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市,空荡荡的异调局驻地。
在惊惧之神的降临中,这里同样被黑暗笼罩。
不过老辰化身一轮骄阳,也是一盏明灯,照破了这片黑暗。
依旧照亮着,午马调查员化出的美梦。
那彰显出来的美梦,依旧呈现着午马调查员的所有美好,
清风,溪水,绿荫,骄阳,炊烟,故乡。
父母,伙伴,妻子。
风筝,弹珠,冰棍……
在周围更广大范围的黑暗包围中,
这美梦就彷若一颗明珠。
是无垠沙漠中的绿洲,
是风暴中的安处。
是恐怖中的美好,是绝望中的希望。
“主,梦境的主宰,”
“我以梦境呼唤您的到来,祈求您的降临。”
这美好的梦境上没有午马调查员的声音,但似乎又祈祷声,在旁边几位高级调查员耳边响起。
而紧跟着,有些隐约远处的祈祷声,也在这里响起,
“菩萨……我求求你……”
“……别有灾难了……”
声音杂乱,似乎是无数人在此刻遵循着自己内心的愿望,
朝着未知的存在祈祷着,企盼着。
声音开始还模湖,
紧跟着,就似乎在靠近,似乎变得越来越多。
从如同蚊吟到如同闹市的沸腾,
再到一种宏大,似乎响彻广大地域,震颤精神意识的唱诵。
就像是一种呼唤未知存在降临的仪轨,
就像是一种迎接未知存在降临的庆典。
而午马,老辰,丑牛等高级调查员,的确感觉到了一位伟大的存在似乎在靠近这个世界。
心绪莫名的平静,难以生起对抗的意志。
“梦境的主宰,美好的象征,永眠的化身。”
老辰抬起了目光,望向未知的远处,
在那似乎耳边宏大的唱诵声中,平静着,同样念诵了句,
“请您降临吧。”
无数声音祈祷着,唱诵的声音叠加在一起,
老辰的祈祷声,也只是混在其中被淹没。
而终于,
在午马调查员呼唤中,在无数人的祈祷,或者期盼中。
这片广袤的黑暗中,这嵌在黑暗中的梦境明珠中,
一阵清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起。
周围的黑暗被风吹过,
黑暗就像是滴在清水杯中的水,虽然在扩散,但也在变澹。
午马调查员化出的,接引永眠与梦境到来的美好被风吹过,
那美好的景象,就如同梦幻泡影,随着风一点点散去。
原本漆黑的天空,厚重密集的乌云像是被吹散,露出天空。
原本该是白天的眼光,从逐渐稀薄的云里挥洒下,照亮了周围原本漆黑的天色,也照亮了天上的云。
午马调查员化出美好梦境散去后,也露出了原本异调局驻地空荡荡的模样。
云散天明。
一点清风,一点暖阳。
异调局驻地,更远处的望安市,就回到了平常的模样。
老辰从化身光亮中,首先重新恢复人形,落在地上。
抬起头,感受着阵阵拂过的清风,感受着天空中落下的,带着暖意的阳光,
再望向远处的望安城,
似乎一切没有变化,也没有感觉到属于伟大存在的污染,
只感受到平静。
“降临了吗?”
“已经降临,已经到来了。”
午马,丑牛等调查员也从化身重新浮现,
午马调查员抬起头,望着不知名的地方,回答了辰调查员的问题。
“……监测部门的消息。天外那颗巨大的陨石,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偶然,偏离的方向。它会在距离我们世界有些远的地方,和我们错过。”
变化已经开始出现。
丑牛调查员拿起通讯器看了眼,出声对老辰和午马调查员说道。
“嗯。”
老辰应声,午马调查员点头,也望了眼通讯器,
“近安市的雨停了。”
“嗯。”
……
“雨好像变小了……”
那近安市的楼顶上,那铁皮棚子下面。
有一直望着天上的人,第一时间发现雨好像没那么密集了。
旁边还有个闭着眼睛,不知道朝谁祈祷着的老太太,
忙活着其他些事情的人,
躲在帐篷里的人,
也相继听到雨声渐小,顿住了手里的动作,转头朝着铁皮棚子外望去,
从帐篷里拉开拉链缝隙朝外看。
有人试探着爬起身,到了雨中。
雨已经变得只剩下淅沥几颗。
更多人从铁皮棚子下走出,从帐篷里钻出来,
原本昏暗而乌云厚重的天,
天已经亮开,云已经散开。
“……雨真得停了!云也散了!”
“不会再下雨了吧!”
有人忍不住大声喊道。
……
“呼……呼……”
拿着锄头,愤怒着砸着漫天蝗虫,满地虫子的老人喘着粗气,
再将几只虫子从他身上扯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已经有些没力气,
只是他又再有些疑惑,
他抬起头,又再低下头,他看到漫天的蝗虫,满地的虫子,
好像稀疏了些?
是飞走了吗?
他看着地上。
“啪嗒……啪嗒……”
而就在这时候,天空再变得有些昏暗,
只不过,不再是泽云蔽日的蝗虫。
豆大颗的雨滴,啪嗒啪嗒落了下来,骤然再变得密集,
先前那些漫天飞的蝗虫,好像也被雨水冲了下来,同样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下雨了?”
“终于下雨了!”
旱了这么些天,终于再有了雨水。
老人仰面,对着天上倾泻而下的雨,一时流泪满面。
“老天爷啊!你终于是下雨了……”
……
“……诶,风好像停了?”
“……好像出太阳了,没那么冷了……”
“那边的火山是停下来了,没喷发了吗?”
“来了,来了……我看到救援的人了……”
这一刻,无数人洒下激动的热泪,
无数人欣喜地欢呼,还有人瘫软在地上。
灾难,好像远去了。
他们所期盼的,原本的,平和的世界,又再回来了!
……
“成功了……”
异调局首都驻地。
这里的漆黑与惊惧同样褪去,当阳光再重新挥洒在一众调查员身上。
一众调查员没再感觉到恐惧由心滋生,也没再感觉到杂乱信息,或者说知识不受控制挤压着认知。
他们成功了,也赢了。
虽然是借用了另外神的力量,虽然是短暂的胜利,
但他们还是赢了。
不过,这种胜利,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当黑暗褪去过后,一位位精英调查员再支撑不住,或是身躯崩溃,或是倒在地上,
即便没有牺牲,身上也不受控制出现了一些异变。
一位位高级调查员从化身概念中重新恢复身躯,落在地上,
同样各个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其中,掌握着言灵能力的卯兔调查员最严重,
重新浮现人形过后,身躯已经严重崩溃,理智也在崩塌的边缘。
“……咳咳,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挺到,这个真实美梦结束的时候。”
爬虫伸手扶住了身躯崩溃,难以立身的卯兔。
卯兔此刻还挺高兴,看着明亮的天空,现在就让她死去,也不错。
“……现在是美好的时候,怎么会让你死。”
爬虫应了句,然后再望了眼稍远处,那花圃里的她。
她重新从抬头,变作了低头,低头依旧望着那花圃。
花圃里的花又重新恢复了枯萎,
即便是在这儿美好中,那花圃里的花依旧是枯萎的。
“是吧……”
卯兔笑着,应了声,没再说话。
旁边的寅虎,听着卯兔和爬虫的对话,也朝着那花圃边的她望了眼,
然后再转过头,看向更外围的一众精英调查员。
“各位,我们付出了一些代价,成功了。”
“帮着收敛了下,先我们一步离开的战友的尸身吧。”
寅虎调查员的话语声下,已经有还未牺牲的调查员,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为就在身旁的战友,牺牲的调查员收敛崩溃,残破的尸身。
大多数精英调查员都有些悲伤,但并不那么悲痛。
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只是改变了一些过程,
并没有改变结局。
现在牺牲的调查员,同伴战友,只是比他们早走一步而已。
很快,他们就会追赶上。
寅虎抬起了头,望向这周围,又再望向更远处。
一阵清风从远处吹来,又再吹向远处更远的地方。
……
“飒飒……”
树梢的枝叶被风轻轻碰着。
“老辰:启示先生,我们成功了。
老辰:再次谢谢您和贵组织的支持。我们将度过秩序而平和的最后一个多月。
启示:嗯。”
望安河畔,看着已经重新亮开的天。
景谌也已经收到异调局发来的消息。
转回头,再望了眼旁边,那同样在望安河畔的命运代行者。
这位大概因为景谌,找回一点洪老头存在的命运代行者,此刻也看着身前,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虽然最终的结局或许难以改变,
但绝不能说过程是没有意义的。
景谌看了眼洪老头,再转过身,望向远处的街道。
街道上,在昏暗的天色褪去过后,已经再有零星些行人走过。
人们总是很快能适应环境的。
不过,美好的时间,似乎总是会容易流逝的。
……
虽然清楚剩下的时间不多,但当天下午。
异调局首都驻地,和各其他驻地异调局,
基本同时间,还是为这次牺牲的精英调查员,举行了葬礼。
其中大部分牺牲的精英调查员都埋葬在异调局首都驻地的墓园里,
少部分遵循他们生前的选择,送回了各地区的异调局驻地。
“敬礼!”
这会儿,每一位还能找到尸身的牺牲调查员,尸身骨灰已经安葬下去,
已经找不到尸身的,就安葬下去一件衣服。
仅仅是异调局首都驻地的墓园里,这次就在多了数百位精英调查员的墓碑。
墓碑上,刻着他们各自代号和牺牲时间,牺牲原因。
“寻知。精英调查员。牺牲于对抗恐惧。”
“知叶,精英调查员,牺牲……”
老辰的目光循着那些新立,旧立的墓碑望去,然后喊了声。
一众调查员肃穆敬礼。
“礼毕……为你们的战友同伴,擦拭下墓碑吧。”
老辰再顿了下后,再次出声。
一位位精英调查员,能来的都到了。
相继上前,扶住一块块新立的墓碑,拿着帕子,拿着衣袖,仔细而沉默地擦拭着一块块墓碑。
墓园里安静着,只有风吹过,和擦拭着墓碑的窸窣声响。
……
在永眠与梦境降临过后。
景谌离开了一次望安河畔,到了居住那小区外,去过几次的包子铺。
包子铺里,人不少。
有人高兴,有人烦恼,但先前每个人脸上隐约的不安少了许多,
不少人,都在说着各地的灾难终于褪去了。
包子铺的老板两人,也都笑容满面的,
虽然老板娘肚子已经大了,但不时还帮一些忙,将客人要的包子豆浆端过去,
遇到相熟的人,就再说上几句话。
“诶,我那丈母娘那儿,这两天总算是没再下雨了。前些天没把我那个口子急死,天天打电话,要不是交通不通,恨不得冲回去。”
“那是哪边啊,先前涨洪水了吗?”
“涨了,能不涨吗……那时候说都淹过房子顶上了,不过这会儿说都退了,我那丈母娘还惦记着,把地里之前被冲没了,淹没了的粮食重新补种上。
我和我婆娘都劝她,说再看看,万一过两天又下雨呢?”
“不会再下了吧……”
这边桌边有两人说话,旁边桌的客人听到也跟着插话,
“我看新闻和天气预告,先前下暴雨的地方,都好像没大雨了。倒是先前干旱的地方,终于下雨,新闻上说,气候异常过了。这老天爷终于把雨匀了一点给干旱的地方。”
“那哪说得准,天气预告能准吗,这先前到处天灾的。”
“那也是……不过你说那闹洪水都是好受的了,先前我老家那儿,那闹你妈的降温,那气温冷的,人,畜生都能给冷死完了。”
“那雨洪水,你还说能躲,那冷了躲哪儿,躲屋里都冷……”
这会儿,距离永眠与梦境的降临已经过去好几天。
包子铺外边,清晨的天还晴朗着,太阳已经出来,一看今天就再是个很好的天气。
包子铺里边,热闹着,先前已经褪去的灾难,好像已经不再给人恐惧,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偶尔说到一些地方,还是忍不住叹气。
“先生你来了啊……”
景谌走进包子铺里,寻了个餐桌旁坐了下来,
其他人下意识也没人来这儿和他拼桌。
挺着肚子,扶着腰,给一个顾客端去一碟包子的老板娘注意到了景谌,
于是笑着,出声招呼。
“嗯,”
“今天要吃点什么?”
“包子素的荤的,各来两个吧。”
“包子来两个肉的,两个素的”
“好嘞。”
女人转身朝里喊着,老板再应着,
然后忙活着捡了蒸笼屉里还热的包子,端着碟子几步走了出来。
“给,您的包子。慢用。”
笑着将包子放到了景谌桌前。
就又再转过身,伸手小心搀扶着他老婆,
“诶,我的姑奶奶诶,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就坐在那边歇着吧。”
“谁是你姑奶奶!”
女人翻了个白眼,然后顺着男人的搀扶往回走,
“坐得我骨头都僵了,还不许我起来走。”
“可以走,不过你就在那边上挪挪就行。不用你帮忙……”
女人再白了眼,
然后男人从旁边伸手拿了个本子过来,翻开递给了女人,
“你看看这个,这是我昨天晚上想得,你看哪个名字合适。”
女人接了过来,看着,才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求知……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
女人指着本子上,几个名字和男人再讨论着。
这边,
景谌吃着那端上来的包子,听着周围热闹的话语声。
吃完了包子,给了钱,就起身走了。
而包子铺里,
依旧热闹着,
“……那求知不好,另一个呢?”
“笃信?感觉,有些傻乎乎的……”
“……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暴雨的事儿了吧?”
“那不肯定的,这儿天都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