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德殿。
景熠坐在龙椅上,下方左手边是南陨城专属的位置,往常景郁应是与朝臣在同一位置。
这一次,她的椅子却与南陨城并排,在景熠的右下方。
舒芯和舒厌站在百官之前,离诗诗在左,同等位置,互相看彼此都不顺眼。
景郁的视线落在舒厌身上,很瘦,身上的衣服都撑不起来,眼睛几乎凸出来,无措地跟在舒芯身边,迷茫又害怕。
钟逸闻上次在东营逼南陨城交军权,却反被景郁给反将一军。也不知南陨城使了什么方法,钟逸闻现在就像忘记了那件事一般,仍旧是客客气气地对南陨城。
“启禀摄政王,云灵与流月之争已见分晓,云灵公主带云灵储君亲至东禹,足见其诚意。既流月已亡,微臣以为不若放弃流月,与云灵互通,从此东禹将多一个强大的盟友。”钟逸闻率先开口。
舒芯紧随其后,将舒厌推到南陨城面前,“师……摄政王,舒芯在流月所做之事,都是为了解救云灵百姓。战场刀剑无眼,免不得死伤,非是舒芯本意。
现如今云灵已从流月撤兵,为表云灵维护九州和平的决心,舒芯携弟舒厌前来参拜。日后九州同心,云灵愿与东禹共进退。”
景郁憋了许久,实在是想说两句,“云灵公主倒是撇的干净,一句战场上死伤难免,就把自己肆意屠杀平民百姓的事推得干干净净。维护九州和平?这和平难道不是你打破的吗?”
杀完人之后跟其他人说,以后大家不要杀人了,好好相处。
真是天大的笑话。
钟逸闻不自觉地蹙了蹙眉,虽然他没跟景郁明说,可他方才的话很明显是站在舒芯这边。
而景郁,又一次地与他对立。
离诗诗早就按捺不住了,怒火冲天地道:“舒芯,你能不能要点脸?你把人家流月国给灭国了!九州和平?哪里还有九州?”
舒芯冷笑着看了景郁一眼,又看向离诗诗,“我云灵灭国的时候可曾说过什么?若非流月先灭云灵,我何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离诗诗更怒,“你杀了人家流月小公主,还毁了大公主的容貌,你云灵国主自己自刎放弃,怪得着谁?!更何况流月国一直让云灵丞相治国,不曾占据你们半分土地。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云灵会灭国?人家流月国自古以来都不扩张,守着流月山,从不离开半步。你倒好,你灭了国还不算,还要屠杀百姓……简直禽兽不如!”
离诗诗说着红了眼睛,流月国皇室向来不争不抢,流月山中奇异草药遍地,他们也从不吝啬分享。
这样的国家,最终却是如此下场。
舒芯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成王败寇,多说无益。今日我来,不是与你做口舌之争。”
她把舒厌往前推了推,“为表我云灵诚意,送储君为质,十年为期,但求云灵与东禹和平相处。”
景郁勾了勾唇,舒芯……或者说云灵国,这是被南陨城吓到了啊。
南陨城护流月百姓,在九州人看来就是一个信号,他要帮流月国。
而云灵国做出这样恶劣的行径,南陨城现在没出手,不代表之后不会出手。
所以,云灵赶在南陨城出手之前,先表诚意,竟将本国储君送来当质子。
十年为期,足够云灵重整旗鼓,跻身大国之列了。
南陨城若不答应,就是告诉云灵,要随时面对东禹的进犯。而以舒芯的性子,狗急跳墙,只怕东禹什么都没做,她就开始发疯了。
若答应,南陨城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尽可能地保下如今水深火热地流月百姓,云灵无论如何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景郁冲见舒厌呆愣无措地模样,冲他招手,“小皇子,你过来。”
舒芯冷着脸把舒厌推向景郁,舒厌被推得踉跄,没注意台阶,摔了一跤。
不等景郁去扶,他自己就飞快地爬了起来,抻了抻衣袍,走到景郁身边。
景郁打量他,真瘦啊。
“除了云灵的事,本公主还代西榆新帝送来一礼,西榆皇帝指名,要送与七王爷。”
舒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地笑,从随从手上拿过一个精致地盒子。
大约有小臂长,手掌宽高。
一打开,里面满当当地金叶子,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而其中还夹着一封信。
舒芯手指尖艳红地蔻丹随着她展信的动作现于人前,格外地显眼。
“七王爷,这是西榆皇帝乐榆亲笔书信,千叮万嘱要我一定要念给你听。”
舒芯眼底讥讽更甚,“东禹七王爷敬启:西榆初平,朕忙于政务,无暇亲至东禹,遂托义姐舒芯送上此信。
上次一别,甚是想念,日夜不寐,心思愁苦。郎君清俊,夺朕之心,情长纸短,难诉相思。”
随着舒芯的声音一字字传入众人耳朵,百官发出阵阵地喧哗声。
这分明是一封示爱信。
而言语之间,无不在告诉所有人,不是西榆皇帝单相思。而是……两情相悦。
且是两男子。
舒芯偷偷瞥了眼南陨城,只见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她却高兴得很,无论师兄对景郁是什么感情,以师兄的性子,绝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惦记。
更何况信中所言,分明是景郁也对乐榆有情。
以师兄的性子,定会痛恨景郁的背叛。
她抬高声音,继续念:“赠金于君,金似我心,赤诚一片,唯愿君安。那日别时,忍泪低面,不诉离殇。今借信以诉:郎心似我心,夜夜入梦中。相思至魂断,托梦聊慰藉。情深难自持,身覆鸳鸯被。香汗流山枕,汹涌尽君欢。鸳鸯何时眠,唯有明月知。”
景郁听得昏昏欲睡,这帮人怎么不说人话呢?
她习惯性地斜眼瞥了瞥南陨城,一下吓清醒了。
南陨城表面上看起来仍旧是没什么变化,可以她对他的了解。
这人,已经是怒到了极致。
他在气什么?
景郁痛恨自己刚刚没有仔细听舒芯在念什么。
这时,离诗诗突然冲过去抢下舒芯手上的信,“无耻!变态!不要脸!什么西榆皇帝?简直是个流氓地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