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种狼狈,似乎并不难受,反而还有一丝愉悦。
牧野背对着雪冥,看不到彼此的脸,但是大概是习惯了雪冥身上的气息。明明如此狼狈的境地,这人居然乐呵呵地,完全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掉下去,还伸着脑袋去看下面的景熠和景晏。
也是难为雪冥,一边要控制着自己,一边要看着牧野,怕他脚下一滑摔下去。
少年的肩就在他锁骨的位置,牧野脑袋伸出去看下方的时候,后面的人能看到他的后脖子,白白净净,时而黑发掠过,又挡住那一块。
正发呆时,牧野突然脑袋往后靠,似乎是下方的人在往上看。
这一下动作猝不及防,雪冥没来得及后退,头发直接怼上他的脸,再移开时,嘴唇上挂着一缕发丝,缓慢掉落。
他稍稍往后退了退,即便后腰已经被石头硌得很紧,但是他却像是要跟那石头比硬度一样,不停往后。
牧野盘腿坐在中间,两侧是雪冥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他还不知道身后的人快把自己挤成肉泥了,还在小声嘀咕:“这地方看着小,还是挺能容人的,一点不挤呢。”
雪冥疼得低低吸气,腰后硌着石头那处,几乎已经麻木。可他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任由牧野吊儿郎当地动来动去。
从他的角度,也看不到下方的景熠和景晏有没有,不过……他看起来也并不在意。
目光往哪看都不对,最后只能盯着少年的后脑勺,像是要盯穿一样。
这时,下面传来景熠的声音,“阿晏,这里没有人,你可以跟我说真话了,你想不想回云灵啊?虽然现在皇姑父还没有彻底卸了云灵原本那些将军的兵权,但是他们现在也是有名无实。
真正的权利掌握在乔丞相的人手上,你要是想回去,我就跟乔丞相说,我陪你回去。”
景晏声音小小的,跟人说话就像蚊子嗡嗡,不敢大声。
只有在景熠面前,他才会大声说话,“阿熠,我不想回去,这里是你的家,我喜欢你的家。我回去,他们都不会喜欢我。”
景熠立刻反驳道:“他们不喜欢你算什么?谁稀罕他们喜欢啊,我们喜欢你啊。上次牧野哥哥还给你单独准备了生辰礼呢,大家都喜欢你的。”
“阿熠,你不高兴了吗?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把牧野哥哥送的礼物给你的。”景晏声音慌张。
景熠哎呀一声,小小的人板着脸,也不愧是坐过皇位,沉着脸时无端就露出了皇家气质。
“阿晏你老是这样,我不是跟你说了,你跟我是一样的。你不要总是害怕我生气,我要是生气了我会跟你说的,你到时要来哄我的。但是我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有人对你好,我最高兴了。”
雪冥只能听到下方说话的声音,景熠话就是比景晏多,“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兄弟。阿晏你记住,你姓景啊。你看我们姑姑,她最是护短,肯定会护着你的。
还有如今的九州王,我们的皇姑父,他比姑姑还要宠着我们。所以你不要害怕,你要是想要什么你要说的。姑姑说了,他们是大人,小孩子做不到的事要找大人帮忙的。不可以什么都自己扛着。”
“我知道了阿熠,是不是就像牧野哥哥跟我说的,他说雪球叔叔对他好,所以他怎么闹怎么凶,雪球叔叔都不会生气。我们也一样对不对,无论你怎么样,我怎么样,我们都不会生彼此的气的。”景晏语气无比认真。
景熠重重地点头,“就是这样。不过他们是大人了,不会生气。但是我们是小孩子嘛,可以生气的。你要是生气了你跟我说,我会哄你的,但是我生气了跟你说,你也要哄我哦。”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我们拉钩钩。”
两个小孩儿伸出小拇指勾在一起,小孩子心性,大概也是忘记了自己来干什么的,打打闹闹着从山洞里出去,笑声也渐渐远去。
牧野嘴角抽了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被人给卖了,自作孽啊。
他僵着脖子回头,对上雪冥审视的目光,干笑两声,“小孩子乱说话,我不是那意思……”
雪冥挑了挑眉,“有恃无恐?恃宠而骄?”
牧野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我哪能干出这种事,不能不能。”
“是吗?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本尊都不会恼你。所以越发出格,在藏花阁做风流浪子,是早料到本尊会出现。”
雪冥盯着眼前的人,还真不知何时起,单纯无邪的少年竟做了那无饵钓鱼的姜太公。
他,是愿者上钩了?
他忽然身体往前一些,后腰硌着的那一块终于得救,气息如同密网一样笼罩。
所以,担心什么这人会被吓到?
都开始设计他了,这人心里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只怕早就野到没边,无法无天了。
牧野自知理亏,装柔弱装单纯这种事,他还是不太擅长。
没想到哄那小景晏的话,直接把自己给卖了。
先前他是如何说的,害怕雪冥生气,埋怨雪冥不理他,惹得雪冥愧疚又自责。
然后他这几日,成功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结果年还没过,竟然暴露了。
“呵呵呵……大雪球,我那是安慰小孩子的话呢,你生不生气我怎么敢肯定,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那万一把你惹恼了,真生气不理我了,我也没办法啊。”牧野极力解释。
“是吗?”雪冥好整以暇,又往前凑了一分,说话时的声音已然直入少年的耳膜,“我看你是笃定的很,便是你做出再出格之事,也拿捏准了我不会真生你气。
所以,看来也是早就知道,便是全天下不要你,本尊也不会丢下你。既是知道,又要发问于我。”
知道还问,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雪冥此刻手心出汗,心头又恼又羞,他期期艾艾,趁着这人醉酒才敢说出的话。竟是这人故意设计,早就心知肚明的话。
就像你费尽心思编织了一张网准备拢住一个人,却发现这人早就知晓一切,不仅不怕这网,还仗着自己是要入网的人,哄着骗着要糖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