中发生的一切。
只是当他重新获得了遗失的记忆之后,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自己有小艺在,等于记忆有了一个云备份,就算主机上的数据被删除了,还能通过云备份恢复。
那么大师兄呢?
他也有一个“云备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