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女子嫁人后,一身荣辱皆系于夫君身上。
若是夫妻感情不好,男人有其他的心上人,那男人哪怕混得再好,身为妻子也是占不着丝毫便宜的。
周意林本身不算是个多好色的人,但他对每个女人都好。张氏也说服过自己,只做相敬如宾的夫妻,不要抱太多希望在他身上。可看到他对别的妾室这般上心,她还是忍不住生气。
“夫君,今日是我哥哥生辰!”
周意林看到她脸色不好,道:“你想去就去,我又没拦着你。”
张氏强调:“那是我亲哥哥!”
“岳父生辰,我从来都是慎重对待,至于你哥哥……我生辰的时候他都没来,这亲戚之前该有来有往。”周意林一脸理所当然:“他没登门,我贸然跑去不合适。”
两家算是门当户对,周家又不求他,没必要上赶着。
这就是夫妻俩认知上的差距,在周意林看来,那只是亲戚,那边没来这边就不用去。但在张氏眼中,那是跟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是很亲近的血脉亲人,遇上他生辰,怎么都该上门去贺一贺。
结果呢,周意林故意忽略此事不说,还特意接了妾室出门,隔应谁呢?
张氏眼圈都红了,气愤地扭身道:“那你去吧,一会我自己回。”
她委屈了,周意林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侧头看向身边腹部微微隆起的妾室,一时间左右为难。
一个女子常年关在后宅,肯定做梦都想出去。今日他刻意给了齐小媚一个惊喜,可这门都还没出呢,现在让人回去,确实有点不厚道。但也不能不顾及妻子的想法,不能宠妾灭妻啊!
见他为难,张氏知道他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当即哭得愈发委屈,这狗男人,要是真的是那不干人事的混账,她还能直接将他放下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可他又不是无可救药,弄得她在这里进退不得。
见状,楚云梨率先开口:“公子,妾身只是想出门转转,要不,您多派两个人陪着妾身?”
“这……”周意林有些迟疑:“你如今身子重,我怕你有危险。”
楚云梨笑了:“所以才要你多派两个人嘛!”
周意林颔首,将来身边的随从,又多派了两个大力婆子护着。
张氏心头颇不是滋味,如果是男人主动提出让妾室自己出游,她会很高兴。但如今,是齐小妹懂事相让……她真想骂人,自己一个夫人,用得着人让?
乍一看是她赢了,其实输得彻底。
楚云梨欢欢喜喜带着人出门,若不是周家妾室锁得紧,加上妾室名下不能有私产的,她早就拿银子做生意了……银子是有点少,但少不过出身农家的从无到有。
大抵是周意林提前吩咐过,随从带她去的是很热闹的街,这边的东西都不便宜。
“公子说,只要姨娘喜欢,就让小的给您买回去!”
本来是没这么大方的,可他临出门时跑去陪了夫人,心中歉疚,这才有了这样的吩咐。楚云梨挑了些银钗,没有多精致,但分量很足。两个婆子看在眼中,都撇了撇嘴,那些粗笨之物,哪有精致的好看?
楚云梨看出来了她们都不以为然,压根没放在心上。这么说吧,所有人都不会认为一个入了周府还即将有孩子的农女会有离开的念头。
转了两条街,随从欲言又止,就在楚云梨走完了第三条街时,他终于忍不住冲上前来:“姨娘,您怀有身孕,不可劳累,今日就到这儿吧!”
万一动了胎气,又是他们这些下人的不是。
楚云梨也不为难他,自己上了马车,准备打道回府。刚走没两步,突然听到人群中有喧闹之声传来,夹杂在喧闹中的是一个女子的哭求声。
难得出来,楚云梨当然想凑热闹,她站在马车上,一眼就看清楚了人群中的情形。
有个年轻身形较瘦弱的女子,此刻正倒在地上被人拖着走。
“爹,我一定好好干活,所有的工钱都给你……你别带我走……”
“老子给你找了个好活,往后你还有丫鬟伺候,哪里不好?你在这一个月能赚多少?赶紧起来,再敢偷跑,老子打死你!”
……
听到二人之间的称呼,本来想上前帮忙的人都往后退了退。
楚云梨确认出来那躺在地上的女子正是先前齐大常口中的红娘,算是和齐小妹一起长大。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红娘已经被拖出了人群,她又哭又求,努力想要定住身形,却根本敌不过父亲的力道。
却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追了过来,红娘看到后,脸上满是期待。
管事到了跟前,丢下一把铜板:“你这身衣衫不能要了,我从你工钱里扣了出来,这是剩下的,往后别来了。”
红娘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也不再挣扎,任由父亲将自己拖走。
楚云梨吩咐冬雨:“你过去,问他多少银子愿意卖女儿。”
冬雨觉得不太合适,毕竟,这,天下苦命的人多了,姨娘自己只是一个妾,哪儿救得过来?
楚云梨语气不容拒绝:“去!”
冬雨跺了跺脚,到底撵了过去,没多久就听到了,红娘他爹高昂的声音:“我女儿是要去大户人家做夫人的,你开得起价?想买也可以,给我三百两!”
城里的花魁,大概也就几百两,还是很有名的那种。红娘一个乡下小丫头开这种价,分别是没打算卖。
现如今的楚云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便也放弃了,反正红娘他爹口中的大户人家是周府,这事没有她在中间牵线,想成,那是白日做梦!
逛了半日,确实挺疲累,楚云梨回去倒头就睡。
而周意林当日深夜才回,并没有过来打扰。
翌日早上,楚云梨还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外头有凌乱且急促的脚步声赶过来,还有冬雨的惊呼声:“姨娘还歇着,你们要做甚?”
下一瞬,门被推开,一群人乌泱泱闯了进来。有两个大力婆子直接绕到了屏风后的床榻前,抬手就来掀楚云梨的被子。
楚云梨抬脚,将掀被子的人踹倒在地,拥着被子坐起身,质问:“你们这是想做什么?兴师问罪吗?”她打了个呵欠:“拿人之前,倒是说说我做下了什么错事,让你们这般气势汹汹闯进门来?”
满脸横肉的脖子粗声粗气地道:“雨姑娘一大早就见了红,大夫说是吃了不好的东西。她身边的丫鬟称是你给的药,目的就是为了落掉雨姑娘的孩子。刚好昨天姨娘出了门……夫人有吩咐,让奴婢等来押了你过去问罪!”
“我又没去医馆,也没让人买药,更没有和雨姑娘身边的丫鬟见过。”楚云梨掀被子起身,拿起的衣衫穿上:“这么明显的构陷夫人都看不出……”
她摇摇头,一言难尽的样子。最后裹上披风,缓步出门:“走吧,既然攀咬了我,那我肯定是要过去说个明白的!”
雨姑娘是张氏给周意林挑的通房丫鬟,是后来有孕的那位,她和先有孕的那位一起住了一个院子,楚云梨到的时候,屋中有女子哭得肝肠寸断,边上丫鬟端出了好几盆血水。张氏坐在边上,一脸严肃。
看到楚云梨进来,张氏一拍桌子:“齐姨娘,你是跟天借了胆子吗?为了争宠,竟然谋害周府子嗣!府里是容不得你了。”
听到最后一句,楚云梨有些意动,这样能借着这事把她“赶”出去就好了。但她知道,自己腹中有孩子,想出去没那么容易。
“夫人,我都许久没有出门,连雨姑娘的面都没见过,与她无冤无仇。且我很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公子身边那么多的女人,除我之外,肯定会有许多人帮他生孩子,我哪毒得过来?再说,以公子对我的心意,宠这东西,我需要争吗?”
说完最后一句,楚云梨自顾自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我又不是主母,怎么可能容不下别的女人和孩子?”
张氏是真觉得齐小妹变了,以前见了她连头都不敢抬,若脾气没变,遇上这种事,早该痛哭流涕地求饶喊冤了才对。可面前这位,坐得四平八稳,姿态悠闲,哪有一丝被吓着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我容不下?”
楚云梨看了她一眼:“应该能容吧?不然,那么多的姨娘和丫鬟是哪来的?”
张氏险些呕出来一口老血。
她不想容,可不容能怎么办?
她当年生女儿伤了身,一直都在调理,大夫没把话说绝,她心中始终抱着希望。但这几年下来,她心里已经明白明白,大夫说的子嗣艰难,指的是她往后再不能生。
夫妻一体,如果周意林不能接手家中生意,她做不了大夫人……夫妻俩手头的银子不多,以后走出去,谁会拿她当一回事?
所以,哪怕她再难受,再不想容下妾室和庶子,都得咬牙忍下。再者说,不许男人纳妾,那是白日做梦。
“但雨姑娘的丫鬟说就是你给的药!你如何解释?”
楚云梨一脸莫名其妙:“这事跟您去查啊,这药既然出现了,那肯定是有来处的。后宅是您在管,难道要我来查?”
张氏气得胸口起伏,又一拍桌子:“你这是想做夫人?”
“不敢!”楚云梨伸手抚了抚胸口:“好吓人,你别这么大声。”她看了一眼不远处另外一个有孕的丫鬟:“容易吓着孩子,再动了胎气可怎么好?已经失了一个,剩下的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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