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郁不耐烦地摆手,“你别管,除了银子,还有别的负责方式没有?”
谢思冥思苦想,“若是不图钱财,便是爱慕将军你了。不过也是,以将军您这模样身段,还不知是谁占谁便宜呢。”
景郁皱眉,“什么意思?”
谢思干笑两声,不敢直说,“意思就是,将军你便多花些时间陪她便是,想来她便会很欢喜了。”
“这便是负责了?”
谢思:“差……差不多吧……”
他又没成亲,他如何得知?
不过话本子上面都是那么写的,那些个痴男怨女,不为财不为权,只愿厮守终生,想来定是错不了。
景郁却因为这话陷入了沉思,她想着南陨城或许是太过孤独。
她便是孤独,至少往山林里一钻,松鼠野兔,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她都能找到些许安慰。
可南陨城,背负南家之怨,筹谋东禹江山。十四岁少年本该意气风发,驰骋沙场。
可一腔热血却坠了冰窟,从此血凉心硬,孤身一人,游离天地。
虽立于高处,人人仰望,却风冷天寒,无人并肩。
他的孤独与她不同。
她是没有被爱过,所以也不稀罕,甚至有时见别人被爱牵绊,只觉不屑。
命都没了,还要爱。
可南陨城不一样,他生于世家,父严母慈。南将军兵戎一生,为人正直,南夫人温婉秀丽,贤惠大气。
他们将他教育得那么好。
既智谋无双,又胸怀苍生。
南陨城是被爱着的,他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却被人一夕之间夺去了一切。
他的孤独,带着绝望和仇恨,与她不同。
若是南陨城如一开始那般利用她,威胁她,她为了活命亦是可以跟他称兄道弟,只是却仅仅是为了活命而已。
她自小就知,这世上永远有更加强大的人。要想活下来,就必须展现自己的价值,可利用的价值。
所以,她不惧南陨城的利用,甘愿为棋,是她选择的生存方式。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陨城对她越来越好,越来越温柔。
无论她如何凶他,如何故意耍性子,他终是由着纵着。
这让她觉得,便是如今她无甚价值,南陨城依旧会这般纵着她。
如今,便是称兄道弟都觉不够亲近。
他似乎……已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地一部分了。
甚至于,景郁以前不觉得,可如今……她有些心疼南陨城。
昨夜他自山顶一跃而下,她竟生出一丝害怕。
她都多久,没有害怕这种情绪了。
南陨城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她无悲无喜,嬉笑人间,活得那么随性。
可现在,那些她过往处理不了的情绪,又因为他而冒了出来。
余光扫到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景郁微微侧眸,看向那方。
那人负手而立,眉目沉静,棱角分明地脸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幽深的双瞳更是如同有魔力一般,对上便移不开。
从未有过的感情自胸口荡开,压得景郁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些曾经被她刻意藏起来的情绪,恐惧、自卑、痛恨、绝望,像是被撕开了口子,渐渐侵蚀着她。
南陨城蹙了蹙眉,敏锐地察觉景郁的情绪不对,大步朝她走来。
景郁便那样看着他靠近,黑眸压着所有情绪,看着阳光从他身前到身后。
南陨城脚步沉稳,一步步逆光而来,直至将景郁周身的阳光也挡了去。
“怎么了?”南陨城盯着景郁的眼睛,微微蹙眉。
方才还好好的。
此刻,怎地这般落寞?
谢思奇怪道:“没怎么啊?我刚刚还跟将军聊天呢,什么事都没有。”
南陨城直接把他当透明人,垂眸落在景郁的左臂上,“可是伤口疼?”
景郁垂了垂眸,视线落在南陨城的胸口处。
轻轻摇头,她不疼。
南陨城微微俯身,视线与景郁齐平,仔细看她,“那是饿了?”
景郁再次摇头。
南陨城依旧耐心十足,“那可是未睡够?再去睡三刻,这里有我在。”
景郁鼻子一酸,仍旧倔强地摇头。
她说不清楚此刻心中的情绪,那样莫名又热烈地情绪在她心间激荡躁动,无处安放。
就像……长途跋涉地人饥渴至死之时,有人给了她一杯水,而且还告诉她,以后只要她想喝水就随时可以喝到。
那种感觉,是感激二字,不足以形容。
可同时,儿时的痛苦、呜咽,一个个痛到无声的夜晚,一次次滚烫血液落在脸上的麻木,再次在脑海中闪现。
一帧帧画面,竟是那样清晰。
南陨城抬手在景郁后背轻抚,手掌轻柔地顺着她的后背,“小七,我在这里。”
谢思在一旁看得人都傻了。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不是一直都在,什么都没发生啊。
将军也只是忽然沉默,没怎么样啊。
摄政王这如临大敌地样子是怎么回事?
这么温柔地语气,是把将军当女人哄了吧?!
谢思整个人都傻了,呆愣地张大嘴巴。
他……是在做梦吧?
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都在这里,错过了什么?
景郁沉默良久,跟以前一样,一点点压下自己无法解释地情绪,重新变得随性。
她抬眸望向南陨城,道:“南陨城,你先前说把金库送我,可还算数吗?”
南陨城知道定不是为此,却也不追问,点头道:“算。”
“好。”景郁回得坚定。
她是卖命的。
既是捋不清感情,那便按她熟悉的老规矩来算。
这条命,南陨城买了,她也卖了。
从此,她便生死随他。
山崩地裂,刀山火海,都随他。
阳光愈加热烈,景郁的视线越过南陨城的肩膀去望天。
她想着,这样,也算是负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