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红着眼睛,梗着脖子,声音嘶哑,“小爷没哭!”
话说完,还抽噎了一下。
雪冥沉沉的眸子看着他,这时候景郁和南陨城不知道在哪里躲着。路明领着一行人走在最后。
牧野窜得太快,雪冥为了看着他,也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两人走在最前面,将后面的人甩得远远地,一个人都看不到。
偌大的树林中,两人对视。
雪冥皱着眉,“谁欺负你了?南陨城?”
牧野瘪瘪嘴,“谁敢欺负我啊。”
本来还死鸭子嘴硬地硬扛着,可雪冥流露出来的焦急太过明显,打破了他惯常的淡然。
牧野瞅他一眼,道:“大雪球,你恨不恨?要不是那个人让北雪覆灭,你现在还是凤燃太子,家人也都还在,你也不会受寒毒所扰。”
更加不会为了救他,差点丢了命。
雪冥定定地看他,“就因为这个?”
牧野眼眶泛红,“我从小也死了爹娘,过的也不好,我知道你肯定比我还要难千倍万倍,才会成了如今的雪主。”
雪冥视线淡淡地落在远处小径的尽头,“困难之于个人,没有比较之说。于我轻而易举之事,于你寸步难行。而于我寸步难行之事,也不过是跟你经历相同的心境,无谓于难或更难。”
对于小孩子来说,失去自己最喜欢的玩具,是伤心难过。
对于大人来说,失去自己心爱的人,也是伤心难过。
彼此之间都无法理解,怎会因为这样的事而难过。甚至在旁观人看来,小孩子的伤心不过是过家家一般,失去心爱之人的难过也不过是矫情一时。
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对方的困境,只不过彼此拥有过的难过心境,是一样的。
所以,无所谓难,或者更难,只是分人而言。
牧野没明白雪冥的意思,反正大雪球向来就爱跟他讲大道理。
他自顾自道:“我如今就算还有个仇人,就那百炼宫宫主,可有景兄和你在,他伤不得我。可今日见那冰窖,靠近万药城,万药城又是青凰城城主的。
说不准你的仇人就是青凰城主,万一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你报不了仇,该如何是好。”
“所以你哭了?”雪冥眸光转向牧野,“害怕本尊报不了仇,还是……害怕本尊死在仇人手上?”
牧野低下头,“都有。”
沉默了许久,雪冥的视线一直落在牧野的头顶,身后已经传来路明他们的脚步声。
雪冥终于开口,“那这仇,便不报了。”
“什么?”牧野猛得抬头。
雪冥:“冰窖在万药城旁,不代表就是青凰城主所为。即便是他所为,以如今这局势,我们已然与他结怨,迟早将有一战,此为现实。
而你担忧本尊死于仇恨,那这仇,就不报了。”
他看着眼前呆若木鸡地少年,眉宇间浮起淡淡的笑意。
终究是年少,心思敏感细腻,只怕早在心中担忧,只是一直藏着。
若非如今跟他亲近了不少,只怕也不会如此坦诚相告。
既然是这样,他就安了他的心。
“北雪已灭,凤燃已死。本尊曾以为北雪灭于天命,心中虽怨,却不及恨。空有一身天赋才能,却做着自私的事,虽不致民不聊生,却也实实在在地扰了一方安宁。
而今冒出个仇人,本尊便一定要去恨吗?若是从前,无根浮萍,漫无目的,倒可试上一试。可现在,本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不愿纠缠过往。”
“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是小爷的词儿!”
雪冥看着他,“本尊亦然。”
父皇教他民重君轻,母后教他医者仁心。他尽数抛于脑后,如今……若他们还活着,在报仇雪恨与放下过往两条路之中,他们一定会希望他选择前者。
这时,身后传来景郁清亮的声音,“大雪球,小牧野,等我们呢?”
雪冥转身,南陨城那一副死死抓住景郁,生怕她跑了的模样,真是让他很不愿意承认。
之所以如此通透,是从南陨城身上得到了些启发。
这人,背负着十四年的仇怨,不声不响,从未做过任何不利于东禹的事。
只因为,对于南陨城来说,更重要的事,是南家家风,是南将军遗命。
而如今,对雪冥而言,更重要的是守着某人长大。
更何况,即便要报仇,在没有把握之前,他也断不会贸然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如今,也并非单打独斗,局势清明,他心里自有计较。
父母之仇可放,可那一整个皇族,北雪百姓无辜。他身为太子,如何能放下?
只那少年,容易钻牛角尖,且先哄着。
牧野揉了揉眼睛,低声恶狠狠地警告雪冥,“不许让我景兄知道!”
雪冥扫他一眼,“不哭了?”
“不许说!”牧野冲他龇牙,惹来雪冥轻笑。
这时,景郁已走上前,“小牧野,说什么秘密呢?”
牧野走到景郁左边,严肃开口:“景兄,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想跟你商量。”
“说。”
“就是大雪球体内的蛊王,我以前听那死老头说过,如果我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压制蛊王,让它听我的话,我就能变得特别厉害,我想试试。”
景郁蹙眉,“你要蛊王重新进入你的体内?还要跟它斗?输了怎么办?”
“不是景兄,我觉得我现在挺厉害的,可以试试。”牧野挠了挠头,“这样我就可以帮大雪球了。”
景郁一听就知道牧野在想什么,一巴掌推开他的脑袋,“去去去,帮什么帮?又不是家里没人了,要你个小孩子操心。”
她一脚踹在牧野屁股上,把他踹向雪冥,拉着南陨城就走,边走边道:“大雪球,交给你教育了,这孩子欠收拾。”
雪冥微微颔首,眸光沉冷幽深,盯着牧野,“确实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