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煜天转身就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要说完全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不稀罕。
去TM的亲情。
“啪”的一声关上门,也隔绝了满屋子的虚与委蛇,世界清静了。
少年的房间很大,白墙水泥地,极其简约,干净整洁。只放了一张单人床、衣柜衣架、一张书桌和椅子。深蓝色的床单和被罩散发出香皂清新的味道。
书桌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黑白照片,温婉秀美的女人抱着怀里帅气的小男孩。
从浴室出来,绍煜天换上干净的衣服,短硬的黑发还在滴水。拿起椅子背上搭着的棒球服,平整地挂在衣服架上,小心翼翼抚平了上面每一道褶皱。
傻乎乎盯着看了好久,情不自禁咧着嘴笑。
这是他家的小朋友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也是妈妈去世后,第一件别人买给他的衣服。
打开台灯,一直学习到凌晨12:00,绍煜天才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书桌上的台风没有关,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漫漫长夜,驱走了深夜可怕的黑暗。凭着这一束暖光,少年渐渐陷入了梦境。
——
1984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冰凌,呼啸着从木门的缝隙涌入。
即使左熙把自己的棉袄脱下,裹紧了小小的男孩,搂进自己温暖的怀里。绍煜天依旧冷得打哆嗦,手脚冰凉。
他和妈妈被关在这间破旧的土屋很久,模糊了时间的概念。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啊?是不是爸爸来了,躲猫猫游戏就结束了?我肚子饿,想吃饭。”
绍煜天眼巴巴地看着左熙,听到肚子里传开“叽里咕噜”的声音,男孩儿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嗯,小天乖。声音小一些,我们在玩躲猫猫。外面的叔叔听到,咱们被发现,就输了。”左熙的手摸了摸绍煜天的小脑袋,很温暖。
江南水乡出来的女子,骨子里都沁着温柔。
“好,我会很小声,很小声。”绍煜天压低了声音,食指放在嘴前。撅着嘴,特别夸张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对,小天最棒了。”左熙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小天你乖乖睡一觉,醒来游戏就结束了,妈妈带你去吃你最爱的小龙虾。好不好?”
“好。”绍煜天欢快地躺在妈妈怀里。即使在漆黑的小屋子里,他也幸福地冒泡,美美地睡着了。
这时,门外看守的壮汉交流的声音,透过漏风的木门传了进来,左熙马上堵住了孩子的耳朵。
她儿子的童年不能出现任何黑暗的记忆。
声音隐隐约约,不太真切。
“大哥,绍杰不接电话……怎么办?我们要的钱……”
“我呸,这人……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管……等到下午,还不接……就处理了这两个人……老子……钱……”
男人指的处理无非就是灭口,驰骋商场多年的左熙心里十分清楚。这些卑劣的手段早就见怪不怪,可偏偏发生在他们身上。
左熙苦笑着看着怀里酣睡的儿子。绍杰,你好狠的心。她只不过想去看看在乡下改造的父母,送点儿冬天的衣服和被褥。至于不接电话,绝情至此吗?你的立场真是坚定不移。
她是无所谓,可孩子才7岁。
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左熙把儿子放在堆着的稻草上,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在土墙上挖洞。
最后,木棍都折了。左熙干脆就用手挖,十指鲜血淋漓,指甲都镶嵌在土里,疼痛入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挖出了20厘米高的小洞,7岁的孩子正好可以通过。
“妈妈,我还想再睡一会儿。不要吵我啦。”绍煜天睡眼惺忪,挺着肥嘟嘟的小肚子,背对着左熙。
左熙无奈地继续拍着绍煜天:“小懒猫醒了,要不要和妈妈玩游戏啊?”
一听到玩,绍煜天瞬间不瞌睡了,“要,咱们玩儿什么游戏啊?”
“玩儿捉鬼的游戏。你从小洞里跑出去,要是门外的叔叔抓不到小天。妈妈就带你去吃小龙虾还不好?”
绍煜天看着突然出现的小洞,小洞周围还有红褐色的印记,他有点儿害怕:“不要,我要吃很多很多都小龙虾。”
“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左熙笑着揉了揉儿子毛绒绒的小脑袋。
绍煜天嗅到了浓重的味道,空气中到处都是。
他顺着洞爬出了小土屋,“妈妈,你呢?”
这时,绍煜天接着屋外明亮的光芒,清楚地看到了妈妈满手的鲜血和泥土,殷红的鲜血慢慢渗进了洁白的雪里。
像是凌傲寒霜的腊梅,美丽,却有不屈的灵魂。
“妈妈,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害怕,我不玩了,不吃小龙虾了。”眼泪从男孩水汪汪的眼睛里溢出,一颗颗砸在雪地上。
“傻孩子,妈妈没事儿。这是红色的墨水。”左熙面色惨白,温柔地笑着,趴在地上,拼命向外推着绍煜天,“赶快去,游戏就快开始了。不听话的小朋友,吃人的恶魔回来抓走他哦!”
“不要不要,小天很听话。”绍煜天哭着,小手胡乱擦掉眼泪。最后看了妈妈一眼,拼命地向着白茫茫的雪地跑去。
乱云压下,薄暮冥冥。
漫天飞雪,晃眼的雪白连了天。
积雪遮盖住绍煜天的小腿,他跑啊跑啊。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不断机械地迈着小腿,直到小腿没有知觉,鞋子跑丢了一只,也不曾停歇。
冰冷的空气在肺泡里穿梭,整个肺脏都仿佛被冻结了。
突然,一脚踩空了,他从山坡上滚落,压倒了干枯的灌木,一直滚到山脚下。
他再也跑不动了,呐呐自语,“妈妈,我要是输了,还会有小龙虾吃吗?”小小的身子被飘落的雪花覆盖,身体越来越冷,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咦,小孩子。赌钱有着落了。”男人提着绍煜天的脚,把他从雪里拉出。
绍煜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可怕的男人脸,正是老道人。
之后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
绍煜天猛然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满头的冷汗,身下的床单都湿透了。
下意识摸向枕头下,把军用匕首死死攥在手里,呼吸才慢慢平缓。
柳叶状锋利的刀身给了绍煜天一丝安全感。转头看向窗外,“天亮了,该上学了。”
——
叶苑和妈妈一起住在二姨家的客房。房间不是太大,随处可见的小摆件和浅粉色的碎花窗帘,很是温馨。
今天,少女依旧穿着昨天的粉色棒球服,扎着高高的丸子头。搭配宽腿牛仔裤、白色衬衫和小白鞋。
元气满满,清纯十足,用自行车推着进来的衣服,出了门。
她人漂亮,皮肤白皙水嫩,腰细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上进来的衣服,站在那里,就是最好的宣传。
这么简单的道理,人精般的叶主任可是一清二楚。要想富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包括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